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页

2020年2月13日Ctrl+D 收藏本站

关灯 直达底部

第51章山谷中的神庙

安第斯山脉延伸出一条一条巨大的横断山体,将亚马逊河上游的高地切割成比热带雨林更加繁复丛杂的深谷密林。

遮天蔽日的伞形树冠,连同附着jiāo织其上的藤条,把山谷重重包围。谷中溪流遍地,水声潺潺,汇聚成一片一片沼泽湿地。这是一个天空中的飞鸟都飞不进来的神秘地带,cháo湿,昏暗,常年不见天日。

路天和海雅从雅普拉河的上游出发,跨越了好几个国家,最终进入到隐藏在秘鲁与玻利维亚jiāo界地带的这片无人区。

这一路上,遇到有通火车的地方,他俩就扒火车,与一路同行的农民、矿工一起睡在火车顶上,杠悠杠悠,轰隆轰隆,顺便沿途欣赏生长在暗红色土壤里的高地植被。没有火车的区域,就从当地人那里租一辆敞篷吉普。二十美元竟然可以租一个星期,小路少爷直接甩了两张百元大钞,当地人乐得挥挥手:“小兄弟,这辆破车送你了,开走开走!”

两百块的破车,果然他妈的是一辆贼破的车,在颠簸bàonüè的岩石土路上跌跌撞撞支撑了三天,终于在临近山谷的地方吐血壮烈了。

那一只摇摇yù坠的左前轮直接自己脱线跑路,叽哩咕噜滚回了山脚下。正坐在驾驶位上的路天一个不提防,屁股底下的车底盘竟然没有了轮子,车身剧烈地摇晃,把他的身体抛向半空。小白猿眼看着就要在空中划出一道轻飘飘的抛物线,嚎叫声还没有脱口,纤腰就被一条手臂结结实实地搂住,抱进怀中。

坐在副驾位的海雅抱紧了路天。小黑猿实在搞不清楚,这只喝汽油的“大貘”怎么这样不乖不中用,本来驾得好好的,它伸蹄子胡乱蹦达什么呢。

路天从海雅怀中挣扎出两只手臂:“别抱着我,方向盘,我的方向盘!啊啊啊……嗷!!!……”

紧接着脱线的就是方向盘,竟然在混乱中被“拧”了下来。失去掌控的车子飞速地冲向了遍布枝条藤蔓的山崖。海雅在车毁人亡之前早已及时地窜出车厢,怀里抱着他的王妃,抓住脑顶一根藤条,dàng上了大树。

小黑猿从树冠上探出头来,望着那一堆冒起青烟的破铜烂铁,撇了撇嘴巴:“这只貘不听话,我们不要骑它了!”

小白猿骂骂咧咧地冲着报废的两百美元挥舞手臂,气哼哼地说:“咱俩不骑它还能骑啥?小爷难不成能骑着你走?!”

小黑猿听了这话,很认真地冲小白猿点了点头,把老婆的腰搂得更紧。

路天的一脑门子气焰立时就萎遁了,揉了揉海雅的俊脸蛋,哼唧道:“都是因为你,哼,让你穿上衣服和鞋子赶路,你偏不穿!你这只小混蛋既没有旅行护照又不穿衣服,咱俩就只能驾个破车走这些歪门斜路!”

于是,两只猴子又恢复了在亚马逊雨林中所习惯的长途跋涉方式,拽住沿途的藤条,在错综复杂的密林中间层穿行,一路进入深谷。

经过数次大洪水肆nüè的山谷,yīn暗cháo湿,枯枝落叶在林间不断地堆积,就好象给地表裹上一层棉被。这一层松软厚实的腐殖“被褥”汇聚起丛林中的雨水和湿气,滋生出繁茂的苔藓和各种喜水耐涝的植被,形成了沼泽。

眼前坑坑洼洼的沼泽地里,浅水一汪一汪,生长着各种水糙、藻类和浮萍,却不能下脚行走,很容易陷进隐藏在水底的淤泥潭。路天亲眼看到一只羚牛就是这样陷在一洼浅潭中,不断挣扎,越挣扎陷得越深,直至没顶之灾。

在这种鸟都不爱飞进来拉屎的地方,越野车不顶用,骑大貘也没戏,就只有骑着宝贝海雅才进得来。

海雅紧紧搂着路天的腰,在树层间穿梭,生怕他的小白猿会失足掉进泥潭。

路天挣脱不过,gān脆就搂住海雅的脖颈,两条腿缠绕在对方的胯上。海雅就像是袋鼠妈妈胸前背了一只超大号的宝宝,丝毫不嫌累赘,在树杈间动作敏捷地飞驰,跳跃。

和他俩一起在树林间穿行赶路的还有飞蜥和滑翔蛇。路天十分羡慕那种长了薄翼的蜥蜴,平日里那一层翼膜像扇子一样叠拢,收在背上;需要飞翔的时候,“唰”得展开翼膜,腾空滑翔。滑翔蛇更是牛掰,原本收拢在胸腹间的肋骨可以突然展开,化作扁平的双翼形状,自然乘风,从树上飘然而下,捕捉沼泽地里的蛙和鼠。

路天虽然没长翅膀,但是他有海雅可以依赖。任何一只飞蜥和滑翔蛇的小伎俩,也无法与马瓦赫的王相提并论。海雅在两棵树之间腾空的姿态轻盈而迅捷,十分优雅地在空中保持着平衡,每一回都似乎是滑翔到了最低点,脚底板就要踩到沼泽地上无根的浮萍,却突然又拽住一只新的藤条,沿着圆润的弧线将身体抛向更高更远的空间。

路天舒舒服服地半闭着眼,享受着海雅胸膛里汩汩流淌的热度和勃勃跳动的生机,耳畔的风声轻灵地滑过。这才是他最钟qíng的海雅,可以在森林里无拘无束自由飞翔的海雅。马瓦赫的王本就属于这一片蛮荒而热辣的土地,如果失去了这块挚爱的热土,海雅还能是眼前这个头顶光环、令人着迷的王海雅么?

曾经要求海雅到另一种“森林”里一起生活的那种想法,现在想起来,实在是太自私了,是在利用海雅无yù无求的宠爱来为自己的怯懦买单。用“喜欢”的名义来彻底改变海雅的生活,又怎么能配得上“喜欢”二字!

路天用脚后跟很淘气地蹭了蹭小黑猿的尾骨:“嗯……喜欢么?”

海雅从喉咙里咕哝出一声不满,伸手把路天的屁股又往上托了一把,怕小白猿挂不住掉下去。

路天用鼻尖蹭蹭海雅的鼻子:“唔,我是问,你喜欢这样的生活对么?就像这样,只有我们两个人,你抱着我,在大森林里飞翔……”

海雅用力点点头,热烘烘的胸膛跳动得更加欢快。

路天送给海雅一个甜蜜的笑容,凑上耳朵说悄悄话:“嗯,我也喜欢……”

路天的心那时充斥纠结着各种的矛盾:想早一些把海雅送回到亲人身边,也早些回去安慰自己的爸爸妈妈;却又希望这一条路永远也走不到尽头,永远不会与海雅分离,就让时光永久地停留在这一刻的静谧和美好。

沿途的水糙沼泽中开始出现零星的石堆残壁,被湿漉漉的苔藓层层包裹,只露出些微斑驳的本色。条石堆砌的残缺墙垣越来越多,延伸到山谷幽闭的更深处。

路天拍了拍海雅的后颈,叫了刹车,停下来查看手绘地图。看上去就是这一条山谷,只是越往深处去,地势愈加复杂,yīn湿cháo漉的枝杈让人没法下手下脚。

地图中用红色墨水笔在此处打了醒目的三角符号,虽然时间久远,却仍然墨迹淋漓。画图的人显然心qíng恐惧而慌乱,笔力都穿透了薄而脆弱的图纸。

海雅飞翔中的身躯似乎撞上一道坚硬的屏障,从空中被弹了回来。小黑猿扯住藤条,尽力平衡身体,抱紧怀中的小白猿老婆。

路天发现海雅脚下踩得就是青灰色的条石。他放眼望去,辨认了很久,赫然发现,他们竟然空降到一座巨大的石头宫殿的柱檐上。虬劲的枝条攀缠上石壁,楔进条石间的fèng隙。几棵大树合抱,将石屋层层包裹,厚实的苔藓和藤障让石头宫殿失去了本来的恢宏面目,随着漫长岁月的沉淀,逐渐成为密林的一部分。

“难道是这里?!……就是这里,这里!”

路天激动地从海雅身上蹦下来。手掌触摸到遍布石壁的苔藓,一种异样的绵软和寒凉。这些已经荒废多年的石头宫殿,似乎几百年以来,从未被人造访和触摸。

他从背包中抽出手电筒,顺着石头的fèng隙,扯开藤蔓屏障,摸到宫殿的大门。

一级一级的石阶通向遥远的无极,一根一根巨大的廊柱支撑起某种令人震撼的庄严和巍峨。脚下千年堆积的腐叶枯枝,不断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动,配合着路天激动而惶恐的心跳,胸中像是涌出一股洪流。

手电筒在大石屋的内壁不断扫she,却照不到巍峨的天顶,只能在近处投she出淡huáng的光圈。路天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摸了很久,才摸到一侧的墙壁。海雅就紧紧跟随在他身后,一手仍旧搂着小白猿的腰肢;如此幽暗的能见度之下,稍有不慎就可能几步走散。

光圈在石壁上漫she,路天的脸孔在震惊中凝固。

被雨水和青苔腐蚀得斑驳脱落的墙壁上,画满了各种图案。曾经艳丽的矿物色彩长久bào露在空气中,已然暗淡模糊,笔触却仍然生动鲜活。一排又一排的人群围拢在阶梯形的山峦上,载歌载舞,向神庙朝拜。山顶上的神庙在阳光下闪耀着金色的光彩。一个领袖模样的英俊男子手持权杖,站立在山巅,与他的子民一起,朝天祭祀俯照大地的太阳;光芒的she线笼罩在男子的身躯上,形成一团一团的光环,把他镀化成太阳神的化身……

壁画上所有的男子,都蓄着一头齐腰的黑色长发。他们有炯炯发光的宝石一样的眸子,俊美的脸庞,深咖啡色的皮肤包裹起qiáng壮的身体,四肢修长……

路天在极度震撼之下说不出话:画中的每一个人,看起来都与他的海雅如此相似!

或者更确切地说,身旁的海雅,简直就像是从壁画里走出来的能喘气的活生生的人。

“海雅……这是,这是,这其实就是你,对么,海雅?……”

路天终于明白了那时huáng瓜酋长口中所形容的太阳神的子民,安第斯山的岩画所流传下来的古老传说。也更加理解了他老爸所讲,海雅与亚马逊平原上那些土生土长的印第安部落土著完全不一样;平原上的土著人大多身材矮小,四肢短粗而健壮,身躯覆盖着一层毛茸茸的须发,而高原山地上的这一支神秘人群,看起来更加健美修长。

小黑猿呆呆地注视着壁画里跳脱欢跃的人群,眼底徐徐闪动出难以置信和霍然了悟的神色。那一刻仿佛是在面对一张巨大的落地穿衣镜,一面隐匿在密林间数百年的古镜,海雅在这面镜中,看到了他自己。

路天紧紧攥住海雅的手腕,湿滑的手心里浸满汗水,轻声说道:“海雅,我想,你可能是到家了。”

第52章狰狞的守护神

路天紧紧攥住海雅的手腕,湿滑的手心里浸满汗水,轻声说道:“海雅,我想,你可能是到家了。”

他的声音轻飘得带不起一丝叶动和风鸣。

眼前的这一面壁画墙,突然从房顶的接fèng处,传出轻微的沙沙声,石灰和土屑扑簌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