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2020年4月6日Ctrl+D 收藏本站

关灯 直达底部

我走过去,坐在他身边。他望了我一会儿,问:“是不是准备和书桓结婚?昨天早上书桓来了一趟,问我的意见,他说希望一毕业就能和你结婚。”

“我还没有决定。”我说。

“唔,”爸锁着眉,思索着说:“依萍,假如你要结婚,我一定会给你准备一份丰富的嫁奁。”他在那迭账簿上愤愤的敲了一下,接着说:“雪琴真混账,把钱全弄完了!”

从爸的脸色上看,我知道损失的数目一定很大。

他又坚定的说:“不过,依萍,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准备一份丰富的嫁奁!”

我笑笑,说:“我并不想要什么嫁奁,我对这个一点兴趣都没有!”

爸盯着我,低压着眼睛的眉毛缠在一起。

“哼!”他凶恶的说:“我就猜到你有这句话!”他把头俯近我,近乎凶狠的大叫着说:“依萍!我告诉你,不管你要不要,我一定要给你!”他抓住我的肩膀,几乎把我的肩胛骨捏碎,嚷着说:“你不要太骄傲,你只是个不懂事的傻丫头!我告诉你,我的钱烧不死你!”

我从他的掌握里挣脱出来,耸耸肩说:“随你便好了,有钱给我还有什么不好的?”

爸好不容易才平下气来,他指着我说:“依萍,学聪明点,钱在这个世界上是很有用的,贫困是人生最大的悲哀。我已经老了,不需要用什么钱了,你还年轻,你会发现钱的功用!”

我不置可否的笑笑,爸又提起了他财产的现况,我才知道他的动产在目前大约只有五十万,雪姨所损失的还超过了这个数目,这数字已经把我吓倒了,五十万!想想看,几个月前我还为了问他要几百块钱而挨一顿鞭打!

雪姨出走了三天,第三天,我到中和乡一带乱逛。傻气的希望能找出那个老魏的踪迹,我猜想,雪姨一定是躲在那个老魏那里。可是,我是白逛了,既没看到雪姨,也没看到老魏,更没看到那辆黑汽车。

第三天晚上,我到“那边”去,知道雪姨果然回来了,她大概是舍不得陆家剩下的五十万,和这栋花园洋房吧!

我和何书桓已经到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地步了,我为我自己感情的强烈和狂热而吃惊。为此,我也必须重新衡量何书桓出国的事,他自己也很犹豫,虽然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进行,他已在申请奖学金,并准备留学考试。但是,私下里,他对我说:“为了什么前途理想,而必须要和自己的爱人分开,实在有点莫名其妙,我甘愿放弃一切,换得和你长相厮守!”

“先去留学,回来再厮守,反正有苦尽甘来的日子,以后的岁月还长着呢,急什么?”我说,可是,这只是我嘴硬,而他出国的日子到底还很远,我不愿来预付我的哀伤。能把握住今天,何不去尽兴欢笑呢?

我们变着花样玩。奇怪,近来我们每在一起,就有一种匆促紧张的感觉,好像必须要大声叫嚷玩乐才能平定另一种惶惶然的情绪。为了什么?我不能解释。以前,我们喜欢依偎在没有人的地方,静静的,悠然的,彼此望着彼此,微笑诉说、凝思。现在,我们却不约而同的向人潮里挤,跳舞、笑闹,甚至喝一些酒,纵情欢乐。

如果偶尔只我们两人单独在一起,他会狂吻我,似乎再不吻就永远吻不到我了似的。有时我会有一种感觉,觉得我们在预支一辈子的欢乐,因而感到衷心紊乱。自从上次为了侦察老魏而中途丢开何书桓,因而和何书桓闹了一次别扭之后,我明白了一件事,何书桓个性之强,绝不亚于我,可能更胜于我,我欣赏有个性的人,但是,妈妈常担忧的说:“你们两个太相像了,是幸也是不幸。依萍,我真怕有一天,你们这两条牛会碰起头来,各不相让。”

会吗?在以后的一些事情里,我也隐隐的觉得,终会有这一天的。我和何书桓在许多场合里,碰到过梦萍,穿着紧身的衣服,挺着成熟的胸脯,卷在一大堆半成熟的太保学生中。她的放荡形骸曾使我吃惊,但是,我们碰见了,总是各玩各的,谁也不干涉谁,顶多点点头而已。

有一天晚上,何书桓提议我们到一家地下舞厅去跳舞,换换口味。我们去了,地方还很大,灯光黯淡,门窗紧闭,烟雾腾腾,音乐疯狂的响着,这是个令人迷乱麻醉的所在!

我们才坐定,何书桓就碰碰我说:“看!梦萍在那边!”

我跟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不禁皱了皱眉头,梦萍穿着件紧紧的大红衬衫,下面是条黑缎的窄裙子,衬衫领口开得很低,裙子则紧捆住她的身子,这身衣服实在像一张打湿了的纸,紧贴在她身上,使她浑身曲线暴露无余。

她正坐在一个男孩子的膝上,桌子四周,围着好几个男孩子,全是一副流氓装束,除了梦萍外,另外还有个女孩,正和一个男孩在当众拥吻。桌子上杯碟狼藉,最触目的是两个洋酒瓶,已经半空了。梦萍一只手拿着杯子,一只手勾着那男孩的脖子,身子半悬在那男孩身上,穿着高跟鞋的脚在半空里摇摆,嘴里在尖锐的大笑,另外那些人也又笑又闹的乱成一团。一看这局面,我就知道梦萍已经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