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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一想,就觉得委屈。
邵飞眼巴巴地看了萧牧庭一眼,想说“队长,我的纸飞机坏掉了,您再给我折一架好不好”,想说“队长,其实我每次出去都很怕,您安慰安慰我好不好”。
但这些弱气的话,邵飞说不出口,单是在心里想想,都觉得丢人。
小队长不应该这样,小队长得像队长一眼勇敢、坚韧、沉着、有担当。
可是眼神泄露了他的心思,萧牧庭一瞥,就明白他心里想的是什么。
心一下就软了,再不忍心责备他“偷水”的行为。萧牧庭上前几步,习惯性地拍了拍他的头顶,温声问:“这几天在路上有没遇到什么危险?”
早就想问问邵飞这些日子过得怎么样,是否遇到危险,怕不怕,但一直没有时间。管着全营的战士,邵飞是自己的兵,其他战士又何尝不是。萧牧庭脑子非常清醒,在国内训练时,多关心邵飞没有问题,但这是战地,需要操心的事太多,他实在是分身乏术,不可能像以前那样时刻关注邵飞。
不过每次邵飞外出执行任务,他都是记挂着的,虽从未问及路上是否出状况,但每天就寝前都会确定所有战士的安全。
这个“所有”,必然包括邵飞。
突然被问出任务时的情况,邵飞先是一愣,很快鼻腔酸了一下,忍住心头澎湃的情绪,声音轻轻发抖:“队长您放心,路上的事我都能应付,暂时还没遇到特别危险的情况。”
这话既真也假,路上的事他确实能应付,如果不能,现在他也不会站在这里。但是能应付不等于没有危险,“没遇到特别危险的情况”恰好等于“遇到了比较危险的情况”,而“特别”与“比较”都不是客观判断。
邵飞用年轻的肩膀扛起了生死,那发抖的声音让萧牧庭既心疼又欣慰。
邵飞不愿说的危险,萧牧庭已经在他的眼眸中看到。
但即便如此,萧牧庭也不能把他从前线撤下来。
就算要撤,他也不会退。
再讨论途中的艰辛已经没有意义,使命如此,无需矫情。
邵飞听从萧牧庭的命令,将水送到医疗分队。上次来得匆忙,心里也有事,没仔细观察,这回四处一看,又与医护人员聊了聊,才知道萧牧庭为什么说他们是全营最辛苦的人。
工作量大自不必说,邵飞以前以为他们不用面对突然而至的子弹,比步兵、工兵都安全,如今才意识到,他们亦每天处在危险之中。
很难想象那些流血的病人大部分患有艾滋病,就算不是艾滋病,也可能患有其他传染病。
医疗分队的营区与主营隔离,而医疗分队里的手术区又被单独隔离,进出一次必须全身消毒,看起来就像生化隔离区。
邵飞听到了不少在国内很少听到的疾病——疟疾、登革热,甚至还有医生讨论尚未在陀曼卡爆发的埃博拉。
离开医疗分队时,邵飞被一名女护士逮住喷药。是名很漂亮娇小的姑娘,动作非常麻利,称得上风风火火,抓着邵飞左转右转,手上的力道不轻,喷完后笑起来:“小兄弟,谢谢你的水,回去吧,平平安安的,千万别受伤,我们这儿不欢迎自家兄弟。”
一名男性医护人员道:“其实我们谁都不欢迎。”
女护士改口:“特别不欢迎自家兄弟。”
回到主营,邵飞有点难受,也确实不想再去医疗分队。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萧牧庭在从联合国总部回来后,夜里突然发烧昏迷,被紧急送往医疗分队。
第72章
发烧昏迷在陀曼卡这样的西北非战乱国绝不是小事,很多致命传染病的初期症状就是发烧昏迷。邵飞当天不在营里,带领部分特种兵、侦察兵与美、俄两国的维和战士一道赶赴陀曼卡最大的城市,控制在当地进行的一场反政府示威游行。
说是游行,实际上与武装暴动也差不了多少。陀曼卡临时政府根本无法控制局势,才请求维和部队协助。当步兵战车驶抵目的地时,邵飞紧皱双眉,后槽牙也紧紧咬住。
他从未见过如此混乱的场面——无数衣衫褴褛的人手持各式武器,有自制的土枪,有偷来或者抢来的AK47,有生满铁锈的长砍刀,有一看就极其劣质的手持火箭弹,还有叫不出名的农活工具。这些人有老有少,疯狂地在街上奔走、呐喊,甚至跳舞唱歌,队伍里不乏孩童,其中一些孩子身上没有任何布料,男孩如此,女孩亦如此。他们高高挥舞着手上的工具,有的将砍刀、铁锹砸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声响。从近处看去,这些平民哪里像表达诉求的示威民众,分明是被洗脑的邪教分子。
在三国维和部队赶到之前,已有数十名商人、政府官员被打死,他们的遗体——如果残肢也能算作遗体的话——像战利品一样被堆在一起,周围手持武器的人载歌载舞,好似围着的不是人的血肉,而是一堆熊熊燃烧的火。
因为人数众多,维和部队不可能将所有参与杀戮的人抓起来,只能尽可能阻止事态进一步恶化,救出更多的无辜者。
但在这样的国家,谁才是无辜者?
邵飞与其他维和战士一样,根本没有精力思考类似的问题。陷在示威大军中,他射出的每一枚子弹都能要人命,有时他甚至恨不得打爆这些暴徒的头,但是理智还在,头上代表和平的蓝盔还在,手臂上的国旗还在,他就必须冷静。
安全驱散成千上万平民非常费力,邵飞站在步兵战车上,觉得他们就像一波接一波的丧尸。不,他们比丧尸更危险。丧尸只会冲上来啃噬,一枪爆头就好,这些人有枪,有火箭炮,他们的枪口始终指向维和战士的头颅。
这场动乱从下午持续到晚上,平民死了上百人,其中大半是被自己人“误杀”,俄罗斯维和部队一名军官牺牲,中、美也有队员负伤。
邵飞后脑出血——被一个黑人青年用石头砸的。这伤要放在以前,准引来嘲笑,艾心会揽着他的肩膀大笑:“飞机啊飞机,你丫别说是咱猎鹰的特种兵了,石头也能给你砸个包出来,政委怕是得嫌弃你丢人!”
但现在没人有心情开这种玩笑,邵飞是因为救一名俄罗斯战士而躲避不及,后脑勺生生挨了那一下子。当时的情况,如果邵飞不出手,今日维和部队的牺牲人数恐怕将上升到2人。
伤不算重,但流了不少血,邵飞脑子昏沉沉的,还有点耳鸣。队里还有十几名战士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军医的意思是暂时休整一夜,等天亮了再回去。来陀曼卡快一个月了,谁都知道这儿危机四伏,别说夜里,就是白天也随时可能被袭击,连夜赶回去很不安全,也不利于伤者恢复。
到底回不回去,这事得由邵飞决定。
邵飞捂着脑袋想了一会儿,最终决定回去。
军医的考虑不无道理,但正因为袭击随时可能发生,所以他们必须回去。
接到任务之后,萧牧庭与叶朝商量,派出了步兵分队最精锐的作战力量。邵飞上午带队离开,这时如果不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去,万一哪个武装势力对中国营发动突袭,后果不堪设想。
做好决定之后,邵飞还是给萧牧庭打了个电话。当地信号极差,邵飞只听得清萧牧庭说好,听不出声音有何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