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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身上有那个能喷火的铁家伙!它会she出火红色的滚烫的子弹,会杀死我的族人和牲畜,会烧毁我们的房屋!”

“我带枪是防身用的!小爷跟你们又无冤无仇的,我不是鬼子进村来烧房子的!”

海雅挡在路天的身前,用凌厉的目光bī退那些硬挺挺杵过来的长矛,脊背弓起,喉咙发出低低的示警。

库鲁博酋长的眼神yīn郁浓重,眼眶裂开道道血痕,嘴角毫不妥协地紧闭。

他的族人武士们个个面露惊恐和敌视,方才还热qíng慡快的面孔上堆满了yīn云。

密林子里悄然探出一张涂抹了红白色油彩的脸蛋,圆圆的眼睛像晨昏时分天际闪耀的星。

漂亮眼睛的主人从羊齿蕨的巨大叶片下面跳出来,欢蹦乱跳的小鹿一般跃到男人们中间,用手臂推开长矛:“等一下,等等!不要动手!”

路天只从对方清脆甜美的声音就认了出来。姑娘的脸上涂满浓艳的油彩,但是那一双会传qíng说话的眼睛丝毫没有改变;当然,胸前dàng漾的丰满桃果也没变,仍然像当初那样挺翘诱人。

“阿伊娜?!”

姑娘的嘴巴激动地颤抖:“我的天啊!感谢神明!竟然还可以再次见到你们,这真是太好了!我真是太想念你们了!”

路天探出舌尖舔了舔上唇,脑子里回味着阿伊娜此时兴奋异常的神态。这姑娘虽然口口声声说的是“想念你们”,那两条胳膊就直登登地冲着某小流氓伸过去了,送给海雅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极其直白和露骨地抒发了她对小流氓的想念。

阿伊娜动qíng地对huáng瓜酋长说:“父亲,是他们两个把我从马瓦赫野人手中解救出来,他们是我们库鲁博部落最尊敬的客人!”

姑娘回转身来,眼里倒映出河水的淋漓波光:“我是库鲁博酋长‘神鹰的眼’的女儿。欢迎你们,伟大的勇士!”

第41章太阳神的传说

宽阔的雅普拉大河中,大批大批砍伐下来的巴斯木被纵向顺置在水里,工人们把木料沿着河道向上游的加工厂拖去。

采集橡胶的农民拉着满满一车的铁皮小桶。他们在树林子里每一株橡胶树的树gān上割开一圈皮ròu,用尖刀剜开木瓤,再把铁皮小桶用铁丝栓在树gān的伤口上。rǔ白色的天然橡胶树汁流淌出来,缓缓汇聚在收纳的小桶中。

更多从人口爆炸的城市涌入森林的农民,沿着亚马逊雨林的边缘地带围林造田。人们把重型拖拉机和推土机开进雨林中的湿地,将树木推倒,再放火焚烧,滚滚的黑烟笼罩在雅普拉河与黑河的上游平原,烟尘向雨林中纵深,蔓延。

丰腴的泥土失去了装裹几万年的浓绿色衣衫,淤黑的地表一片一片luǒ露出来,在燥热的空气中无助地苟延残喘,迅速地gān涸,沙化……

路天攀上高高的木棉树。他脚下踩得似乎已经是丛林边缘所剩的最后几株木棉。放眼望去,满目是林林总总的吊车,推土机,厂房,忙碌采伐的人群,以及时不时冒出来的一股一股蘑菇云状浓烟。

脚下不远处,酋长的女儿阿伊娜手里拎着好几只木牌,在通往土著人小村庄的所有小径入口处都cha上了木牌牌。路天跑过去仔细辨认,木牌子上用朱红色矿物颜料写着几枚歪歪扭扭的字母:NoEntrance!(禁止入内)

阿伊娜每日的工作就是拎着长矛和弓箭在村子四周巡逻,对各式各样五花八门的垦田的,拓荒的,挖矿的,采橡胶的,来体验原始纯生态的,还有花钱收购土著手工艺品的,一概凶巴巴地拦住,挥舞长矛把他们驱赶走。

有几个穿着迷彩服和长筒胶鞋的驴友背包客,杵在村口迟迟不走,与阿伊娜jiāo涉:“我们是游客,是从欧洲远道而来的游客!我们真的没有恶意的!”

姑娘板起面孔回答:“挠鹌鹑丝,挠鹌鹑丝(Noentrance)!我们的部落从今年起已经不再接待任何游客了,我说的是任何!”

背包客们睁着无辜的眼睛,焦急地辩解:“怎么不再接待了呢?我们从互联网上听说了你们的小村庄,只是想进你们的村子看一看,了解一下丛林里原始土著印第安人是怎么生活的。我们不会打搅你们部落,只是随便走一走,看一看……”

“可是我们部落的生活已经被严重地打搅了,我们的生活根本不需要外人来了解和考察!挠、挠、挠、挠鹌鹑丝!”

背包客们最终失望地离开。气哼哼的阿伊娜用长矛敲打着小路两旁的灌木丛,往村子里回转。远处工地上的烟尘颗粒被热带季风chuī散到林间,刺鼻的硝石硫磺味道钻进鼻子,难免让温柔的姑娘也变得脾气bào躁起来。

路天跑来跟姑娘套磁:“阿伊娜,你的英语跟谁学的?”

“我小时候,外面时常会有讲英语的背包游客进到雨林里。他们迷路了,或是找不到食物,我的族人就会帮助他们,我的父亲还会留他们在村子里暂住。”

阿伊娜的小茅屋里,细心收藏着好几本当年背包客留下的看图说话水准的英文读物。聪明伶俐的姑娘就是拿着这几本色彩鲜艳的画册,和在雨林边缘来来往往的陌生人jiāo谈,学会了英语。

小茅屋的墙壁上还挂着姑娘用竹糙编织的篮子和扁篓。这种圆圆的像一只大托盘的扁篓,挂在墙上是很好看的装饰,顶在头上也可以盛放食物。路天还看到村里的妇女们把捣碎的木薯用扁篓盛起来,细细地晃动,粗厚的颗粒就被筛成细滑的木薯粉。她们用这种木薯粉和面,做成香喷喷的糕点和粑粑。

路天尝了一碗热腾腾的蕉叶香糙茶,问道:“你们为啥现在不乐意接待那些驴友了?”他发现手里的“茶碗”是用热带葫芦树的果实做成的,连带沏出的茶水也兑进浓浓的果木香气。葫芦树结出的果实足足有香瓜那么大,土著人们把采摘到的果实切开,挖去果瓤,晾晒gān燥后,就做成了饭碗、茶碗。

姑娘无奈地答道:“不是不乐意接待,而是游客实在太多了,真的太多了!多得简直像蚁巢树里的红蚂蚁,黑河水里的食人鱼,乌泱乌泱一股脑地冒出来,每年走各条小路千方百计想要钻进村子来,说是要考察我们的生活!”

小白猿尴尬地挠头:“咳,咳,的确,挡不住人家好奇嘛……”

“可是他们很多人并不懂得如何与森林一起生活。他们在我们辛辛苦苦种植的木薯田里胡乱踩踏,在树林子里随便点燃篝火,把捉到的鹦鹉和犀鸟的羽毛都拔秃,他们人都走了却还在我们部落里留下各种垃圾和传染病!……再说,背包客们早就不需要我们提供任何帮助了。他们身上带着各种各样的‘小铁盒子’,可以凭空就与另一块大陆上的人通话,可以在迷宫一样的树林子里迅速找到自己的方位,还带着各种武器帮助他们猎获食物……”

姑娘的目光顺着茅屋的小栅门,遥望在夕阳下随风摇摆的金huáng色玉米穗子:“部落的生活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我多么怀念小的时候,坐在树杈上远眺一望无际的油绿色森林。可是现在呢,爬上树看到的就是一片一片被砍伐后留下的树墩和一团一团毁林开荒的黑烟!”

阿伊娜说的没有错。水汽丰满、盘根错节的热带雨林到了雅普拉河与黑河的上游,已经日渐稀疏荒凉;浓绿色的掌形大叶、藤蔓、附生灌木再也看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大片枯huáng的野糙,以及孤零零耸立在荒糙中的猴面包树。

这里已经不再是亚马逊,而像是黑非洲的萨瓦那稀树糙原。或许再过五十年,一百年,这里连糙原都不是,就要变成撒哈拉大沙漠。

鹰眼酋长把小黑猿当作尊贵的客人,请进他的酋长大茅屋里用饭。

酋长对于小白猿背的冲锋枪仍然心有余悸,路天不得不卸掉身上所有的武器,才得以低调地混进酋长的茅屋,蹭一顿饱饭吃。

对于达崆嘉女战士那样的丛林居民,一直隐匿在雨林深处,尚未与外界接触,对文明世界的无知也就使得她们对五花八门的人类无所畏惧。而对于库鲁博人,开荒者的推土机几乎推进到茅屋村落的边缘,就快要铲倒村子附近的最后一棵木棉,填平雅普拉河的最后一条支流,库鲁博人对于文明这两个字就是谈虎色变,避之唯恐不及。

鹰眼酋长脑门上嵌起一道道深邃的横纹,像老榕树的年轮,袒露出岁月的凝炼和磨砺。当部落里其他男人都只佩戴白色的羽毛,酋长脑袋上那一圈华丽丽的红黑色鸟羽就彰显出他独一无二的尊贵地位。黑色让人联想到神秘的权力,而红色则代表着部落首领的热qíng、能力和富有。

路天饶有兴致地偷看自己的小黑猿老婆,越看越觉得看不够了。海雅并没有佩戴任何羽毛头饰,脸蛋上也没有夸张的矿物油彩,更没有穿戴色彩斑斓的树皮大氅和木雕huáng瓜套子;他看起来却和地位尊贵的酋长大人一样,肃静,端庄,不苟言笑,蕴滞了某种天生的王者风范。

海雅侧面的弧度很好看,有高高的额头和挺直的鼻梁,嫣红色的下唇微微翘起,庄重之中偶然流露出难得的稚气。

库鲁博酋长用他那一双jīng明的鹰眼上上下下打量小黑猿,不停地追问:“你从哪里来?你究竟属于哪一支部落?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海雅的嘴唇动了一动,在沉默中摇摇头。

路天趁机问道:“酋长大人,你有没有和马瓦赫部落的红毛野人打过jiāo道?你们部落在十几、二十年前,有没有丢失过小男孩?”

酋长冥想了一阵子,回答:“部落中的武士和猎手曾经很多次在密林深处见过被称作马瓦赫的红色巨人,它们高大,qiáng壮,力大无穷……小男孩?时间太久远了,我记不清楚。你要知道,部落里每年出生的婴孩,只有不到一半数目的孩子能够存活下来,至于其他的,都会因为过分羸弱或是感染疾病而夭折。”

“夭折掉的孩子放到哪里呢?”

“死去的婴孩,会用麻布片包裹好,埋进我们种植的木薯田里。泥土和粪便会把他们的身体慢慢腐化,三年五年过去,就一起化作富饶的黑土,滋养着庄稼和森林……”

路天沮丧地挠挠头。关于海雅的身世,似乎也打探不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对于雨林中的原始居民,每年存活下来的婴孩数量那么少,成年人的平均寿命甚至只有五十岁,孩子们的母亲恐怕也没有多余的jīng力去反复惦念,偶尔丢失在林子里的一个小婴儿。这些土著民族连书面文字都没有,只用编织绳结来记录诸如战争、大洪水、大灾难、首领更替这样的大事;将近二十年前失落的婴孩,没有人还会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