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既然被逼上梁山,只好一不做二不休 第十五节

2020年1月6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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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欧阳佟驱车前往德山。

明年是德山建市十周年。此前,德山一直是作为地委行署所在地而没有单独建市,行署仅仅只是作为省政府的派出机构,并不属于一级严格的行政建制,所以,行署所在地,一直都无法成为市,名义上是地区,可行政建制上,又没有地区这样一级结构。后来,国家将原有的地级市和地区合并,统一建成市级行政架构。也有少数区域并不是地市并列,需要单独建市。德山的情况相对特殊一些,解放前,德山因为是水陆码头,所以成为仅次于雍州的第二大城市。解放后,这里便是德山地委所在地。但不久以后,地区合并,德山降格为县。后来几经变迁,直到十年前,德山才正式建市。

欧阳佟可算是德山的大功臣,为德山做出过巨大贡献。

欧阳佟对德山的贡献,与那些出钱捐物招商引资不同,他主要是替德山引进行政资源。比如现任德山市长王文青担任德山地区交通局局长的时候,欧阳佟帮他从省建设厅立项了三条公路,先后数次总共要到了几个亿的行政建设拨款和几个亿的银行贷款。共计约八个亿的资金进入德山,整个德山因此大变样,因为这一政绩,德山建市时,王文青顺利成为最年轻的副市长。虽说后来王文青升任德山市长,欧阳佟已经不可能直接起作用,毕竟,王文青还是记着欧阳佟这份情的。再比如德山现任市委书记曾宪平,是“文革”后的首批大学毕业生,毕业后分配到省委宣传部,欧阳佟担任电视台记者的时候,便和他成了好朋友。不久,曾宪平担任了领导秘书,其后又被外放去当副县长。欧阳佟在进行新闻报道的时候,没少向这位老兄倾斜。而德山的水利、农业、建设、规划等十几个职能部门,难免需要到省里跑专项资金。这些专项资金,往往掌握在省里相关部门的一把手那里,这些钱给谁?给多少?都是一把手说了算。全省几十个市县都在跑这些钱,谁能跑得下来,不是看你的政绩如何,也不是看你是否需要,而是看你关系怎么样。欧阳佟和这些职能部门的官员关系密切,往往是一餐酒,就能把事情解决。而市县也都有规定,谁如果争取到这类资金,其中10%便作为奖金。欧阳佟为整个德山要到这类资金超十亿元,仅仅是拿奖金,便能高达千万。实际上,他一分钱都没有要,留下的,便是人情。

下了高速公路,德山市政府办秘书长乔知农的广州本田早已等候在此。

这就是官员身份的好处。欧阳佟仍然是江南卫视副台长,省管的正处级干部。如果没有这个身份,大概也就不会有这么高级别的接待了。乔知农担任德山市广电副局长的时候,就和欧阳佟很熟,后来谋求局长,跑到省里找关系,欧阳佟曾带着他去登老宣传部长的门。显然,老宣传部长替乔知农说了话,他才在几个竞争对手中脱颖而出。事后,乔知农自然也没有亏待欧阳佟,每次到省城,一定要拜访他,并且要给他带点礼物,而过年过节,不管欧阳佟是否回来,乔知农也一定要去给欧阳佟的父母拜年。

两人握过手,乔知农上了欧阳佟的车。汽车启动后,乔知农告诉欧阳佟,王文青市长今天中午和晚上都没有时间,已经安排好了,明天晚上和你一起吃饭。至于今天,中午就他陪欧阳佟在德林大酒店吃饭,晚上,由德山广电局安排。欧阳佟想告诉乔知农,晚上不用安排了,他已经和宪平书记约好。他到德山来,事前和曾宪平书记以及王文青市长都联系过,两人这几天的安排,他了如指掌。如果不是约好了时间,他也不可能在这时候过来。转而一想,这话,还真不能对乔知农说。作为整个江南省浸淫官场最深的媒体记者,他熟谙中国官场生态。对于中国官场,欧阳佟有一个形象生动的比如,他说,四套班子就像一个典型的中国式家庭,书记是丈夫,市长是妻子,人大是父家,政协是岳家。就算是再好的夫妻,也一定有矛盾,除非极个别的家庭,总体来说,都是丈夫决策,妻子执行。当然,也有少数家庭,夫妻向背,各怀鬼胎。至于父家和岳家,父家的意见往往更容易被接收,岳家次之。也有些时候,小两口被父家或者被岳家控制,并没有自主权。无论关系多么好的夫妻,都会形成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体系,体现在中国官场生态中,便是市委和市政府的组成人员。这两个体系,表面上会非常亲密,但也最容易产生矛盾。许多时候,两个体系的矛盾,会极大地影响夫妻关系,甚至直接左右家庭决策。

乔知农是政府体系的人,欧阳佟要和党委体系接触,自然不想节外生枝,只好说,晚上你就不要安排了,我要去拜访一下我的中学老师,已经约好了。乔知农说,要不,把你的老师接过来,大家一起?欧阳佟故意装着很动心,准备答应,可犹豫了一下,又拒绝了,说,算了,这些人和官场没什么关系,还是不让他们掺和了。

德林大酒店是德山市最好的酒店,四星级,老板是欧阳佟的中学同学。吃饭的时候,欧阳佟有意将话题引到明年的德山市庆。乔知农说,对于这次市庆,王市长是持不同看法的,觉得劳民伤财。宪平书记认为,这几年,德山的发展非常之快,整个德山市日新月异,市民万众一心,借此机会,搞一次大庆,有利于凝聚人心。在市委,市长毕竟是少数派,王文青只好附和市委意见,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欧阳佟说,市庆准备怎么搞?乔知农说,有关市庆活动,只是形成了决议,却没有形成具体方案。有人建议,市委和市政府可以组成一个联合班子,由宣传部牵头,市政府办具体负责,政研室等部门提出一个活动方案。也有的人说,宣传部仅仅只负责宣传,市庆活动,最关键部分还在活动,尤其是需要市里的企业赞助,仅仅宣传部,恐怕搞不掂,所以,最好是由市政府办牵头。还有人说,现在确定组织者,有点为时过早,最关键在于活动方案的确定,只有确定了活动方案,才可以考虑怎样安排组织。到底采取哪一个方案,市委和市政府似乎还没有取得一致。不过,最近可能开会研究这件事,到底何时研究,他也不是太清楚。

晚上,曾宪平在自己家里请欧阳佟吃饭。

作为市委书记,在家吃饭的机会并不多,也基本上不会请人到自己家来吃饭。欧阳佟算是极少的特例,可能是省委书记省长都无法享受的待遇。曾宪平之所以提出在家吃饭,确实与两人的友谊大有关系。当年,两人都是单身汉的时候,便常常约在一起喝酒。曾宪平在宣传部当办事员,宣传部属于清水衙门,他根本没有机会在外面吃饭。欧阳佟则不同,他是记者,常常有人给他送烟送酒。他本人不抽烟,酒也喝得少。他的烟便给了曾宪平,酒嘛,两人约到一起喝。欧阳佟觉得,曾宪平一直待在省委宣传部,很可能就这么一辈子,根本没有太多的机会。后来,省委办公厅为新任省委书记选秘书,连选了两个,书记都不满意。欧阳佟恰好和省委秘书长一起参加活动,秘书长提起此事,问欧阳佟有没有合适的人选,欧阳佟推荐了曾宪平。

饭是保姆做的,普通的家常菜,谈不上特别,尤其是曾宪平的心血管不是太好,味道非常清淡,不太合欧阳佟的口味。但是,他到这里来,不是来吃饭的,也不是来喝酒的,而是来谈事的。两杯五粮液下肚,话题便转到了市庆上面。这是曾宪平下决心要抓的大事,也可以说是他的政绩工程,他自然十分重视。

曾宪平说,我有一个想法,准备去省里请一些专家来帮忙出出主意,给我们一些建议。欧阳佟说,我倒是觉得,与其找一堆所谓的专家说三道四,不如学一学洛杉矶奥运会,走完全市场化的道路。曾宪平对于洛杉矶奥运会不太了解,又不好说明,只是说,你有什么好主意,说说看。欧阳佟说,每届奥运会都是国际体育盛会,但是,奥运会开了那么多届,虽然世界各国争举办权,可实际上,基本上是哪个国家办,哪个国家亏大钱。到了洛杉矶奥运会,他们改变了以前政府包办的做法,将承办权交给公司,采取完全市场化的做法,结果,政府不仅没有因承办奥运会而出现大笔的财政赤字,还让奥运会第一次成了可以赚钱的盛会。

曾宪平略想了想,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建议我搞招标,让有实力的文化公司来承办德山市庆。欧阳佟说,是啊,政府出政策,公司出方案。既节省费用,又博采众长。就说这费用吧,政府能拿出多少?两千万三千万?估计搞出来的活动,影响力也只不过如此,如果拿出一两个亿,倒是可以冒出一些泡泡。可是,政府有这样的财力吗?就算有,用一两个亿来搞市庆,市民会怎么看政府?会不会骂市委书记市长是败家子?如果让企业来搞呢?政府只需要出一部分资金,其余的资金,由政府出政策,承办企业自筹。

曾宪平说,这个主意不错。他又问欧阳佟,如果我没有猜错,你是专为这件事来找我的,并且早已经成竹在胸,是吧?欧阳佟倒也坦然,说,我是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确实是为了这件事而来。曾宪平问,与你的利益有关?欧阳佟直言相告,他注册了一间广告公司,也拍了一些广告,比如林飞广告和芳宝露广告,尽管有一定的社会影响,但公司初办,目前还在成活期挣扎。他希望承办德山市庆,让自己的公司走出死亡地带。

曾宪平点起一支烟,吸了两口,显然在思考。片刻之后,他说,你的方案,确实是一个非常好的方案,在你面前,我也不隐瞒。如果你不是对这个项目志在必得,我拿到常委会上讨论一下,能不能通过,都不重要。既然你想得到这个项目,又求到我这里,事情就有些不同了。如果这个方案不能通过,对你没有什么意义。但如果要通过,又确实有些困难。欧阳佟不解,问道,这个方案,对于德山市有百利无一害,为什么难以通过?曾宪平说,两点,第一,权力,第二,利益。

有关利益,欧阳佟好理解。或许,德山市有人早已经盯住了市庆活动,准备从中捞一笔。但涉及权力,欧阳佟就不是太懂了。曾宪平说,在你看来,市委书记一定拥有绝对权力,说一不二。可实际上,根本不是这么回事。权力场是一个平衡场,所谓的绝对权力,就是一种破坏平衡的权力,这种权力,是绝对难以维持的。从这种意义上说,权力制衡是必要的,也是最行之有效的。但另一方面,权力制衡,又会给权力的实施制造很多麻烦,甚至发生很多不必要的摩擦。我们开会的时候,常常挂在嘴边的是,民众利益大于天,实际上,谁心里都明白,权力平衡大于天。我倒是觉得,这并没有错,权力不能平衡,权力就被颠覆了,连权力都没有了,你用什么来考虑民众利益?

他这样一说,欧阳佟明白了。权力平衡大于民众利益,这并不是哪一个国家独有的现象,而是权力场的根本所在,无论中国还是外国,只要有权力这种东西存在,就一定会形成一个平衡的权力结构。这个结构,更多的时候,是具有破坏性的而不是创造性的。一项决策的确定,并不是因为这项决策有利于民生,而是有利于权力平衡。换句话说,假若不能达到权力平衡,就算再有利于民生的事,也可能无法立案。

曾宪平略想了想,说,我给你出一个主意。欧阳佟说,你说。曾宪平端起酒杯,和欧阳佟碰了一下,然后干了杯中酒,对他说,我听说你和王文青的私交不错,你可以去找一找他。过几天,我们要开常委会讨论市庆的事,如果他能在常委会上提出这个方案,我保证这个方案一路畅通无阻。

欧阳佟意识到,这个话题触及了权力一个最敏感的区域。曾宪平和王文青之间貌合神离,他是非常清楚的。现在,曾宪平主动提出这个办法,他一时难以判断,曾宪平到底是在替他出主意,还是在试探他。他略想了想,说,我听说文青同志这几天都排满了,没有时间。他故意用到文青同志这种称呼,不称呼王市长,是因为曾宪平知道他和王文青的关系不错,如果用太官方的称呼,显得矫情,可能让曾宪平觉得自己在他面前很假。如果直接称呼文青,一来显得他有点拿大,二来似乎有点表现与文青的私交。曾宪平说,再忙,陪老朋友吃餐饭的时间,还是有吧。欧阳佟还是拿不准曾宪平的态度,又不好太直接,便追问了一句,你的意思是我找一找文青市长?曾宪平说,他中午喜欢睡午觉。明天中午,他陪省里一位领导吃饭,这个饭局不是太重要,估计十二点半最多十二点四十会结束,你可以等在他的办公室门口,就让他少睡一次午觉嘛。话说到这种份儿上,说明宪平书记确实是真诚的,欧阳佟便不再绕弯子,对他说,那好,我先和他的秘书联系一下,如果近几天,他有时间见我就算了,如果没时间,我就明天中午去堵他。曾宪平说,你要注意,不要说这件事和我商量过,就装着我不知道。欧阳佟说,好,我听你的。

其实,欧阳佟早已经和王文青约好了,当时不便告诉曾宪平,只好等到第二天中午给他发短信,说明约定一事。整个白天,欧阳佟无事可干,便给宗秋媛打了一个电话。

宗秋媛原是二类大学雍州女子学院的大学生,有一次全省大学生搞活动,聘请欧阳佟当评委,宗秋媛恰好负责这次活动的接待工作,两人因而相识。几天后,宗秋媛主动给欧阳佟打电话,欧阳佟便顺势约她出来吃饭,吃过饭后,又带她游雍州河。在雍州河岸的草地上,他完成了对她的深入探索。事后她说,那是她的第一次,他也搞不清楚她的话是真是假。毕竟那荒郊野外黑灯瞎火,他什么也看不见,而他又没有处女体验。此后两年,彼此一直保持着来往,说恋爱不像恋爱,说做爱又不像做爱,两人的关系,始终停留在情人和父女之间。宗秋媛后两年的生活费,基本是欧阳佟提供的,而作为二类大学的学生,毕业去向是一个大问题,欧阳佟便利用自己的关系,将她安排在了德山政府办。宗秋媛在这里工作已经四年,一年前刚刚结婚。这小妮子似乎颇善于讨好男人,乔知农对她十分信任,不久前刚刚将她提拔为副科长,政府办的一些重要活动也都由她负责勾兑。

欧阳佟和宗秋媛的关系,乔知农并不清楚。自从宗秋媛进入政府办之后,他和她也只是电话联络,再没有见过面,两人的关系到底是定位在哪里,欧阳佟心里也没底,所以,他没有用自己的手机,而是用德林大酒店的电话我了宗秋媛。

宗秋媛接起电话就问哪一位,欧阳佟说,是你的一位老朋友。宗秋媛立即听出了欧阳佟的声音,兴奋地说,老师,是你吗?你来德山了?欧阳佟说,是呀。宗秋媛说,你在哪里?我来看你。欧阳佟将房间号报给她,她说,你等着,我马上过来。

二十分钟不到,宗秋媛来了。欧阳佟将门打开,宗秋媛站在那里,满脸都是兴奋,叫了一声老师,欧阳佟轻轻一伸手,抓住她的手,将她往房间里领,她几乎跳着跨进来。欧阳佟返身将门关上,再转过身来时,宗秋媛已经扑向他。他于是伸开双臂,将她搂在怀里。她说,老师你真坏,这么多年了,竟然不来看我。欧阳佟说,我这不是怕你为难吗?

晚上和王文青的餐叙安排在市郊一家名为德山水乡的餐厅。这间餐厅占地面积大,主体建筑依山而建,而山体下面,则是一弯水塘,约有十几亩的水面。餐厅分三个档次,最差一档是完全建在岸上的,可以闻到水气,却看不到水。第二个档次,一半在岸一半在水,有点像少数民族的吊脚楼,坐在上面吃饭,至少有一半的客人所坐位置临水。第三个档次是完全被水包围。主人在水塘中间选了三个点,每个点打下四根钢筋水泥桩,再以这四根水泥桩为支撑点,建一座亭子。亭子的底座,是聚乙烯泡沫,具有浮力,泡沫上面,是一个类似于竹排似的底座。亭子便建在底座上面。人们跨上去,发现亭子可以随着走动的力量晃动,以为这个亭子是没有固定支撑的。三座亭子,均与岸上竹制的浮桥相连,确实有些村趣。

和市长吃饭当然不能迟到,欧阳佟有意将时间提前了很多,到达之后,离约定时间还有四十分钟。闲着无事可干,好在这里依山傍水,风景很好,他便独自在水塘边转悠。不想有一位女士从他身边走过时,非常注意地看了他几眼。他也没有在意,见那人已经走过,便继续自己的游览。不想几分钟后,那位女士去而复回,走到他的面前,自我介绍说叫刘艳红,是德山水乡的董事长。同时递上一张名片。欧阳佟略愣了一下,认真看了一眼名片,然后说,刘艳红?你就是刘艳红?刘艳红看欧阳佟的表情,已然明白一切,说,你果然是欧阳佟?我没看错。

刘艳红和欧阳佟是初中同学,当时刘艳红是班花校花,万众瞩目。欧阳佟也在心中暗暗喜欢着她,只不过自己家太穷,总是破衣烂衫,因此从未得到刘艳红一个正眼。初中毕业,欧阳佟成了全乡唯一考上县一中的人。第一次回乡,听到一个惊人的消息,刘艳红跟着一个外乡来照相的男人跑了。直到几年前,才又听说,刘艳红衣锦还乡,在市里开餐馆。刘艳红自然知道,同学中,只有欧阳佟地位最高,几次回到德山,都是市领导作陪,还上了市电视台。刚才两人碰面时,刘艳红便觉得面熟,只是不敢相认。离开之后,再认真一想,记起他可能是老同学欧阳佟,又担心认错人,才想起拿出名片主动介绍。

老同学于是坐下来聊天。刘艳红告诉他,当年,她未能考上高中,自知这样下去,一辈子都别想离开农村,心里就活动开了。恰好此时,那个照相的来乡下,她觉得此人一定很有钱,经不起诱惑,就跟那个人跑了。后来,她才知道,那个人并没有钱,又没脸回乡,就干脆去了深圳。在深圳,她认识了另一个男人,就是她现在的丈夫。两人在深圳从事餐饮工作,后来自己开餐饮店发了财,便回到德山开了这家店。

晚上的宴会,王文青搞得很正式,上下张罗的是政府办主任乔知农,陪客的有市广电局局长颜茗,德山日报总编辑邵怀诚,德平晚报社长朱玉砚。另外还有几个人,欧阳佟根本没有记住姓名。王文青拉着欧阳佟往正席一坐,也不管其他人,便抓起面前的青黄瓜,给了欧阳佟一条,自己拿了一条,猛地咬了一口。

欧阳佟知道,王文青的时间有限,便想尽快引入正题。恰好德山日报正在做市庆十周年专题,他便以此为话题,问邵怀诚,市庆还有一年呢,这么早就开出市庆专题,会不会到时候没文章可做了?邵怀诚说,他也有此担心,可市委宣传部要这样搞,他也没办法。朱玉砚和王文青的关系最好,又完全不清楚欧阳佟和曾宪平的关系,便表现出不满,说,什么市庆,完全是劳民伤财。曾宪平这个人当秘书出身,就是会做锦绣文章。王文青大概觉得这话有些过了,便说,十周年,肯定要举办一些庆祝活动,这是没错的。关键要看怎么搞,是量力而行,还是打肿脸充胖子。乔知农立即接过话头,说,我听那边的人说,曾宪平只有一个标准,那就是全省第一。欧阳佟立即接过话头,说,别说全省第一,就是全国第一全世界第一,都没有问题,关键看你有没有钱。乔知农说,省里的领导就是有水平,一针见血。德山能拿出多少钱来搞市庆?拿出三千万,全市人民都要勒紧裤腰带了。乔知农便趁此机会给王文青灌眼药水,说,到时候,如果公务员发不出工资,人们还不是骂王市长。听了这话,王文青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欧阳佟抓住了这个机会,说,其实,这件事,也不一定要政府包办。乔知农说,市庆这种事,政府不包办,谁办?电视台办?颜茗,你们办得下来吗?颜茗立即摆手,德山电视台就这点家底,把我们卖了都办不起。欧阳佟说,可以向社会公开招标呀。市政府只需要拿出部分启动资金,其余的资金,由市政府出政策,承办公司自行解决。

这句话,王文青听进去了,问欧阳佟,你这个想法不错,有没有具体方案?

欧阳佟当然有具体方案,但他不能做得太显山露水,便说,只是话赶话的时候,我心里产生的一个想法。王市长如果要具体方案,回头我可以弄一个。

吃完饭后,王文青说,欧阳台长是省里的领导,我送送他。便坐上了欧阳佟的车。欧阳佟清楚,王文青是想单独和他谈一谈招标的事。汽车启动后,他并不主动提,而是等着王文青开口。王文青果然心里急,说,你想打德山市庆的主意?欧阳佟也不迂回,说,我刚刚弄了一家文化传播公司。王文青又说,刚成立的公司,就想承办德山市庆?你不怕撑死了?欧阳佟说,我后面有几个大财团资助。王文青再问,哪几个大财团?欧阳佟扯大旗当虎皮,说,江南烟草、南方重机和江南有色。王文青略想了想,说,你一定有了具体方案,说说吧。欧阳佟说,方案没有,想法倒是有一个,但还不成体系。目前阶段,并不一定需要具体方案,方案可以在标书中一起提出来。只要确定一个大方向,接下来的操作,就好办了。王文青说,如果按你的设想,由公司来承办,当然解决了市政府的大问题。可你想过没有,如此一来,就得公开招标,一旦招标,就很难保证你能中标了。欧阳佟说,我有你大老板在后面撑腰,怕什么?王文青说,那可不一定,就算是大市长,也不可能一手遮天,何况,市长的权力,根本就不足以遮天。

欧阳佟知道王文青话里有话,他说,具体步骤,我们可以再商量,现在主要是在市委常委会上确定向社会公开招标承办权这一方案。王文青说,你这个方案,解决了我的很多难题,我非常赞成。我可以在常委会上提出来,不过,是不是能通过,我不敢保证。你和宪平同志关系不错,你是不是去做一做他的工作?

欧阳佟并没有留在德山等结果。承办权招标这件事,对德山是有利的,只要曾宪平和王文青两人首肯,方案肯定能够通过。他现在迫切需要做的事,便是帮王文青想出一个招标方案,这个方案,自然要极大地有利于博亿公司和欧阳佟,忙乎了一场却替他人做嫁衣裳,他是绝对不会干的。

他之所以急着赶回,还有一个原因,他必须对杨大元采取一些行动。这个想法,是来德山之前就形成的,只是德山的事早就约好了,不能改期,他才将此事向后推了推。从德山驾车返回雍州,一路上,欧阳佟都在琢磨怎样对付杨大元的事。尽管杨大元此时的做法,颇有置他于死地而后快之意,他仍然不想将事情做绝。这与他和杨大元曾经有过的感情无关,仅仅因为他骨子里的善意。当然,他也不得不考虑对杨大元进行还击,只要自己决定还击,就要痛下杀手,不能再给杨大元留下任何机会。

无论是妥协还是还击,他都必须着手做一件事,那就是彻底了解杨大元的动向,以便知己知彼,确定打击方向。

欧阳佟想到了自己的朋友贾宇革,他或许能替自己办这件事。想到这一点,欧阳佟立即拿起手机翻找,却发现手机上没有贾宇革的电话。欧阳佟又打给公安厅一个朋友,问到了贾宇革的号码。欧阳佟约贾宇革晚上一起吃饭,贾宇革说,晚上恐怕不行,约了一位领导。欧阳佟说,那么,晚上一起去喜来登三十八楼喝茶?贾宇革说,那行,不过,可能要晚一些。欧阳佟说,晚一些就晚一些,反正吃过晚饭后,我就去三十八楼等你。

欧阳佟和贾宇革有较为特殊的交情。当年,贾宇革作为一名农村孩子被征兵,进入的是消防部队,被分到了雍州市支队下面的一个中队。作为农村户口,贾宇革想留在城市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只有两条路,第一,进入消防部门办的教导队,经过学习训练之后提干。这种一步登天并不是一般人所能完成的,除了和中队支队的领导搞好关系,能够拿到名额之外,还要文化水平过硬,能够通过严格的考试。贾宇革虽然某些方面颇有怪才,可并不全面,参加考试绝对不可能通过。何况,他本人也没有过硬的关系拿到指标。他选择的是第二条路,开汽车。消防兵中有许多技术过硬的汽车兵,他们开着硕大的消防车穿行于狭窄的城市街道,没有过硬的技术不行。正因为如此,消防部队中转志愿兵的名额,大量被汽车兵占有。可当汽车兵同样需要各种因素的相互作用,不和领导搞好关系,这样的机会,自然不可能落到你的头上。

这两大门路都走不通,贾宇革就只有一条路可走,拼命训练技术,争取立功受奖。后来,还真被贾宇革遇到了一次机会。那一年的大年三十,雍州市一幢大厦失火,由于早期的建筑根本没有使用耐火材料,大量使用的是易燃且有毒的塑料制品,火势蔓延很快,市里调集了四个中队的几十台消防车,将这幢大厦团团围住,仍然难以控制火势。最惊险的是大厦里还有大量居民被困,为了解救这些被困在高层的居民,消防员只好往自己身上泼水,然后利用消防云梯送上楼,再到顶层拴好消防绳,建起一条空中生命通道。这条空中生命通道并不容易走,没有人敢徒手往下滑,除非用保险带捆扎。而消防员带上去的保险带是有限的,用过一次之后,不得不再往上搬,第二次再上的时候,火已经烧到了消防云梯能够到达的楼层,上去的消防员必须穿过熊熊燃烧的火焰。为了保护这条生命通道,消防队不得不调整战略,集中消防笼头控制这一区域,使得火势至少在这一个区域不至于肆虐,以便消防员能够获得一个着力点。

贾宇革就是当时送保险带的一员。他先后三次上去送保险带,后来两次均需要冒着生命危险穿越火线,最后一次,他背着几十条保险带穿越火线时,消防靴烧焦了,消防服烧着了。他将保险带送达时,自己已经成了一个火人。上面的战友将他身上的火扑灭时,他已经严重烧伤。

欧阳佟从总队长那里听到介绍后非常感动,立即跑去医院采访。此时,躺在医院的贾宇革异常绝望,已经毁容的他,回到农村后,很可能连老婆都找不到。他说他不想活了,再活下去,对于他已经没有意义。欧阳佟的心深深地被这个小伙子不可测的未来揪住了,反复问他,要怎样才能改变这种命运。他说,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转志愿兵留城。因为有了城市户口,或许还会有农村姑娘出于某种考虑,答应嫁给他。当时欧阳佟便生出一股豪气,向贾宇革保证,他一定要努力促成这件事。他之所以敢这样拍胸,根本原因在于,他和总队长关系还算不错,加上贾宇革本身的英雄行为,他觉得应该是有把握的。

欧阳佟的报道感动了很多人,有很多姑娘给贾宇革写信,其中还真有一个姑娘后来成了他的妻子。但是,欧阳佟想给贾宇革转志愿兵的努力却未能实现。一年多以后,贾宇革不得不回到了家乡。其后有好几年时间,两人再没有联系。直到五年前,贾宇革又突然出现在雍州。欧阳佟曾问过他在雍州干什么,他说替人跑跑腿,做点小生意。欧阳佟将自己的新名片交给他,表示如果需要帮助,可以找他。

又过了几个月,欧阳佟突然接到一个电话,对方表示是派出所,需要他出面替一个叫贾宇革的人担保。欧阳佟没有立即赶去那家派出所,而是赶到分局,找了一个熟悉且有权力的人陪他去派出所。所长介绍说,贾宇革非法经营的私家侦探所被取缔。

此时,欧阳佟才知道,贾宇革复员后,跑到深圳去找工作,后来找到一个私家侦探所,在那里干了两年多,便自己跑回雍州开私家侦探所。他不明白,人家在深圳开得挺好,为什么在雍州开,就不能注册又是非法的?欧阳佟说,有关这件事,他稍稍知道一点。国内主要是看了国外的一些文艺作品,以为私家侦探所就是私人性质的情报调查所和刑事调查所,一旦拥有了这类私人机构,便将扰乱公安等部门的刑事调查工作。所以,公安部门始终不同意私人调查机构的合法化。实际上,国外的私家侦探所,根本就与情报调查和刑事调查没有什么关系,他们更多从事的是民事调查。而中国的民事调查,正因为这一原因,一直都处于空白地带,使得大量的民事调查需求无法得到满足。欧阳佟认为,未来的某一天,这项业务肯定会放开。就算目前,也并非完全的铁板一块,至少一些经济以及其他调查,已经放开了。既然如此,为什么不以别的名义进入呢?比如信息调查。你调查某个产品的销售情况是信息调查,调查某部电视剧的收视率是信息调查,还有其他一些,都是信息调查。在信息调查的同时,兼做一点民事调查,大概只能算是边缘经营吧。

贾宇革受欧阳佟启发,很快登记了一家信息调查公司,从此名正言顺地当起了私家侦探,而且,业务还非常火,在雍州颇有一些名气,一般鸡毛蒜皮的小案子,他还不接了。

欧阳佟在三十八楼等了接近两个小时,贾宇革才匆匆赶到。贾宇革的身上曾大面积烧伤,多年来陆续做过很多次手术,脸上的皮肤才不至于显得难看,只是有几处若隐若现的疤痕。但腿部烧坏的肌肉,显然就不是几次手术所能彻底解决,他走路的时候,步履显得极其怪异,有点像鸭子,身子向两边歪来歪去。

贾宇革进门便向欧阳佟解释,确实是因为急事才来晚了。为了取得欧阳佟的信任,他甚至不顾职业道德,告诉他,自己正在调查的这件案子,涉及一位高职位的领导。这位领导有一个情人,是一家房地产公司的总经理。但是,最近这位领导怀疑这位总经理,觉得她身边可能有另一个男人,正是那个男人在背后操作了将女人献给他这出戏,他怀疑自己一直被某个阴谋算计,所以请贾宇革进行暗中调查。

聊了几句闲话,欧阳佟便引入正题。欧阳佟的正题很简单,希望贾宇革对杨大元进行调查。具体调查什么内容,欧阳佟也并不十分清楚,他希望是所有一切。最后,欧阳佟说,你看,这个调查,需要多少费用?

贾宇革说,说费用就见外了。你对我有恩,你这是给我一个报恩的机会。

欧阳佟说,少来这套。你既然是做生意,在商言商,总不可能贴本帮我干。何况,这件事我想也不是太容易,说不清要用多少人要用多少时间,还要用些什么手段。这笔费用应该不会少。贾宇革说,人嘛,至少需要用五个。得替换,不能让同一个面孔老出现在某一个人面前,那会引起怀疑。时间嘛,那我就说不定了,因为你并没有明确说你需要什么,我也不明白你会在哪一天叫停。至于手段,大概无外乎三种,一是录音,二是录像,三是拍照。除了人员以外,别的开支应该不会太大,这点开支,我应该还能够承受。

为了德山市庆,欧阳佟需要对公司进行一番大动作。显而易见,博亿公司目前一棵树三朵花两片叶,根本不足以担当如此大任。早晨一上班,欧阳佟就将三位主将召集起来开会。告诉他们,这次德山之行收获巨大,事情基本已经定了下来。现在,博亿公司需要立即着手的,是做方案。方案有两个,一是德山市政府的招标方案,这个方案必须尽快拿出来,交给德山市,以便市委常委讨论通过。招标方案,涉及几个方面,第一是时间安排,这个对于博亿公司非常重要,欧阳佟若想稳稳拿到承办权,就要在时间上大做文章,让其他参与竞争的公司,基本没有太多时间做出完美漂亮的标书。他初步考虑,将德山市公布招标方案的时间,确定在五月一日。此时,各大广告公司均休五一长假,许多公司可能看不到招标公告,就算有部分看到,他们要立即结束休假,将所有人员召集起来做标书,也需要一定时间。集中递交标书的时间是五月十五日,如此一来,相当多的公司,大概只有一个星期时间考虑具体方案。

博亿公司则不同,从现在起,到五月中旬,有大约一个半月时间,比别人整整多了一个月。他们完全可以利用这一个多月,做出一份漂亮的标书。所以,在替德山市提出招标方案的同时,更主要是考虑德山市庆的整体活动方案。与此同时,许问昭需要立即着手去办一件事,再注册一家公司。

这家新注册的公司,欧阳佟已经想好了名称,叫资圆博通发展有限公司,主营业务是资产管理咨询、投资决策顾问,兼营业务是资源整合策划、广告经营。公司的股份构成,欧阳佟占90%,许问昭、寻万芳和雷蕾占10%,其中许问昭4%,寻万芳和雷蕾各3%。实际上,这是一间空壳公司,欧阳佟连一分钱注册资金都没有出。也没有要求另外三名员工入股,仅仅只是说,股本的事,下一步再说,先把公司注册好。

当天晚上,贾宇革向欧阳佟通报了第一天调查的结果。

这个结果令欧阳佟大吃一惊,杨大元竟然在星期七广告公司上班。贾宇革的人跟踪了杨大元,杨大元早晨六点半出门,随后坐上了出租车。进入星期七广告公司后,直到中午才出来吃饭。下午,他又返回公司,再到晚上离开。贾宇革的人在中午杨大元外出吃饭的时候,装成杨大元的熟人,进去找杨大元,公司的接待小姐说,哦,你找杨总?请稍等。电话联系后转告他,杨总不在办公室,可能吃饭去了。

这个消息让欧阳佟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当初,杨大元之所以能请到星期七的朱丽依,是因为两人的关系非同寻常。离开博亿之后,他去了星期七,似乎也就不是一件特别令人惊讶的事。值得探究的是,杨大元到底是以什么身份在星期七?职员喊他杨总,是否说明他是星期七的总经理或者副总经理?这种可能不是不存在,当然,也还有另一种可能,杨大元其人很讲究别人对他的称呼,他自我介绍,从来都不说自己叫杨大元,而是直截了当地说,我是江南日报的杨总。他给人打电话的时候自报家门,也是说,我是杨总。因此,仅仅从一个杨总的称呼,确实很难断定杨大元在星期七的身份。

另一方面,欧阳佟又不能不怀疑,最近一个时期以来,杨大元对自己的一系列行动,很可能与他在星期七的任职有关。回想自己今年以来接到的那些业务,除了一笔是寻万芳拉来的,其余的,全都是自动送上门的。当初,他还意外惊喜,以为是博亿公司做出了名,有客户自动找上门了。现在看来,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是杨大元安排的陷阱?文雨芳介绍了三笔业务,最初欧阳佟还以为与文雨芳的父母在泸原市的势力有关,可那天他问文雨芳和杨大元的关系时,文雨芳明显没有说真话。由此看来,这三笔业务,很可能就是杨大元安排的。至于其他找上门的业务,也可能是杨大元安排的。

想到最近以来的许多业务可能全是杨大元的安排这一点,欧阳佟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欧阳佟清楚,如果是那种精通业务的客户,他们给广告公司的出价,通常也就是成本超出30%左右。扣除各项费用之外,有约20%的毛利。国外的广告公司一般都是这样操作的。但在国内,情形就不同了,广告公司更乐于接受那种即使付出50%的提成,仍然有20%以上回报的广告。成本上浮30%的广告,他们基本不接,就算是接了,也不会自己做,而是转给一些没有业务的小公司。这里面的根本原因,就在于国内的所有广告业务,必须付出一笔远远高于利润的提成款。回想博亿公司这几个月做的广告,几乎全都是成本上浮30%的那种,联系到杨大元在星期七以及几次举报异常准确这两件事,欧阳佟不得不怀疑,这些广告,其实是星期七接下来,然后外包给博亿的。

如果真是如此,那么,将这些业务送给博亿公司,到底是杨大元的主意,还是杨大元和朱丽依商量的结果?如果说,朱丽依也参与了此事,那么,这件事就真的复杂了,欧阳佟的敌人,从此不再是单独的一个杨大元,而是增加了一个比博亿强大得多的星期七广告公司,江南省广告业的老大。

这种情形,就像你认真做好准备,要去摸鬼子的一个炮楼,将部队带过去一看,那里根本就不是一个鬼子炮楼,而是一个鬼子司令部。

欧阳佟站在杨大元的角度想一想,假若自己的公司业务量很饱满,有些业务既没有太多利润,又不得不借助于外力的话,他会怎么办?整体将这些业务发包给别的公司,他只需要进行最后把关。这样做,表面上自己所赚的钱少了,可另一方面,自己几乎没有成本支出,等于是白赚了一笔,何乐而不为?

既然这样,是否应该向朱丽依揭露杨大元?

问题在于,就算揭露了杨大元,朱丽依又会怎样看待这些事?对于她来说,该赚的她已经赚到了,杨大元的操作方法,也是她允许的范围之内。至于杨大元怎样利用了这件事,那是他欧阳佟和杨大元私人间的恩怨,与她的公司无关了。她如果持这种态度,欧阳佟怎么办?尤其重要的一点,朱丽依的丈夫是瘫在床上的,她身边显然需要一个强有力的男人,杨大元是不是她所需要的这个强有力的男人?如果他们之间的关系,早已经不是纯粹的朋友关系或者同事关系,而是上升到了感情程度,那将会是一种什么结果?杨大元是一个很会哄女人开心的男人,只要能够令女人开心,他什么话都说得出,什么事都做得出。别说是针对女人,就算是针对像欧阳佟这样多年的同性朋友,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他不也一样要哭就哭要笑就笑什么手段都肯使吗?如果他已经完全从感情上掌握了朱丽依,那么,他们就一定结成了统一战线,那时,自己又该怎么办?

要证实自己所接的广告杨大元是不是背后推手,只需要找文雨芳核实就行。想到这一点,他拨通了文雨芳的手机。自从上次生日时两人不欢而散,文雨芳再没有和他联络过,他也没有找过文雨芳。电话打通后,文雨芳的语气很冷淡,问他,有什么事?欧阳佟也不想绕弯子,问她,我想问一问,你介绍过来的三个广告,到底是不是杨大元给你的?她说,这很重要吗?他说,是的,非常重要。她仅仅说了句不是,便挂断了手机。他再拨,她却关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