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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4月6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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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你弄吃的吗?是该吃点好的,补一补,别省钱,钱我这儿有。”

何书桓推了一张椅子到床边来,爸爸坐了下来。回头看看何书桓,忽然厉声说:“书桓!过来!”何书桓走到床边,爸爸严厉的看着他,说:“我告诉你,书桓,你要是再拿我的女儿开玩笑,我就把你一身的骨头都拆散!”何书桓苦笑了一下,垂下了头。

爸爸再掉转头来看我,又摸摸我的额,试了试热度,显得十分满意。我虽然不爱爸爸(而且还有些恨他),可是,看到他亲自跑来看我,也多少有些感动。

我笑笑说:“雪姨好吗?梦萍出院没有?”

爸爸皱皱眉,从怀里掏出他的烟斗,燃着了,吸了一大口才说:“梦萍开了一次刀,大概还得在医院里住上一两个月,这丫头死也不肯说出那个男人是谁,如果我知道是哪个不要命的小子做的事,我非把他宰了不可!”爸又猛抽了一口烟,眉毛纠缠了起来,低沉的说:“近来,家里被你们这些娃娃们弄得一塌糊涂!你生病,梦萍进医院,如萍——”

爸爸深深的盯了我一眼,我又看了何书桓一眼,何书桓有些局促,却有更多的关心和不安,他对如萍,显然有一份歉疚。我对他这种不自主的关心和不安,竟产生一种强烈的妒嫉。

爸爸又继续说:“如萍这两天也不对头,整天茶不思饭不想的——哎,真是!现在,你们赶快给我都好起来!我这几根老骨头还健健康康的,你们这些年轻的娃娃倒一个个生病,真笑话!”

“雪姨怎样?”我问。

爸爸对我眯起眼睛来,敲了敲我的手背说:“你雪姨快被你气死了,还问什么呢!”

“哼!”我冷哼了声,望着天花板不说话,心想假如爸爸知道了她的真相,恐怕气死的该是爸爸了。

爸爸站起身来,对这房子四周看了看,又对窗外看了看,折回我的床边来说:“依萍,我想把你们母女接回去住!”

“别费事!”我冷漠的说:“妈妈不会愿意再跟你住在一起的!爸爸,覆水难收,既然今天想把我们接回去,当初为什么要把我们赶出来?”

爸爸喷了一大口烟,有些生气的说:“接你们回去是对你们好——”

“算了,爸爸,我和妈都不领情!”

爸爸冒火的俯下头来盯住我,看样子是要大发脾气,但他忍住了,只气呼呼的说:“依萍,不要脾气太硬,到头来还不是你吃亏!这个房子怎么好住人呢!太简陋了,太潮湿了,连太阳都照不进来——”

“爸爸,”我冷冰冰的说:“你到今天才知道呀?可是我们在这房子已经住了十年了。”

爸爸握住烟斗,凝视着我,正要说什么,妈妈拿着一碗汤走了进来,看到了爸爸,她一震,汤差一点泼了出来。她似乎有些紧张,嗫嚅的说:“什么时候来的?我都不知道。”

“刚来一会儿。”爸爸说,注视着妈妈。

我望着妈妈花白的、梳成一个髻的头发,和那件宽宽大大的阴丹士林布的藏青旗袍,不禁想起和妈妈同年龄的雪姨,那乌黑的波浪似的鬈发,那剪裁合身的鲜艳的衣服——她们真像是两个时代的人了。我悄悄的审视爸爸,想看出他见了妈妈有什么感想,但他脸上毫无表情。妈妈不安的说:“我也给你端一碗汤来,好吗?”

“不,不用了,我马上就要走。”爸爸说。

他们两人客气得像在演戏,无论从那一个角度看,都看不出有一丝夫妻的味道来。妈妈端了汤到我面前,书桓帮忙扶我靠起来,喝完了汤。爸爸看着我躺回去,从怀里掏出一大迭钞票,递给妈妈说:“给依萍多补补。”

妈妈犹豫了一下说:“上次的钱还没用完呢!”

爸爸皱了皱眉,深深的看了妈妈一眼说:“那么就拿去随便做什么吧!”

妈妈收了钱,爸爸走过来拍拍我的手,像哄孩子似的对我说:“快点好起来,我要送你一样东西,给你一个意外!”

我想起那件银色衣料,至今还收在我的抽屉里,没有送到裁缝店去。对爸爸的礼物实在不感兴趣。爸爸走了,留下一迭钞票,换得了他自己的平静。钱,他就会用钱,可是,我就恨他的钱,更恨他想用钱来买回我们母女!我要让他知道,许许多多事,不是钱能够达到目的的!

爸爸走后,夜也深了,何书桓靠在我床前的椅子里打瞌睡,我推了推他说:“书桓,你回去吧!”

“不!”他说:“我就靠在这里睡!”

“这里怎么能睡呢?”我说。

“一星期都是这样睡的,有什么不能睡?”

“可是,”我怔了一下说:“现在我好了,你也该回去好好的睡一觉了!”

“不!”他固执的时候就像条小牛。“我愿意睡在这里,我喜欢看着你睡!”

我蹙起眉头,握住他的手说:“书桓,你看起来像个强盗了!”

“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