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2020年4月6日Ctrl+D 收藏本站

关灯 直达底部

我闭上眼睛,“那边”那一幕如在目前,我叹口气说:“你走吧!我要自己想一想。”

他没有动,用手抚弄着我的头发,他说:“你的意思是——你并没有原谅我?”

“你所加诸我身上的耻辱,我也一定要报复给你!”我念着他自己的句子说。

“依萍!”他叫,把他的头埋在我的棉被里,他的声音从棉被中压抑的飘了出来:“我以为你在玩弄我,我受不了这个,所以我会那样做——可是,那天,当你从‘那边’的客厅里冲出去,我就知道我做了一件多大的错事。你知道那天晚上的详情吗?我追出去,你在前面摇摇晃晃的走,我不敢叫你,只远远的跟着,你上了公路局汽车,我叫了一辆出租车在后面追——你到了水边,我远远的等你,我以为你知道是我,等我发现你神志不清时,你不知道我多惊恐,我叫你,摇你,你只对我笑——”

他抬起头来,我看到他脸上眼泪纵横,望着我,他继续说:“我牵着你走,你像个孩子般依顺,我从没看过你那么柔顺,你向我背诗,又说又唱,等我把你塞进一辆出租汽车,你晕了过去,又湿、又冷,又发着高热——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自责得有多深,我真恨不得杀死我自己!把你送回家,你在昏迷中拚命叫我的名字,我只得咬住自己的手腕以求平静——”

他喘了一口气,深深的看着我:“依萍,我们彼此相爱,让一切的误会都过去,我们从头开始!依萍,我爱你!”他摇摇头,抓住我胸前的衣服,把脸埋在我胸口:“我爱你,依萍,我爱你!”

我没有说话,只把手指插进他的浓发里,紧紧地揽住他的头。就这样,我们静静的依偎着。我听到妈妈的脚步从门外走开,她一定都听见了。我叹息了一声,十分疲倦,却也十分平静,我失去的,又回来了,我应该珍惜这一份失而复得的爱情。我知道,何书桓也跟我有相同的想法,当他抬起了头来,我们彼此注视,都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我们又从敌人变成了爱人。

我用手抚摸他的下巴,悄悄的,轻声的说:“你瘦了!”

他把我的手拿下来,很快的转开了他的头,好一会儿,他才回过头来,勉强的笑着说:“你是真瘦了!不过,我要很快的让你恢复!你饿吗?你一星期以来,几乎什么都不吃!”

这话提醒了我,我摸摸我自己的头发,它们正零乱的纠缠着,大概一星期来,我也没梳过头。我推推何书桓,要他把书桌上的一面镜子递给我,他对我摇摇头,握住我的手说:“不要看!等过两天!”

“我现在很难看了,是吗?”我问。

“你永远是美的!”他叫着说,眼睛里闪着泪光,为了掩饰他自己,他把头仆在我的手上。立即,我听到他强而有力的啜泣声,他喑哑的叫着说:“依萍,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

没多久,我睡着了。

醒来时,已经是晚上了,室内一灯荧荧,妈妈坐在灯下给我做一件新衬衫,何书桓坐在我的床沿上看一本小说,我一动,他们都抬起头来,何书桓高兴的说:“你这一觉睡得很平静,没有做恶梦!”

“是吗?”我说。睡醒的我觉得精神很好,而且肚子饿了。“有吃的没有?”

“我知道你一定会要吃的!”妈妈说,“我给你到厨房去热一热,煨了一锅牛肉汤,你最爱吃的!”

妈妈到厨房去了,何书桓握住了我的手。我想起那一天他握着如萍的手,不禁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何书桓问。

“你不是预备十月里和如萍结婚吗?”

“别提了!”他把手指压在我的嘴唇上,“十月里我和你结婚!我也不出国了,我们不要分开!”

“我们陆家的女孩子好像由你选择。你爱要那一个就要那一个。”

他捏紧了我的手说:“你还在生我的气,依萍。”

“本来么,我们陆家的女孩子也真不争气!怎么都爱上了你!”

“别提了好不好!”他说:“就算都是我的错,你慢慢的原谅我!”

外面有汽车喇叭声,同时有人敲门,何书桓跑去开了门,然后,有人走上榻榻米,何书桓在外面嚷着说:“依萍,你爸爸来看你了!”

几乎是同时,爸爸的身子已走了进来,他萧萧白发的头威严的竖在他的脖子上,背脊却有些伛偻了,拿着一根拐杖走了进来,大声说:“依萍,病好了吧?我知道你一定会好的,陆家的人从不会被病折倒!”

我对爸爸笑笑。爸爸审视着我,点点头说:“唔,气色比上次好多了。——你妈呢?”

“在厨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