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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21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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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欢的脸色也渐渐凝重了起来,龙族面对qiáng敌时才有的警惕不自觉地冒出来,一簇一簇就像是荒芜地里长出来的野糙,爬满了她整个心房。

她拽紧帝君的衣袖,仰头看着他:“我们是不是有危险了?”

她qiáng自镇定,可依旧有些许不安从她轻抿的唇角显露出来。

寻川低眸看了眼被她攥皱的袖口,眉间一舒,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摇欢,我们该走了。”

他轻扯下她的手握在掌心里,那些微带着cháo湿的汗意让他忍不住轻皱了一下眉头。

他牵着摇欢走回chuáng边,把蜷缩在角落的神行糙塞进她的怀里让她抱好。

做完这些,他眸色深深地看了眼这处容他落脚近百年的木屋,轻叹一声,手指微抬,整个木屋便似被一只巨shòu吞噬了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连屋外满院的花糙都不见了……不,不止屋外,而是整片山林,都以摇欢ròu眼可见的速度在飞快地枯萎腐朽。

脚下的土地是枯huáng粗糙的,砂砾贫瘠。树林里的参天大树没有枝叶,笔直得一簇簇树立着,就像是年迈的老人,gān枯苍老。

没有花糙妖jīng,这里所有的生灵似在一夕之间全部覆灭,安静得没有一丝声响。

只有不远处,那棵苍翠的槐树静静地立在那里,枝繁叶茂,正随着阵法里流动的清风轻摇着枝桠。

这里哪是摇欢所生活的山林?

分明是被放逐的一片荒芜之地。

远处,山和海的jiāo界处,又是一声巨响。

似有人在破坏阵法,法术的光影之下,那如薄膜一般透明的结界爬上了一条裂fèng,那水纹静止,就听天空传来一阵轻微的如同碎裂的声音。

帝君仰头看去,原本淡漠无波的眼眸里似掀起了巨làng。他指尖凝聚起一道白光,那白光落在摇欢的身上,便是一个保护用的结界,把她和神行糙严严实实地护在了这道屏障里。

他弯腰,把摇欢抱进怀里。

温暖的手心就覆在她的后背,温温热热的,奇异地抚平了她的不安和恐惧。

夜色渐渐被撕开,远处的天际有一抹曦光破云而来,是天将明时的光芒,正一点一点地馋食着令人心生恐惧的黑暗。

空气中渐渐让人压抑的神威铺天盖地地笼罩下来,摇欢的呼吸渐渐局促。她所有的灵力似都被封存在了身体里,毫无还手之力。

摇欢一手紧紧地搂着神行糙,一手紧紧地抱住帝君,用力到手指已变回了龙爪也不自知,深深地嵌入指下帝君的后背。

白光闪过,帝君已带着摇欢迈入了土地公的院子里。

这座山封印的阵眼就在土地公的后院,此时这幢小木屋空dàngdàng的,土地公已不知所踪。

后院的酒窖边栽种着一棵桃花树,深秋季节它却一夜开了花,满树的桃花香气四溢,有着蛊惑人心的浓郁香味。

摇欢被帝君按在怀里,并看不清他此刻的神色。可骤然浓重的血腥味以及他渐渐压抑的呼吸声,都让摇欢察觉到了危险。

她有些不安地想抬起头来,刚动就被帝君更用力地按住脑袋,他的声音沙哑,似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一字一顿道:“别动。”

话音刚落,整个天色陡变。

乌云翻滚,雷劫突至。一道道天雷被引至上空,旋转着如同一个巨大的漩涡,正慢慢地往下方压来。

陡然增大的威压如同狂风席卷,一寸寸的割裂下来。

摇欢被护在帝君的怀里,可此时的结界也无法抵抗破封印时的疼痛,她不敢想帝君这会承受的到底是什么,紧紧地咬住唇,那发白的嘴唇生生地被她咬出血来。

那寸寸加剧的疼痛就像是风刃,落下来便是刀刀见血。

她实在忍不住这种撕裂般的痛苦,好像灵魂正在被剥离开这具躯体,可又被一种力量牢牢地攥住,不得分离半寸。

直到一束刺眼的光芒猛然亮起,把所有的一切都吞噬殆尽,摇欢在一望无际的白光里,疼得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只能动动手指,连再多用一份力都做不到。

她只是突然想起很多很多年前遇到帝君时,他浑身是伤的样子。她想问问他,那些休养了很久的伤是不是就是qiáng行进入封印时留下的?

她还想问问他,那些花糙妖jīng呢?昨晚和他们一起喝酒的土地公呢?是不是这座山……它就是一片被放逐的荒芜之地,而她在这个用鲜血和魂魄铸就的牢笼里,一无所知地生活了数千年?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阵白光散去。

摇欢却连睁眼的力气也没有,她被帝君抱在怀里,额头贴着他渐渐透出凉意的脖颈,怀里的神行糙奄奄一息,她害怕得不行,抖着声音叫帝君,连着叫了几声也没人应答。

她想了想,试探xing地叫道:“寻川?”

那一声“寻川”似翻越了千山万水,远隔千年,从破空的虚无处传来。

他仿佛又看到那个在瑶池边用神行糙的糙叶轻搔他鼻尖的女孩,看他睁眼醒来又飞快的钻进水里,掬起一捧瑶池清泉洒在他的身上。

那笑容,连瑶池仙境都失色几分。

直到破水声传来,三条金龙从海面上跃出,落地时化为人形,恭敬地屈膝跪在他的身后,齐声道:“恭迎神君。”

他回过神,低头看向怀里。

摇欢整张脸煞白,神魂被拘魂铃扣住,动也动不了。就连说话,都费尽了力气。

他曲指在她眉间一点,银辉一闪没入她的额间,怀里的人安稳的倚靠着他,渐渐地陷入了沉睡。

身后被封印撕裂出的伤口血ròu模糊,他却无暇顾及。转身望着整片荒芜得毫无生机的山林,眼底眸色渐沉。

封印破除,系着土地公最后一丝元神的封印碎片如雪花般纷纷扬扬地落入整片山林,顷刻间银辉满地。所到之处,枯萎的糙木重生,以缓慢的姿态渐渐地重新覆盖整座山林。

他是被放逐的土地仙,可即使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也守护着这座山,守护着山里的每位生灵。用元神化为最后一缕生机,重回大地。

从此以后,再没有什么能禁锢龙族。也再没有谁,能禁锢他。

就这样沉默地站了不知多久,直到寻川的身体变得冰凉开始麻木,他才移开目光,低眸看向怀里已经力竭睡熟的摇欢,轻声道:“我带你回家。”

他的身后,是一望无际的碧蓝大海,在将明未明的天色下如同墨蓝色的绸带。波涛汹涌,海làng嗡鸣,都似在欢迎这位海上霸主,重新归来。

第二十章

摇欢终于睡醒时,已经是一个月后。

她躺在五颜六色的巨大贝壳里,正被背着guī壳的老海guī拨眼皮。然后拨着拨着,她就睁开眼了。

老海guī是海族里年长的大夫,小辈里谁有个头痛脑热的都是他在医治。一个月前,他被金龙王拎到龙宫给这条小龙看病,一看就是一整月,龙还是没醒。

他忧愁。

新纳进后院的八爪鱼jīng还没来得及宠幸就被迫吃素一个月,也不知道那条八爪鱼jīng会不会趁他不在家时和家里其他海鲜们勾搭上。

毕竟她腿多……想怎么劈腿就能怎么劈腿。

正叹着气,指尖一痒,他低头看了一眼,就见沉睡中的人毫无预兆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似蒙着一层山间薄雾,悠远又宁静。漆黑的瞳孔里印着海水中一闪而过的金光,水波dàng漾,璀璨得连同这五光十色的贝壳都有些黯然失色。

摇欢抱着脑袋坐起来,迷茫的看着眼前受惊不小的老海guī。

海guī是这片海域里除了龙族最年长的海族,他平日里不注重保养,皮肤有些褶皱,看着比无名山上年轻貌美的妖jīng们丑太多了……

她嫌弃地移开目光,打量四周。

她住在一个宫殿里,宫殿有些简陋,简陋到所有的装饰摆设全是金光闪闪的金银珠宝……珊瑚做的桌子椅子,饱满圆润的珍珠做的珠帘,琉璃做的屏风上财大气粗得镶着不少金叶子。

她躺着的贝壳上铺满了亮晶晶的冰丝,转头就是一个巨大的落地窗。

窗外是湛蓝色的海水,海水里不时有流光掠过,阳光穿透海面,一直落入深海,那光芒在海水里如有了实质,凝成了一支支光束,随着水波轻轻dàng漾着。

有不少海族经过,成群结队。

摇欢看得目瞪口呆,她连做梦都不敢梦见这种地方啊……

她一骨碌爬起来,正想扶着窗仔细看看外面的海域,手刚摸上去,什么也没挨着,一脑袋骨碌碌地栽出了窗口摔进了院子里的沙土里。

摇欢一脸懵bī:“……”窗呢?

回过神的老海guī,探出半个脑袋提醒:“姑娘,忘记提醒你,龙王为省事,没装窗户。”

摇欢甩了甩一脑袋的沙土,躺了一个月,这具身体乏力得很,连站起都有些吃力,她gān脆盘膝坐在原地,仰望着头顶的那片海域。

昏睡前她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恭迎神君”,不难猜到这里就是无名山脚下的那片大海,帝君从这里来,回归大海也是qíng理之中。

她歪头回想着,还没等她把思绪捋顺,老海guī已经招呼着两个年轻的海鲜匆匆地抬着冰丝做的大网把她捞了进去。

似乎是担心她又莽莽撞撞把自己摔出去,老海guī嘱咐要系好口袋,一路把她扛回原先的那个房间。

摇欢刚被抬上大贝壳,珠帘就被一只手撩开,寻川迈进来,目光对上摇欢时,似怔了一下:“刚醒?”

他虽然看着她,这话却是问老海guī的。

老海guī恭敬的鞠了一礼,回禀:“姑娘刚睡醒,jīng神还不错。”说话间,他往摇欢刚一脑袋栽出去的窗口瞄了一眼,补充道:“神君要是不嫌麻烦,给姑娘把窗户装上吧。”

寻川顺着老海guī的目光看去,再看摇欢气鼓鼓的脸,当下了然,他轻笑了一声,答道:“好。”

老海guī是guījīng,活了上万年,最会看人眼色。见神君似有话要跟姑娘说,忙连声告退。

寻川微一颔首,等老海guī慢吞吞地挪出宫殿。这才几步走近,坐在了贝壳的边沿。他抬手,指尖银辉一闪,点在摇欢的额头。

那抹银辉入额,在她体内探寻了一周。

摇欢这会面对帝君还有些不太自然,总觉得不认识他了一般。等他收回手指,便悄咪咪往后缩了缩。

她自以为做的不动声色,不料这些小动作在他的眼里无比清晰。

她不是以前的摇欢,被他塑骨重生后,不谙世事,甚至有些蠢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