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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且邵飞还喝了酒。
“队长。”邵飞眼睛红了,眼尾发抖,热切的渴望蒸干了残留的理智,他一眨不眨地看着萧牧庭,眼神那么纯粹,那么炽烈,“队长,我真的喜欢你。”
是“你”,不是“您”。
邵飞自己都说不上为什么,不想在“喜欢”后面说“您”,好像这会将自己与萧牧庭拉远一样。
不要,远一步都不行!
眼前的人,就像一簇熊熊燃烧的火,萧牧庭不由收紧手指,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热流从尾椎升起,带来从未体会过的异样。
但他终究比邵飞年长,理智与情感都无法接受这“荒唐”的爱慕。
两人在一片星海下站立良久,萧牧庭叹了口气,沉声道:“你喝多了,今天这番话,就当酒后乱语……”
“是酒后吐真言!”邵飞鼻尖冻红了,倔强地站着,像一棵狂风暴雪也吹不折的小松树。
分明表白之前还那样忐忑,头都不敢抬起来,此时被委婉拒绝了,失去的勇气却自作主张流回身体,似乎硬要追到萧牧庭不可。
邵飞想,此时的自己,一定像只讨人嫌的泼猴。
否则队长的眉头为什么拧得更紧?
喝了酒的人最难伺候,真喝醉了倒好,抱起来扔床上,被子一卷,保管一觉睡到大天亮。最麻烦的是半醉半醒的人,酒精麻醉了他们的神经,却又留下几分清明,不客气地说,那岂止是清明,分明就是心机。他们其实什么都知道,却借着那一半醉,发清醒时不敢发的疯,疏酒醒后不敢疏的狂。
上前一步,双手张开抱住萧牧庭时,邵飞觉得自己大约是豁出去了,脸埋在萧牧庭肩头时,又觉这份军装可能也得被扒下了。但他一点不后悔,从在总部参加联训起就压在心头的话终于说了出来,比起害怕,轻松竟然更多。
他原以为萧牧庭会马上将他推开,所以抱得特别紧。这样就算要推要揍,他也可以再坚持一下。
宁愿被揍,也要多抱一会儿。
但他只听见了萧牧庭长长的叹息声。
鼻腔突然酸涩起来。刚才实在太混乱,以至于在听到这声叹息后,他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是为什么会告白。
因为喝了酒?
不,是因为认定队长喜欢自己。
邵飞扑过来时,萧牧庭第一个念头的确是推开,可已经本能地摆出挡开的姿势,余光却看到从邵飞背上滑回肋间的熊猫水壶。熊猫脑袋散出微弱的光,像一颗大号夜明珠。
萧牧庭手指一顿,想起邵飞上次躺在铺上说小时候喜欢夜光的东西,但是最便宜的夜明珠也很贵。
迟疑的瞬间,邵飞已经紧紧抱住他。隔着那么厚的衣服,他都能感受到邵飞的心跳。
这孩子真是……
萧牧庭无法不心软。一个声音道:算了,他只是喝多了,失去分寸而已,往后……
往后怎样?如何开导?怎么相处?
萧牧庭突然头痛起来,半为邵飞这走偏的心思,半为自己狠不下去的心。
邵飞抬起头,眼眶比刚才更红,孩子似的抓着萧牧庭的衣服,又开始咬已经破皮的嘴唇。
“别咬了。”萧牧庭眼神很深:“回去吧,好好睡一觉,明早就好了。”
“队长。”邵飞用力吸了吸鼻子,脸颊不知是被羞红的,还是给冻红的。
萧牧庭撞上他近乎痴迷的目光,紧绷在心上的弦发出一声沉闷的震响。
邵飞抿掉下唇的血,神经被铁腥味重重一击。男性的占有欲猛地窜出,他双手往身前一带,力道之大,令萧牧庭的神色也为之一变。
他胸口一起一伏,眼神坚定得可笑,也执着得可笑。
萧牧庭听见他问——
“队长,其实您也喜欢我,是不是?”
第51章
风声渐小,最清晰的是邵飞急促的呼吸声。
萧牧庭眼中含着邵飞许久未见的狠厉,似乎被那句“你也喜欢我”所激怒。
他从未思考过如此荒诞的问题,更没想到邵飞会这样问,一时错愕,抬手将邵飞推得一个趔趄。
其实这一推说不上重,他若下了狠力,邵飞不可能在踉跄两步后堪堪站定。
还抬起头来,不躲不避地望着他。
两人对视片刻,邵飞借着酒意再次冲上来,睫毛根沾上几缕水气,声音又低又哑,却带着浓烈的不甘心与固执:“队长,您为什么不承认?我知道你喜欢我!你就是喜欢我!”
已经分不清“您”或是“你”,只顾着将沉积已久的心思一股脑抛出,好似不趁此机会彻底说出来,以后就再难启齿。
给小女孩带来光明的是划亮的火柴,让他肆无忌惮的是浸入愁肠的酒。
而醉意与火光同样短暂。
邵飞呼吸粗重,整张脸通红,嗓音发抖:“如果不喜欢我,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你为什么挑我当勤务兵?为什么教我射击?”
“在我生病的时候,您还陪我输液,给我打饭。”
“上次洛队要惩罚我,您关我小黑屋,但是你在小黑屋外面陪着我,还给我蜂蜜水喝。我都记得的!出来之后您还让炊事班给我开小灶,你帮我理鱼刺来着!”
“还有在总部的时候,我不想去集体澡堂洗澡,每天到您宿舍赖着您,你都没有赶我走。让我用你的浴室,还给我削水果。”
“后来宁队来了,做您喜欢的面,你还特意给我留了一份!”
“我,我都记得!您别不承认!”
萧牧庭额角轻跳,目光在邵飞看来,似乎越来越冷。
“还有!”邵飞深吸一口气,“您喜欢和我聊天,你讲过你的家人,你过去的经历。我刚从小黑屋出来的那天,您和我聊了很久,你在我这个小兵身上花了一下午的时间!”
“您怎么不对其他人也这么好呢?你没有给别人留面,唯独给我留了。您也没和别人谈心——反正我没看到,我只知道你和我谈心了。”
“队长,为什么您不愿意承认呢?”
“队长,为什么你要推开我?”
说到最后,邵飞哽咽了,嘴唇不听使唤地颤抖,眼睛睁得很大,一下也不敢眨——如果眨了,不争气的眼泪就会掉下来。
一个傲气的孩子,在倾慕的人面前竟然难过成这样。
萧牧庭抿着薄唇,被这一连串的话震得不轻。那些关心与照顾在邵飞眼里已经变了味,全被归作“喜欢”。
看着邵飞情动的脸,萧牧庭说不出责备的话。
能单单怪邵飞吗?
少年人的心性既难猜也好猜,单纯得透明,一眼望去,什么都摆在眼底。萧牧庭闭上眼,暗叹是自己没有处理好彼此的关系,才给了邵飞不切实际的期待。
细细一想,邵飞本来就是缺爱的,自幼没有父母,与外婆和兄长相依为命,后来连唯二的亲人也失去了,入伍之前吃尽了苦头,入伍后虽有了一帮兄弟,但缺失的那部分亲情却始终寻不回来。
艾心、陈雪峰,还有前不久认识的戚南绪是他的战友,与他情同手足,却给不了他心底最渴望的那份关爱。
给得起这份关爱的是萧牧庭,只有萧牧庭。
少将眉间泛起深深的褶皱,睁开眼时见邵飞慌忙擦着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