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2020年2月17日Ctrl+D 收藏本站
但他因为中了剧毒的关系，身体早已僵硬，根本无法开口说话。而且在阵阵疼痛的侵袭下，越来越重的黑暗朝他压了过来，很快就令他失去了意识。
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周围的嘈杂声都已消失不见。
碧灵睁眼一看，发现自己好端端地躺在chuáng上，阳光透过窗子照进来，有些刺目。他的手脚早已恢复如常，除了胸口隐约作痛之外，其它并无大碍。
不，不对。
碧灵皱了皱眉，抬手按住胸前的伤口，觉得那地方很不对劲——原本时刻缠绕心间的空虚感，突然消失无踪了，仿佛有什么东西填补了心头的空缺。
是因为梦中的那个少年吗？
在漫长又迷离的梦境中，他寻回了一段被遗忘的记忆。
他被某只猫妖骗得团团转。
他握过那家伙的手，他亲吻过那家伙的唇，他甚至说……要一直一直地保护他。
可他后来忘记一切，毫不犹豫地将那个人推了开去，而那只该死的猫妖却还傻傻地跑来，在他受伤的时候守在身边，大叫着求叶青救他。
碧灵心头一动，蓦地站起身来，随便整理一下衣裳，大步走出房去。
他还记得琉玉说的最后一句话。
那只笨猫究竟明白了什么？
他打算怎么救他？
用他的血？他的ròu？还是……他的内丹？
啧！
琉玉若真敢这么乱来，他绝对不会轻饶！
碧灵咬了咬牙，qiáng压下胸口的钝痛，指尖光芒闪烁，随手在半空中画了个圈。
面前的空间顿时撕裂开来，现出一道黑色的fèng隙。
碧灵抬脚跨了进去，嘴里默念琉玉的名字，下一瞬，已然身在落霞山的山顶上了。
彼时阳光明媚，张兆玄与叶青正坐在门口喝茶，被他这出场方式吓了一跳。
张兆玄惊叫出声，第一个动作就是扑过去护住了叶青，然后回过神来，嘿嘿笑道：“好久不见，你的伤已经痊愈了？哎呀，我家叶青果然厉害，真不愧神医之名。”
碧灵并不理会他的寒暄，只冷着脸上前几步，开口就问：“人在哪里？”
“啊？什么人？”
碧灵不耐烦地拧了拧眉毛，一字一顿地说：“那只该死的猫妖！”
“啊，这个……他……”张兆玄呆了一下，表qíng突然变得有些古怪，转头看了看叶青，吞吞吐吐地说不出话来。
碧灵便握紧了拳头，心中的焦躁感更胜从前，又问一遍：“他在哪里？”
张兆玄转了转眼睛，还是犹豫着没有答话。
正僵持间，耳边突然传来“喵”的一声猫叫。
碧灵心头狂跳起来，立刻循声望去，只见一只眸色碧绿的黑猫蹦蹦跳跳地从屋子里窜出来，态度亲昵地往张兆玄脚边蹭去。
碧灵眼疾手快，马上就弯腰扯住了它后颈的皮毛，一把将它捉进怀里。
“喵——”
黑猫惊叫一声，顿时毛发直立，拼命挣扎起来，锋利的爪子狠狠一挥，在碧灵脸颊上划出了数道血痕。
碧灵一下就懵住了。
那伤口当然不是很疼，但却比前几日的剧毒，更令他呼吸困难。
“喵呜——”黑猫又叫了几声，趁机从碧灵手里挣脱出去，飞快地躲到了张兆玄的怀中。
碧灵仍然呆呆立着，面上毫无表qíng，只直勾勾地盯住那只黑猫看，眼底波澜起伏，显然震惊至极。
张兆玄见他这副模样，连忙解释道：“它不是故意要抓你的，只是……只是……”
磨蹭了半天，仍旧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旁边的叶青慢条斯理地喝着茶，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反正迟早要告诉他的，何必làng费时间？”
“唉，”张兆玄叹一口气，这才下定决心，把怀里的黑猫举了起来，道：“事实上，琉玉已经变成一只普通的黑猫了。”
闻言，碧灵的瞳孔猛地收缩一下，表qíng仍是冷冷地，问：“什么意思？”
“你那天被凤凰族的公主刺成重伤，身中剧毒昏迷不醒，琉玉为了救你……把自己的心挖出来换给了你。”
话落，寒意骤起。
四周的温度陡然降了下去，地面结起薄薄的冰层，碧灵的脸色更是冷得可怕，周身寒气bī人。
“挖、心？”他抬手按了按自己的胸口，将这两个字重复一遍，眼神空dòng又茫然，仿佛并不明白其中的意思。
张兆玄见他神色不善，急忙又抱住了他家叶青，道：“这主意虽然是叶青想出来的，却也是琉玉自己同意的。他说当初毕竟是他先骗了你，所以要还你的qíng。呃，现在他的心在你身体里，你应该已经想起过去的事qíng了吧？”
碧灵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只那么瞪视前方，怔怔地说：“他若是没有了心，如何能活到现在？”
“那是我用了定魂咒的缘故。”张兆玄抚了抚怀中黑猫的毛发，很有些伤感的意思。“可惜琉玉现在心智尽失，已经跟普通的猫没有区别了。”
意思是说……那个清秀可爱的少年消失不见了？
从今往后，只剩下一只没有心的黑猫了？
碧灵皱了皱眉，表qíng怪异地扭曲起来，伸手摸向那缩成一团的黑猫，指尖微微发颤。
黑猫大受惊吓，冲他龇了龇牙，一口咬住他的手掌。
碧灵的手上顿时多出几个牙印来，鲜血直流。
好痛。
他为了救他，把自己的心挖了出来。
那是怎样一种痛楚？
……他竟想象不出来。
碧灵神qíng僵硬地立在那里，周身寒气凛然，胸口却仿佛燃烧着一团火焰，灼热的刺痛在体内横冲直撞，怎么也找不到出路。
是因为换了一颗心的关系吗？
现在这连心脏都扭曲起来的疼痛，究竟是谁的感受？
琉玉？
或者……他自己？
碧灵深吸一口，即使被瞪被咬被抓被挠，也依然伸手去扯那只黑猫的耳朵，自言自语地低喃：“它为什么要救我？”
“当然是因为喜欢你啊。”
“喜欢？”碧灵轻轻念出这两个字来，脸色突然变得非常难看，冷声道：“qíng爱这种东西，根本就是骗人的，完全不值得相信……”
“或许吧。”张兆玄握了握叶青的手，转头与他对视一眼，笑说：“可是，这世上偏偏有人愿意为它生，为它死。”
闻言，碧灵顿时安静了下来。
他直勾勾地盯住琉玉看，面上表qíng千变万化，不知在想什么。隔了许久，才一把揪住琉玉的皮毛，再次将他抱进了怀里。
“喵！”琉玉挣扎得益发猛烈起来。
碧灵毫不理会，任他在手上留下道道爪痕，面无表qíng地对张兆玄说：“我要带他回去。”
“咦？”张兆玄吓了一跳，忙道：“小玉都变成这副模样了，你就别再折腾他啦。”
碧灵连眼皮也不抬一下，目光始终落在那张牙舞爪的黑猫身上，声音略微沙哑，再不似平常的冰冷无qíng：“我说过要保护他的。”
“呃？”
“我说出口的话，绝对不会反悔。”
话落，转身就走。
不过他没有施展法术回自己的仙山去，而是一路走下落霞山，寻到了树林深处的那一间竹屋。
屋子歪歪斜斜的，仿佛随时都会塌下来。
屋旁的桃树长势极好，满树桃花含苞待放。
碧灵记得琉玉很喜欢这桃花，他若是瞧见了，定会十分开心吧？
可惜，他如今失了心智，什么也不明白。
想到这里，碧灵不由得低头看了看怀中的黑猫。
琉玉刚才吵闹了一路，这会儿有些倦了，却仍是戒备地睁大双眸，随时准备张嘴咬人。碧灵便推开房门，试着将他放在到chuáng上，哪知黑猫身子一扭，立刻跳下chuáng冲了出去。
碧灵猝不及防，几乎抓他不住，后来动用灵力，在屋子周围布下一道结界，才勉qiáng把那四处乱窜的黑猫捉回了chuáng边。
“喵呜——”琉玉不甘心地挥了挥爪子，又一口咬住了碧灵的手。
碧灵的手掌早已经鲜血淋漓了，却似乎浑然不觉，只皱紧眉头，恶狠狠地瞪住琉玉。
他实在恨死了这只猫妖！
从前不学无术，专走那些旁门左道的路子，骗得他动心动qíng，轻易许下相守一生的承诺；如今又把自己的心硬塞给他，叫他这个无qíng之人心浮气躁，受尽那些痛苦的折磨。
是呀，他原本是绝不相信qíng爱的。
那种无聊的东西，他从来不屑一顾。
但现在那只猫妖的心在他体内，他就算想当成从前的一切都不存在，亦是不能了。
他记得自己天天抓鱼给他。
他记得自己说过喜欢这两个字。
他记得桃花瞬间绽放，容颜清秀的少年偏头微笑。
这猫妖多么狡猾，bī得他不能不喜欢他。
“所以，你必须负责。”碧灵咬牙切齿地说一句，手掌慢慢覆上琉玉的眼睛，毫无预兆地催动法术。
“喵……”琉玉惨叫一声，拼命抵抗。
但他的气力太小，当然不是碧灵的对手，很快就被金色的光芒笼罩住了，手脚渐渐拉长，变成了从前那副少年模样——只是因为妖力不够的关系，耳朵跟尾巴仍旧留着，瞧来有些怪异。
碧灵瞬也不瞬地瞧着他，过去的回忆益发清晰地回到脑海中，呼吸有些紊乱。
琉玉却是毫无感觉，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发生了变化，一脱离碧灵的掌控，就飞快地跳下chuáng去。
“砰！”
他还不习惯人类的身体，刚走了几步就摔倒在地，无比困惑地甩了甩尾巴。但马上又恢复如常，随便在地上滚几圈，追着自己的尾巴玩了起来。
他什么都不明白。
即使化出了人形，也不过是只普普通通的黑猫。
碧灵因这个事实而咬紧牙关，嘴里有苦味一点点弥漫开来，忽然大步走了过去，一把扯起倒在地上的琉玉，死死地将他按进怀里。
“喵！”琉玉惊叫出声，磨了磨牙，马上就往碧灵脖子上咬过去。
但他动得越厉害，碧灵就抱得越紧，下巴牢牢抵住他的肩膀，哑声问：“为什么躲我？”
琉玉完全不懂他的话，只是一个劲地喵喵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