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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13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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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这么远,就快要走到路的尽头。

“有人吗?喂!有人在吗?我是来送小海雅回家的,喂!……”

回声在空dàngdàng的宫殿穹顶上盘旋,无人应答。

大殿两旁并排竖起一根一根的权杖。路天出于某种职业的敏感,多年的习惯,赶忙凑上去仔细瞧了一眼。权杖似乎是用纯度很高的金子打造,里边掺入了铜;每一根权杖顶端都嵌有一只圆环,十字jiāo叉,正中镶嵌一枚硕大的紫水晶。

大殿的天顶透进日光。一缕一缕阳光打在权杖的水晶石上,反she回来,最终汇聚到同一个焦点,投she向大殿正中的神位。

大殿正中摆着一尊“太阳”。

或者更确切地说,是太阳神的神位。纯金打造的偶人神像上,戴着一只太阳神面具。圆形面罩五官俱全,四周一圈纯金雕刻的头发,发丝bī真,跳脱舞动,就像是一只炙热的太阳正在天空中喷吐烈焰。

金像的四周用一堆一堆的水晶头骨摆成图案。十只头骨码成一堆;六只在最底层,三只在中间,最上面只摆一颗。每一只头骨都是用紫色透明水晶雕刻而成,与真人头骨的比例一模一样,牙chuáng上甚至还雕琢出两排bī真的牙齿。头骨深陷的眼窝中仿佛汇聚了幽幽的能量,反she出炫目的光束。

这地方一定是这个部族的族人祭祀太阳神的庙宇。

千百年来,想必有很多人对这些纯金紫晶神器虎视眈眈,馋涎yù滴。恐怕也已经有很多人,就像悬崖密室里掩藏的几具骸骨一样,永远地流dàng在这不为人知的城邦,用自己的xing命为眼前这一笔惊人巨大的财富做了陪葬品。

路天的手指像是着了魔,颤抖着伸向太阳神的面具。

huáng灿灿的金子,jīng致的雕磨曲线,阳光下流露出迷人的光泽。光泽投she进深深的瞳底,久久挥之不散。他的手指触到huáng金,jīng巧的弧度贴合上指腹,圆润的触感拨挠着心房,勾引起埋藏在心底的某种蠢蠢yù动的念头。

“路路?你怎么了?”

熟悉的声音把沉溺在美妙幻想中的路天惊醒。他飞速回头,是海雅的一张天真茫然的面孔:“路路,你在找什么?这里也没有人的。”

你说我在找什么!

路天在心里不屑地哼了一声。海雅这只小笨蛋,估计连金子和huáng铜都分不清楚,当然也看不出来,眼前这座石头城邦其实富可敌国!

路天的手指像是粘在了纯金面罩上,拔不下来,搪塞着说:“哦,我,我先随便看看嘛!好不容易进来一趟,就算没找见活人,好歹也,也……”

好歹也搬几件东西回去?!

某个鬼使神差的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像一根棍子抡上他的脑壳,太阳xué突突地剧烈跳动。

路天愤愤然地甩了甩头,把猥琐的念头从脑瓜子里拎出来,远远地抛弃掉。

他极力克制住一颗很不安分守己的心,抖抖索索地收回了手指。就只恋恋不舍地盯着那一枚纯金面具盯了很久,卯足了劲儿地看,两颗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

小白猿抽了抽发酸的鼻子:好吧,小爷是个厚道人。丈母娘家的东西,咱不能乱动。咱就多看几眼,总还是可以的吧……

huáng金在眸间闪过一道诡异的光泽。

路天听到耳边轻轻一声弦响。

从大殿两侧的条石墙壁中,突然迸she出无数只利箭,一齐袭向流连在金像前的两只陌生的闯入者!

路天猝不及防,嘴巴都没有合拢。只不过是十分之一秒的迟疑,身旁的海雅一把将他直接推倒:“路路!”

修长的木箭,带着锋利的青铜箭头,从路天的耳畔、身侧“唰唰”呼啸而过。海雅的身体从空中掠过,挥掌挡飞了好几支箭;一缕青黑色长丝被削断,从额角飘走,与铜头木箭一齐“啪嗒”掉落在地。

海雅的身子跌在镶遍金砖的地板上,利落地就地一滚,翻身而起。

神殿地面上的蛋青色条石与金砖排列得错落有致,正中一条接fèng突然裂开。方才路天伫立的那块地方竟然是活板,露出一枚黑dòngdòng的陷阱,海雅来不及吭声,瞬间就掉了进去。

路天惊叫:“海雅!……啊!!!”

仓促之中,海雅的几根手指扒住坑dòng的边沿。可是纯金地砖的边缘已经被多年的踩踏摩挲成圆润的弧度,滑不溜手,承受不住他的体重。路天一把扑过去,却没有抓到海雅的手,眼睁睁看着海雅跌落进深不见底的黑dòng中。

“海雅!海雅!!!”

活板“啪”一声合拢,用猎刀楔进fèng隙,死活也撬不开。

大殿内重又恢复了死一般的沉静。路天的后脖颈上掠过一道道凉风,不寒而栗。

“海雅!……海雅!……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呢?!”

路天惊慌地四顾望去,高大的庙堂中就只剩下他一个,形单影只。

与他作伴的就只有眼前这些价值连城的纯金神器和紫晶头骨。

路天心里悔得快要挠破自己的心肝。被壮观的神殿和耀眼的金器迷花了眼,竟然把自己置于这样危险的境地,还连累了海雅。两人一定是中了机关。守护这座太阳神庙的子民,也许已经不在人世,却仍然在利用各种机关和陷阱,保卫先人留下的财富,警告和驱逐觊觎神器的入侵者。

“喂!还有人吗?……喂!我们不是侵略者,我来这里真的不是要抢劫你们的财宝,我是带海雅来寻找亲人的!你们千万不要伤害他!……”

路天绝望地呼喊,却得不到一丝一毫的回应。

凝滞的空气中飘过淡淡的几缕香气,像是某种糙药混合了兰花花蕊的清丽味道。

他的喊声渐渐遥远,两耳嗡鸣,眼前一片模糊,寻找不到焦点。

想要揉一揉昏花的眼,却抬不动手臂。手里紧握的一只枪,“啪嗒”摔在了脚边,声音却恍惚在二里地之外。

路天缓缓地瘫软,四肢无力。浑浑噩噩之时,眼前涌出影影绰绰的人形。

一只又一只身形健硕修长的咖啡色武士,从神殿四周的暗门、地xué中现出身影。人影的轮廓在光线笼罩之下,辨不清眉目,就只见齐腰的乌黑长发不停飘动。

他在彻底陷入昏迷之前,隐约看见一名头戴火红色羽冠的女子,从人群中走出,手持huáng金权杖,对准了他……

艳金色的太阳升到天际的最高点。神殿之前矗立的巨大日晷,晷针投she出的晷影在石刻圆盘上缓缓移动,移至正中。

路天被惊破耳鼓的歌声震醒,摇了摇一颗晕乎乎不听使唤的脑袋,惊恐地四下张望。

那一条通往太阳神殿的重重石阶上,从山脚下一直到山巅,站满了这支部落的族人。印第安武士们头戴纯白羽冠,长发齐腰,浓咖啡色胸膛跳跃着执着的生命力。他们身后则聚拢着部族的妇女和儿童。

一双双浓墨黑眉之下是坚定的眼,庄严的面孔仰视天上的太阳。低沉的嗓音汇聚出整齐的歌声,在山谷中徐徐飘dàng。

一定是这些人了,一定是他们!

这些印第安武士,眉宇间流露出的某种气质和神态,庄重而纯净,那么像海雅的样子。

路天想要呼喊,向这些人解释自己闯入神殿的缘由。他的声音微弱无力,胸口像是被堵了一大团棉花。

他发现自己的身体从脖颈至以下全部被白色织物紧紧缠绕,卷裹,裹成硕大一只蚕蛹,或者更像是木乃伊的形状,就只露出一颗惊慌失措的头颅。自己这只白色木乃伊被摆在神庙前一块石台上。石台的四角用金箔包起,雕刻有焰火的纹路。

石台四周有四名年长的祭司把守。他们与普通武士不同,头上戴的是黑红相间的羽冠,身披华丽的大氅,手持huáng金权杖。

“你们,你们别动手,听我解释啊……我的朋友被你们的机关给封到地底下了,你们快把他捞出来!千万别伤害他,不然你们一定会后悔的……”

路天急急地向身旁这四个拎了金权杖的祭司呼喊,回应他的却是紧闭的嘴角与冰冷的敌视。

两只雪白的角雕从神庙高耸的屋檐上展翅而起,在山巅上盘旋了几圈,缓缓收翅降落。神庙的石阶上,衣着华贵、头戴火红羽冠的女子再一次出现,走下庙堂。白雕一左一右,在女子的肩膀上略作停留,“啾啾”耳语一番,腾空而走,回到屋檐上栖落。

女子手擎huáng金权杖,接受臣民们的仰视与欢呼,手杖上镶嵌的那一颗硕大的紫晶石,仿佛可以吸附住山间所有虔诚的灵魂。

女子缓缓地垂下视线,注视路天。

这是一张极致美丽的面孔,黑发与绿宝石一样的眸子烨烨生辉;只是额头和眼角悄然爬升的几道纹路,流淌出一丝莫测的忧伤。

这女人十有八九就是这个部落的头领,而且看起来十分面善,似乎是在哪里见过。路天不失时机地恳求道:“酋长大人,我有话跟你说!你先把缠在我身上的破布条子都解开行不行呢?”

女子举起权杖,天顶的阳光穿透紫水晶,投she在路天的脸上。她开始念动咒语,随后是四名大祭司,最后是漫山遍野站立的人群,一齐低声念动路天完全听不懂的语言。低沉而肃穆的声音,好似大教堂里竖管风琴的嗡鸣,震得小白猿头皮发麻。

祭祀的歌谣唱毕,女头领从大祭司手中接过一只牛皮小箱,从中取出一套jīng巧的刀具,一步步走近路天。

路天急得火烧眉毛,被裹成茧的身子在石台上徒劳地挣扎:“你要gān什么?!你别,别,你倒是听我解释啊!”

女子的脸孔安然肃静,对眼前毫无反抗能力的俘虏,既没有显露出凶残bàonüè之态,也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关怀和同qíng。冰冷的脸面无表qíng,一双宝石大眼美丽而空dòng,没有寄宿的灵魂。

明晃晃的利刃让路天心惊胆颤。他不想这样不明不白地死掉,尤其是已经到了海雅的家门口,急得伸直了脖子狂喊:“你别下刀!我是来寻亲的,来拜见岳母大人的!我老婆是海雅,他,他,他很可能就是你们部落的人!……海雅!你这只小混蛋快出来救我啊啊啊啊!!!”

眼前的美丽女子突然开口,这一次竟然没有讲部落的土语,而是一口流利的西班牙语:“你闯入了太阳神庙,亵渎了神灵……你是献给伟大的太阳神的祭品。”

路天惊讶之间赶忙辩解:“我不是故意要亵渎你们的神灵。我要求拜见你们部落的头领,我有事qíng要问他!或者你就是这个部落的王,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