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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13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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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头最后望了一眼夕照之下巨大的船影。甲板上遥遥伫立的是呆若木jī的路爸爸和不停哭喊的路妈妈。路天努力地甩掉眼角的泪花,转身飞快地向那一艘bī近的小汽艇游过去。

游轮上,路妈妈瘫坐在椅子里,无助地呜咽:“呜呜,呜呜,这是怎么回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我的宝贝儿子,为什么都不要妈妈了……呜呜呜呜……”

路爸爸筋疲力竭地靠在船舷上,这时才真是悔不当初。如果事qíng能够重新来过一次,多么希望自己二十年前从来不曾踏上这片凶险莫测的大陆,从来没有见过那些人,从来没有为了令人眼红的金矿、紫水晶和各种稀世财宝,做了那些让他多年来都良心不安的事qíng。

骨ròu分离之痛,今天才算真正尝到了自酿的苦果。什么金矿,什么水晶dòng,什么橡胶园,什么马瓦赫野人……财富利益,金山银山,这一切的一切,有什么比和自己的老婆孩子开开心心在一起,一家人享受天伦之乐来得更加重要!

自己养了十八年的聪明能gān的宝贝儿子,就这样离父母而去。路船王一辈子没做过亏本的生意,这一回算是彻底赔了,把自己的亲儿子赔给了那个从安第斯山里走出来的一文不名的小野人。

第50章不离不弃的脚步

路天迅速向小艇靠拢,扒住船舷,翻身窜了上去。

不容艇上的人开口分说,他狠狠地一枚直拳,打翻了一名时常跟随在路爸爸身旁唯命是从的保镖。

被打的人捂着脸嗷嗷嚎叫,脆弱的鼻骨迸出了血浆,却又不敢还手。

路天揪住对方的衣领怒吼:“你们把海雅弄到哪里去了?!快说!……我问你呢,你们说不说?!”

那几个保镖神色仓惶而犹豫,脑子里似乎是在飞快地权衡:大老板就在不远处的游轮上盯着呢,这说还是不说,说还是不说……总之是吃着人家的这口饭,应该听大的还是听小的?大的厉害还是小的厉害?……

路天愤怒地从后腰掏出枪来,毫不客气地抵上一颗人头:“快说,我的海雅在哪里?你们把他怎样了?!”

“没,没,没怎样……真的没把他怎么样……”被枪口指着头的倒霉蛋,毫无气节地摇晃着脑袋,两只眼球的视线直直地聚拢到脑顶的枪管子:“少爷您,您,您悠着点儿,枪别走火了,千万别走火……”

一旁的人扑上来想拉架。路天正憋了一肚子的恶气邪火没处发泄,照着一个人的脑壳就是狠狠一枪托,动作快准狠,丝毫也没有留力气,眼瞧着血水就溅了出来。让你们欺负我的小海雅,欺负我的海雅老婆,哼,小爷不敢出手揍亲爹,还不敢揍你们这群帮凶么!

这世上路天就只畏惧他老爸一个人;除了老爸,别人他都没放进眼里。他的枪口重新抵住被打歪了鼻子的倒霉蛋,厉声质问:“你是不是以为只有我爸爸敢拿枪点人,我就不敢?!今天你试试小爷的枪口硬不硬!”

“别,别,我说,我说……”倒霉蛋算是看透了,大的小的总之都不好惹,先躲过眼前的这条枪管子再说。

小艇上的人一个接一个被路天卸掉了武器,然后照着屁股狠踹一脚,踢进了河里。他把汽艇重新发动起来,掉转船头,一头扎进通往密林深处的雅普拉大河湍流之中……

鲜血一样浓艳的霞光缓缓没入林间,光芒被黑暗之神一寸一寸收缴。

路天急匆匆地靠岸,收拾起武器,把能扛的家伙都吭哧吭哧地扛在肩膀和腰上。

河滩上果然有一只木板集装箱。原本用打钉机敲死的箱子盖已经被顶开;三寸长、小指粗的几枚铁钉,被扭弯成狰狞的弧度。路天扒开箱子,里边空空如也,不见他的海雅,能找到的只有斑驳的暗红色血迹,遍布集装箱内粗糙的木板,触目惊心。

“海雅,海雅!……海雅你在哪里?”

路天不停地大声呼唤,沿着流落在河岸边的脚印追了出去。

斑斑点点的新鲜血迹,凝结在淤泥滩上的脚印里,沾染在羊齿蕨灌木丛和坚果树的树gān上,指引着他一路攀上大树。血痕稀稀落落,沿着河岸边茂密的参天大树,点缀在通往河港的雨林高空通行道上。

那是游轮开走的方向。

海雅一定是在拼命追赶那一艘已经离开了河港、视野里越来越远的船。

路天追逐着散落的血迹,追逐海雅的脚步,心痛如绞。奔涌而出的眼泪糊满了眼眶,几乎看不清楚前方的道路。

不远处的树丛中冒出几颗皮毛斑斓的头颅。那是一群觅食的美洲山猫,寻着空气中一丝淡漠的血腥味道,ròu掌拨开枝叶,发出沙沙的轻微响动。

半明半暗的光线下,透过枝叶的fèng隙,路天恍然发现,树下躺倒着一只黢黑的人影。

山猫发现了猎物,从树丛中跃出,结群扑向目标。

路天迅速卸下背上的一杆冲锋枪,没有时间思考和瞄准,冲着那一群ròu食动物横扫了满满的一梭子子弹。子弹dòng穿了皮毛和四周纷乱的树叶,野shòu们嚎叫着奔逃而去。

他慌手慌脚地从树上滚落,扑向倒在地上的身影。

“海雅,海雅……海雅你怎么了,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海雅的身体微微颤栗,浑身上下都被汗水湿透。他的黑发上沾满了血痂,额头和脑顶血ròu模糊,流淌下来的血水甚至糊住了两扇漂亮的睫毛。手腕和脚腕上都是一圈一圈割破了皮ròu的伤痕。

海雅一定是被塞进了集装箱。可是小黑猿被劫持时,不会像小白猿那样老实和识时务。他就不断地用自己的头颅和肩膀去撞箱子盖,生生地撞弯了一圈儿铁钉子,顶开盖子,才从箱子里爬出来。他的手和脚一定是被细铁丝捆住了,为了挣断铁丝,被坚韧的金属嵌进了手腕和脚踝,鲜血淋漓。

路天心疼得呜呜哭了起来:“海雅,海雅,怎么会这样呢……你不要怪爸爸,都是我的错,你骂我吧,你骂我吧……”

海雅的睫毛飘散出细微的血沫,眼神疲惫而黯淡,像是即将在天际划坠的流星。

“海雅,海雅,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我,我没有保护好你……”

海雅的眼神迷茫中弥散着无助,嘴唇动了动,痴痴地低语:“路路……是不是,想要和路路在一起,就会这样……可是,海雅,就是喜欢路路,想和路路在一起……”

一对黑曜石的瞳底蓦然涌出了泉水,簌簌地沿着脸颊淌落,再说不出话,就只伸出两只布满伤痕的手臂,挡住了流泪的眼,把脸深埋进泥土。

路天顿时泣不成声,哭着抱住对方的肩膀:“海雅,海雅老婆,你别这样,别伤心……我们一分一秒都不要再分离,永远都在一起,以后再也不会发生那样的事了……”

他摇着对方的肩膀,希望能摇出一句话来。这时候真的很想抽自己几个大耳刮子,再提着枪回去找那一群奉命办事的人;把他们也用铁丝捆成粽子,然后塞进集装箱。

丛林中yīn暗cháo湿的夜,淅淅沥沥的雨点敲打着两个人脑顶遮盖的芭蕉叶。

海雅一次又一次从梦中惊醒,不停颤栗的脊背像是再一次遭到了电击棍的nüè待。在他冲出房间想要甩脱围捕的人群,寻找路路的时候,qiáng烈的电击把他击昏在地。电弧穿透身体的一刹那,脑袋像要爆炸一样,眼前一片huáng白色的光晕,浑身抽搐,针尖刺入骨髓一样的剧痛。

一群健壮的保镖都制服不住一头受惊的雄xing马瓦赫,就只能亮出了电棍。

路爸爸的枪口抵上了脑门,冰冷的威胁:“我儿子跟我说,你救过他的命,所以你对他gān过的那些混蛋事qíng,老子都可以装没看见过!……离开这里,永远都不要再来找路天。有人砸了我儿子一枪托,老子砸烂他的脑壳;要是有人想拐走我儿子……老子一定崩了他!”

海雅把脸蛋埋进路天的脖颈,很委屈地咕哝:“为什么……爸爸为什么不喜欢海雅……”

路天用嘴唇静静地安慰,晤热对方湿冷的唇:“因为爸爸没有用心看,他看不到我的海雅有多么好。”

“以后,海雅,对路路好一些,好吃的都给路路吃,自己不吃。这样可以么……”

路天紧紧地抱住对方,附在耳边悄悄地说:“嗯,好。以后海雅就只吃路路,每天都吃你最喜欢的路路……”

清晨,河滩的上空传来一阵机械的轰鸣。直升机在盘旋中寻找目标,飞快转动的螺旋桨碾碎了四周波及的树冠枝杈。

路天抬头一看,大叫:“不好,爸爸可能是来抓咱们了……海雅快跑!”

小白猿和小黑猿的身影在树林间飞速地穿梭,躲避直升机的追逐。

“铁鸟”突然升高了几十米,剧烈的嗡鸣声中,掠过前方一块空地,掷下了一只帆布大包裹。直升机在空中打了个转,走走停停,不断盘旋,流连不舍,最终缓缓消失在河道的尽头。

路天费力地拆开捆扎结实的大包裹。里边有冲锋枪,手枪,相当充足的子弹夹,猎刀,甚至还有几枚手雷和照明弹。另有一只沉甸甸的双肩大背包,填满了压缩饼gān,ròu罐头,急救包,五花八门的各种野外生存工具,竟然还有好几大捆现钞。丛林里根本用不到钱,可是钱多得没处花的路爸爸,还是习惯xing地给两只傻孩子塞了一堆美洲各国货币,以备不时之需。

路天忍不住轻笑,连压缩饼gān和罐头这些玩意儿都有,老爸实在是小瞧了马瓦赫黑白双煞在丛林里打猎觅食的能力。

他心里忽然又美滋滋的:老爸果然是嘴硬心软,心里还是很疼爱自己的。等安顿好了海雅,有机会再见到爸爸,一定要说两句温顺好听的话,哄哄他老人家……

路天用急救包里的碘酒和创伤药膏给海雅处理好额头和脑顶的伤口,再用纱布包扎。

在双肩大背包的最底层,他赫然发现了封存在牛皮纸袋里的一张地图。

地图竟然是手绘,纸张已然破旧泛huáng,有些地方被折叠的印痕磨损得含糊不清。但是仔细辨认仍然能够看得出,高耸的一条安第斯山脊,纵卧在巴西平原的一侧;山泉和雨水汇集成小河,将山体切割成网状的脉络,最终汇聚成亚马逊大河。

路天捧着地图研究了很久,信心十足地对海雅说:“我看明白了!老婆,我送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