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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冕一愣,“哪里有。我没有对哥哥冷淡啊。”
安管家笑着摇了摇头,“连我都能看出来,别说大少爷自己呢,是大少爷对我说你对他冷淡了,还问我你是不是在家里心qíng不好,他哪里得罪了你,你不高兴他。”

周冕觉得很诧异,然而随即释然。
每个人都对别人的爱恨非常敏感的,自己即使对周淙文依然敬慕,在每件事qíng上都尊重他,但是,自己对他没有那份心了,他依然知道。
周冕在心里轻叹,说道,“哥哥没有得罪我。我就这个样子,心qíng也没有不好,我没有不高兴他。再说,盛意哥,你看到我和哥哥吵架了吗,我们明明相处得挺好。”

安管家道,“正是没有吵架,一味兄友弟恭,倒和以前很不一样了。我觉得你在疏远大少爷。真正关系好的兄弟,是一天到晚吵架,但是看到对方依然会心里安心,会想向对方笑的那种。”

周冕因他的话笑了,道,“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你倒希望我和哥哥一天到晚吵架?你不嫌麻烦,我还嫌麻烦费力呢。我们都这个年纪了,还一天到晚吵架,这哪里像话。”

安管家道,“二少爷你这样想也没什么不好。和他吵架,你嫌麻烦了,你这是真的要自立门户了。”

周冕吃惊地看着他,“这个话怎么讲。”
安管家道,“说明你不再想依赖他了,不是要自立门户了吗?”

周冕苦笑道,“难道从我结婚那时候起,我不就是已经自立门户了吗。”

安管家道,“你那时候是身家自立门户了,心里还没有。小儿子总会这样的,不容易独立。我家那小东西也是,二十岁出头了还在他妈怀里撒娇。”

周冕笑道,“你今天是故意来堵我的是不是?”
安管家道,“没有的事,我堵你做什么。”

安管家喝完了一杯茶,也就先出去了,家里客人多,非常忙,他也没什么闲暇。

又过了好一阵,李医生才来了,安管家担心周冕的脚,便是他陪着李医生进周冕房间里来的。

李医生给周冕检查了脚,只要按他的脚心,周冕就疼得受不住。
李医生说大约是着风受了冷,让注意把脚保暖,又给开了药,有口服和擦拭的。

周冕听他这样说,就道,“估计是这样,我昨晚睡觉的时候,脚伸出被子外面了,早上起来冷到了才知道。”

安管家道,“晚上温度低,你还不把脚盖好。”
周冕道,“不要教训我了,我自己也不想的。”

李医生让端了热水来给周冕泡了脚,然后又给他的脚上抹了药,周冕又穿了厚袜子,这样脚上果真疼痛缓解。
李医生还有事,虽有管家留他用了晚饭再走,但他还是坚持离开了。

周冕躺到了chuáng上去睡觉,有温暖的被子盖着,他的脚也就好多了。
一觉睡到天黑,正要起chuáng,就听到外面正厅的门被打开了,一会儿,卧室的门也被推开来,周冕看过去,在昏暗里看到是周淙文。

周冕靠在chuáng头唤了他一声,“哥哥。”
周淙文开了房间里的灯,道,“一下午没见你,盛意说你在睡觉,还说你的脚受了冻脚痛,睡一觉了,好些了吗?”

周冕拢着被子,道,“已经不痛了。我发现我骨头好像不大好了,之前也崴过几次脚。”
周淙文坐在chuáng沿看着他,笑道,“你才多少岁,就说骨头不大好了。要是真觉得不大好,就去检查检查。也许是缺钙,你该多晒些太阳,不晒太阳,即使补钙也不吸收。”

周冕道,“我会注意的。”

周淙文对着他叹了口气,周冕诧异,“哥哥,有什么不好的事吗,你叹气做什么?”

周淙文道,“我以前说你,你必定和我反驳两句,现在突然这样顺从我的话了,我倒很不习惯,总觉得你和我疏远了。”

周冕笑了笑,“你怎么这样想。难道你想要一个永远和你唱反调的弟弟,你心里才舒坦了?真不明白你这是什么思维。”

周淙文道,“真的不明白吗,你?”
周冕被他说得有些不知所措,只好道,“我觉得这样比较好。哥哥,别说这些了好吗?我饿了,正好起chuáng用晚餐。你今天待客肯定也累了,我这里清静,你可以在这里休息一阵。”

周淙文道,“我是专程来看看你的身体,叫你起来用晚餐。要是脚还是不能走,你就不要去前面了,我让人把你的饭菜端来,你就在房间里吃。”

若是以前,周冕讨厌见人多,即使周淙文要他出去见客,他也要反驳不乐意去,但是现在周淙文叫他不要去,他却下chuáng要去换衣服,“我的脚没事了,袜子穿暖一点就好。好些客人在,我下午没有陪客,现在去打个招呼也是好的。”

每次这样大宴宾客都让周冕觉得麻烦,所幸周淙文搬出周家老宅之后,路易斯组织的各种宴会就是在他们那边办,所以周家这边倒要清闲很多。

周冕晚饭后,又帮着周淙文送了一部分客人,回去歇着之前又去东院给父亲说了安排客人的qíng况,这才回了自己院子准备休息。

第二天早上一大早,周冕刚起chuáng梳洗完毕,手机就一个劲响起来,他从浴室出来接电话,经过了昨晚上一晚上的忙碌,他那些伤chūn悲秋的心思压下去了一些,所以看到乔伊斯的电话,他也就接了。

他不知道乔伊斯从哪里知道他脚伤了的事qíng,第一句就是问这个。
“你的脚伤了?又是在哪里崴的吗?走路为什么不小心点。”

周冕气恼地道,“你专门打电话来教训我的吗?”

乔伊斯被他说得一顿,紧接着陪罪,“我只是关心你。你不在我身边,我看不到你,所以想到你的脚伤了,就更担心。”

周冕这才道,“不是崴的,只是晚上睡觉的时候脚伸到被子外面去受了冷,之后袜子也不够厚,冷到了,就脚痛,已经好了。”

乔伊斯像个苦心的老父,“为什么睡觉不好好用被子将脚盖住。我不在你身边……”

周冕不耐烦,“好了,不要说这个了。你要是只是问我的脚的事qíng,那么,我的脚没问题了。”

乔伊斯道,“等等,你别挂电话。”
周冕,“还有什么吗?”
乔伊斯,“冕儿,你为什么把我现在的私人电话告诉周清林。”
周冕一愣,心里又开始犯堵,嘴里也冷漠起来,“不是正好吗?他年轻又漂亮,而且真心实意地爱你。”

乔伊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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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第十六章 ...


第三十四章

周冕那句话满含酸味,即使远隔重洋,乔伊斯依然闻得到浓浓醋味。
他知道周冕为什么吃醋,所以心下高兴,但是丝毫不敢显露出来,不然周冕肯定和他生气,对他冷处理。
他不怕周冕骂他,也不怕周冕讥讽他,就怕周冕不理睬他,就如前一天他打电话给他,他无论如何不接。

乔伊斯道,“冕儿,我知道我以前和他有关系是我的不对,但是,我已经和他断了联系很长时间了。”

周冕道,“你的这种事qíng,我也管不了,随你怎么样。”
乔伊斯讨好地说道,“但是我希望你能够管我,这说明你在乎我,只要你在乎我,我就高兴。”

周冕心里又酸又堵,握着手机在沙发上坐下,愣愣地兀自发呆。
乔伊斯没有听到他这边的出声了,便担心起来,“冕儿,你又生我的气了吗,不理我了?”

周冕淡淡道,“你又没错,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
乔伊斯,“那为什么不说话,你不和我说话,我就担心。”

周冕心里那股酸劲和烦闷更重,道,“我只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说到这里,昨天那种感怀光yīn易逝容颜瞬息苍老的伤怀又在心里出现了。
他无意识地低声轻吟,“一朝chūn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你呀,你不明白的。”

乔伊斯的确不明白,他没有贾宝玉那样细腻的心思,而且也无法理解这诗句里所含的人最大的伤怀。但是,他能够从周冕的声音,从他的气息明白,周冕在伤心。
他轻声道,“冕儿,你不要伤心。我知道我总是做不到你心里的最好,没办法让你觉得安心,让你不伤心,但是,我会努力去做,一直达到你希望的样子。”

周冕和他说不到一块儿去,轻叹,“不是你想的这些。你要忙事qíng,你就去忙吧,不用在意我。”
乔伊斯痛心又坚持地道,“我怎么能够不在意你,你是我最在意的人和事。”

周冕迟疑了一瞬,才说道,“这件事,即使你在意,你又有什么办法呢。谁都没有办法。
我前两天看董桥的《旧时月色》,当人的一生已经走过一半,大部分时间总是拿来回忆了,旧时的事qíng,旧时的人物,在记忆里即使还是当年的样子当年的颜色,但是,走过的时光还是走过了,没有办法再回去。花有重开时,人无再少年。别人的记忆总还是丰满的,不皱不老,但是我,我回想过往,也想不到多少丰饶的事。我因此总觉得伤怀,不得不伤怀。”

乔伊斯这才明白了那么一点点,他和周冕所受教育的差异,两人思维方式的差异,让他经常不知道周冕在想什么,在伤心什么,也不明白他的忧郁从何而来,他之前一直以为是自己爱他对他造成的心理压力让他身体非常差,他现在才稍微明白一点,周冕的心理压力更多的可能只是来自于他对自然规律无法违抗的那些伤感,或者,只是因为他已经不再年轻了,所以压力大。

乔伊斯因为明白了那么一点点,所以,也跟着有些伤怀了,他伤怀自己为什么不是和周冕出生在同一时代,接受同样的教育,那么他就能够更加理解他,和他在一起拥有更多的时间,这些时间会让两人有更多的记忆,那么,周冕就不会感叹他的记忆空茫没有可回忆的了。

乔伊斯道,“冕儿,你现在并不老,你的人生是从这一刻才开始,不要去想以前,想以后不好吗?每一个新的时间点,都是新的开始。你既然觉得没有多少可供回忆的记忆,那么,从这一刻开始创造以后可供回忆的记忆不就好了。”

周冕静静听着他的话,视线放在窗户上,窗帘已经被拉开了一点,外面淡淡的薄雾,绿树在薄雾里影影绰绰。
他轻声道,“可是我老了就是不争的事实。我昨天看到周清林,才知道真正年轻是什么样子的。”

乔伊斯真恨自己此时和他远隔重洋没有在他身边,要是在他身边,他必定拥抱住他,亲吻他,让他没有时间去胡思乱想这些。
他不知道在自己年到中年的时候是不是也会有周冕的这种伤怀,但是现在,他的确是处在人生最好的时间里。
二十六岁,体力脑力都处在最好的时光,雄心勃勃,jīng力无限,除了搞不定周冕,解决别的事qíng对于他都是易如反掌的。再说,他本就是天之骄子,他有睥睨周围世界的资本。

乔伊斯道,“冕儿,我不认为你说这些有意义。人都是从儿童成长为少年,再到青年,到中年,这是不可能改变的。人就是因为走过了这些路,所以,在每个时期才各有他不同的魅力。要是你回到周清林现在的年龄,你是什么样子的,你肯定和现在不一样。你那时候有你那时候的好,你现在有你现在的好,你又何必去比较呢。我爱你,就根本不会在意这些。只要是你就好。你说周清林年轻漂亮,但是,这个世界上多少年轻漂亮的人,而且永远不会断绝,有的人成长了老了,就有新的人出生成长起来,年轻的漂亮的总是应接不暇,谁能够去一直在乎这个。但是,你就是你,你和谁都不一样。就如我爱你,是爱你,不是爱其他任何人一样。这与你的年龄也没有任何关系。要是我能够办到,我宁愿我是和你一起出生,我现在也是四十多岁的人,我和你一起老,我和你一样,我从小和你一起,陪着你长大,这样,我们会有更多在一起的记忆,你现在回忆的,里面一定更多是我。但是,世界就是这样,没办法逆转,我即使有很多遗憾,但是依然没有办法,所以,我只能抓紧现在的每时每刻。冕儿,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你好好过你现在的生活就好了,不要去想那么多,想了也是无益的。其实,我知道你是明白这些的,但是,你却不敢确定,或者是你一味让自己去难过,你不能总这样,不是吗?”

周冕也许是被他说动了,他突然很想乔伊斯,想看到他,触碰到他。
是的,时光带走了他的青chūn年少,但是,带给了他新的生命,那就是乔伊斯,乔伊斯从小时候那一个小小的孩童,长成了现在这样的高大健康的男人,他安慰自己,他爱自己,他在生命里履行他的职责。
即使自己老了,自己死了,会有别人出生,别人成长起来,别人爱着,生活着,有喜有悲。
从这个大道理上,一切循环往复,是没有变的。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他只是这天地间一人,只需要按照自己的路,自己的思想去过自己的生活,从生到老,从最初的虚无,又化为最终的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