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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21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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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的寿命漫长,她辗转红尘,唯一的信念不过就是他的名字。

盼着他转世,她能与他再次相守。哪怕是在凡尘里不停的,不停地寻找。

辛娘虽为玉石,却并非无心。

她不怕天罚迁怒,她最怕的是他不再记得她。

若是那样,她在这凡世逗留还有何意义?

所以她忍不住,此后生生世世依旧没能坐视不理。只是放下了执念再不执着和他相守,毕竟,每一世亲眼看着他在眼前死去,也是一种在心口凌迟的折磨。

只这一世她依旧犯了戒,不忍看他失去双亲蒙受指点受尽委屈,更是不忍看他在寒冬饥寒jiāo迫奄奄一息,为他寻了先生替他铺好道路。

又生怕她的cha手会坏他前程,短他寿命,知他每世不得善果,抱憾而终皆是因为和她有所牵连被她坏了命格后,自欺欺人地选择嫁给了孟冲。

孟冲此生风流,却注定无妻。她嫁给孟冲篡改了他的命格,以为这样就能逃过老天法眼。即使有报应,也报应在她的身上。

是以,她心中对孟冲有愧,这些年来才对他以及孟家如此忍让。

只可惜,在她这一世介入姜易命数时,一切便已注定。

她昨夜摆阵想看清姜易的命格,发现他原定命中身体康健位极人臣的命数已蒙上了一层白雾,饶是她再用力也看不清他的命数,反而发现他又有了短寿之相。

她舍不得,舍不得看他这一世又不得善终。

摇欢虽迟钝,此时也能感觉到辛娘内心沉重,看她眼底那淡淡的青色,她转首望向正被辛府下人扶着往院外走的姜易,停了脚步。

姜易在屋里闷得慌,这场病来势汹汹,他缠绵病榻多日早已不耐。见天色不错,便想去竹林里散散步,未想,刚出门便见到辛娘和一个眼生的女子。

他一顿,犹豫了一刻,才继续抬步往前。

竹林风声簌簌,如丝竹之声,格外悦耳。

摇欢看着已经走到面前的姜易,多打量了几眼。她这几日都在后院感时伤秋怀念帝君了,这姜易之事她每日都问却再未见过,今日一看还真有点咋舌。

病了几日,姜易面色苍白,毫无血色。整个人都似被抽gān了一般,那浅色衣袍穿在他的身上犹为宽大,好像风一chuī就能迎风而倒一般。

难怪辛娘如此发愁。

摇欢在辛府的这段日子别的什么都没学会,倒是跟辛娘学了不少待人接物。这会极有眼色,哆嗦着搓了搓手,娇声道:“这天怎突然这般冷,辛娘你在这里等我片刻,我去取个披风就来。”

话落,也不等辛娘同意,转身就跑了。

姜易看着摇欢那毫不遮掩的意图,有些尴尬。

辛娘却是一笑,和他保持着既不生疏也不亲近的距离和他并肩往前走了一段。

姜易看着脚下的碎石,嗅着风中清竹的竹香,犹豫了许久才开口打破眼下的沉寂:“恕我冒犯……”

他刚说了开头便被辛娘打断:“我知你想说什么,此事因我而起,你不必多想,等病愈再离开,到时我一定不会阻拦。”

姜易被拦了话也不恼,微微笑起来:“我想说的不是此事。”

辛娘意外地扬了杨眉:“那是何事?”

姜易偏头看着她,神qíng专注,眼神认真:“不知我是否病中神志不清,我似……我似心悦你已久。”话落,他掩唇轻咳起来,双颊绯红,也不知是咳的,还是不好意思了。

辛娘却微微失神,落后他一步,定定地看着他的背影。

他的确是虚弱,背影看着也不似以前那般伟岸,她却仍旧迷失其中,似坠入了他编织的大网,每每落进去便再也无法挣脱。

这话对于常人女子而言,的确是冒犯了。

可辛娘知道,他是真的这般觉得,又实在无法理解才会开口直言。

她心里揪得疼,面上却丝毫不现,像根本没听见他说了什么,微微笑着十分得体:“近huáng昏风大,你病体未愈还是回去休息吧。”

姜易停住脚步,转头看了她一会。良久,那苍白的嘴唇翳合,轻轻地吐出一字:“好。”

可堪堪几步就要错身而过时,他又停下来,似乎是挣扎了片刻才道:“我幼时总做奇怪的梦,梦里的人是谁我不知晓也不曾看清她的样貌。只因此事我爹娘视我不详,神婆也道我是个未尽孟婆汤的鬼小子。后来渐渐长大,倒不怎么做梦了。可幼时那些梦境,就成了我的执念。”

辛娘终于抬眼和他对视,那双眼眸里的qíng绪被她遮掩得很好,她微笑着似饱含歉意:“我并不是你的解梦人。”

姜易轻轻的抿唇,看着辛娘的眼神复杂得就如山谷里的坑dòng,幽邃得看不到尽头。

竹林的风声里,他再未说一句话,抬步离开。

辛娘随之转身,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如丢了魂一般,久久伫立。

——

摇欢回了后院,刚要迈进房间,便听假山过隙处传来一声急切的脚步声。

她耳朵悄悄竖起,已经迈进屋里的一脚默默地收回来,转身看去。

四十多岁的管家娘神色焦急地疾走过来,没见到辛娘,语气里更带了几分急迫:“摇姑娘,你可知道我家主子在哪?”

屋里的神行糙已经闻声走了过来,面色古怪地看了眼管家娘,费力地拉了拉摇欢的袖子。

被拽的一晃的摇欢不太高兴地蹲下来,还不忘摸摸神行糙头顶为了遮掩她那两根糙叶而戴着的毡帽:“小矮子。”

神行糙翻了个白眼,覆到她耳边,压着声音快速说道:“孟冲带了道士来捉妖。”

摇欢错愕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尖,用眼神询问:“我bào露了?”

神行糙摇摇头,见管家娘心里一叠声地焦急催促声,示意摇欢先回答人家。

摇欢指了偏院,等管家娘匆匆离去,才问道:“那些蠢道士来捉谁的?”

自然是辛娘。”神行糙望了眼将暗未暗的天色,吐了一口气:“帝君不在,我只能委屈些,陪你一同去看看了。”

现在轮到摇欢翻白眼了,她上下扫了神行糙一眼,嗤笑道:“就你这小身板……”

神行糙拿眼瞪她:“小蠢龙。”

他嫌弃地一点也不客气,顿时惹得摇欢一个bào脾气开始撸袖子:“你再给我说一遍?”

神行糙才不蠢,一甩头,格外硬气:“不说。”

摇欢:“……”怎么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

等摇欢,神行糙吵吵闹闹地到辛府门口时,辛娘已经赶来了。

上次孟冲闹事过后她便又买了几个qiáng壮的护院,又给府中下人敲打了一番,今日孟冲又带人来闹事,早已有了防备的护院这会全部拿着家伙,严严实实地护在府门前,凶神恶煞地拦住以孟冲为首的一行人。

此时天色将暗,家家户户门前都点上了灯笼,可这会红澄澄的烛光映在人脸上有说不清的诡异感。

孟冲本就想把事qíng闹大,一路高声喊话早已引得不少人聚在了巷口观望。

辛娘一出来,他的气焰便更是嚣张,抬手指着辛娘,开口第一句便是:“她就是道长所说的妖jīng!”

孟冲那日回去后,越想越觉得不对,越想越觉得憋屈,正郁郁不得志时从辛府逃出来的辛儿来寻他,一句话点明了方向。

他早先便觉得辛娘来历神秘,又有辛儿言之凿凿地说辛娘的后院里藏着来历不明的人,那从不允许人进入的后院有一妖物,她又时常看到辛娘行踪诡异,立刻便觉得事qíng就是这样。连忙去请了道士来捉妖。

当然,捉妖不过是个嘘头,无论这事真假,他要的都是辛娘身败名裂在长央城里待不下去。到时候霁玉楼和这辛府,便是他的。

辛娘骗婚在前,也不怪他不仁义了。

这么想着,孟冲的底气又足了些,领着手下的打手一个箭步冲上去,在辛府护院还未反应过来之时便缴了他们手中家伙,雄赳赳气昂昂地把人都围了起来。

辛娘眸色冷沉,不动如山,静静地盯着眼前的孟冲,半晌才咬牙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孟冲一笑,转身对蜂拥而来看热闹的民众说道:“这辛府的女主子曾是我孟冲的妇人,多年无所出又不敬公婆被我休弃。前几日我得知这妇人还是我孟家妇时便不守妇道和一男子私通多年,前几日我上门讨说法被这妇人用妖法赶了出来。

这妇人贴身丫环不堪忍她欺凌几日前从府中逃出寻我求救,说这妇人后院就养着那jian夫,人妖毕竟殊途,那jian夫一向康健如今病重虚弱卧chuáng不起。我心中惶恐,便去山上寻了道长,今日只为求证此事,也好还长央城父老乡亲一个安心。”

这似真似假的一番话说得人心浮动,皆看着辛娘指指点点起来。

长央城并不大,辛娘是霁玉楼的主事,又是被夫君休离后独自生活的女子,往日流言虽多但大多是敬佩羡慕辛娘这样的女子。如今听了孟冲的一番话,不管什么心态都被煽动了起来。

孟冲请来的道长一直没有开口,听得身后人言议论纷纷,这才迈前一步:“贫道乃清心观樊真,师承观主,今日受孟公子所托前来一看,这辛府果真是妖气冲天。”

清心观是长央城内数一数二的道观,香火极旺,清心观的观主接过御驾,极得人心。虽未听过樊真之名,可这名头一端出来立刻信服,当下又惊又惧,指点着辛娘的人言声越来越大。

摇欢何时受过这种气,她不如辛娘沉得住气,当下轻飘飘地问道:“哦?是什么妖啊?”

摇欢站在门后,是以刚才并未有人注意到她,此刻见她从门口迈出来,那天姿国色的容貌如同自带神光一般,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摇欢很是享受被人注视,她轻轻地撩了撩披在身后的头发,皮笑ròu不笑地走到樊真面前,双手环胸望着他,笑眯眯地问:“我素来没有见识,还是头一回看到这么……”

她上下打量了樊真一眼,不掩眼中的嫌弃,嗤道:“妖物最擅惑人心智,道长斩妖除魔道心一定很稳,可为何长得如歪瓜裂枣一般,还贼眉鼠眼地看着我?”

樊真哪是什么正经道士,初初看到摇欢眼中难掩惊艳,被她这么不冷不热地嘲讽了几句顿时恼羞成怒了,出言反驳怕失了风度,还未说话呢,旁边的孟冲已经腿一软,跟见鬼了一般抖着手指指着她:“是、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