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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清道:“为医者,治病救人是本份,周员外不用放在心上。”说着话题一转道:“倒是有件事想跟周员外商量。”

周半城非常慡快的一拍胸口,浑身的肥ròu都跟着颤了几颤儿:“张姑娘尽管说,我周半城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怀清笑了:“不用赴汤蹈火,是一件大好事,周员外是南阳人,想必最知道南阳百姓疾苦。”

提到这个,周半城叹口气道:“人都道南阳人杰地灵,出了不少人物,可这个人杰地灵的南阳,却是汝州府最穷的一个县,前头山匪作乱且不提,便没这些山匪,指望种地,吃饱肚子都不容易,更别提过好日子了,若赶上灾荒之年,饿死的不知有多少呢,当年我就是饿的受不住,才跑去外地逃荒,不知吃了多少苦,才积下如今这份家当,若当年留在南阳,便不饿死也差不多了,本也想为南阳做些事,却着实不知从何下手。”说着不免唏嘘长叹。

怀济道:“周员外有这份善心已是南阳百姓之福了,南阳人多地少,若不能另辟蹊径,恐百姓仍要饿肚子。”

怀清道:“另辟蹊径不难,我倒有个法子。”

怀济跟周半城齐齐看向她,怀清道:“老话儿说,靠山吃山,南阳既然靠着伏牛山,就吃山好了。”

周半城苦笑一声:“老话儿虽如此说,可这伏牛山却是靠不住的,这些年山里的獐狍野鹿都快被老百姓打光了,来收皮子的一年比一年少,再过几年,说不定都打绝了。”

怀清道:“狩猎无度只会让南阳更穷,我说的是山上那些山田。”

周半城摇摇头:“那些山田,能种的粮食着实有限,便种上了,收成也没多少。”

“既不能种粮不如种药。”

种药?周半城想了想:“怎么个种法儿,姑娘可否细说?”

怀清回头:“甘糙把我的药篓子拿来。”

甘糙应一声出去,不大会儿提了个竹编的药篓进来,怀清从药篓里拿出一株箭形的药糙道:“周员外可知这是什么?”

周半城摇摇头,怀济却讶异的道:“天麻,这也是你在伏牛山采到的?”

怀清点点头:“天麻又叫神糙,根jīng入药,可治头晕目眩,肢体麻木,小儿惊风等症,庆福堂的药价最为公道,一两天麻恐也要一钱银子,还有这个,这是三七,止血,散血,定痛,此药最佳,比之天麻更为贵重,一钱银子也买不得一两三七,还有这个,这个……”

怀清依次拿了药篓子里药糙给周半城解释,周半城挨个拿起看了看:“这些都是我们南阳伏牛山里的?”

怀清点点头:“还不止这些呢,庆福堂少东家都曾说过,伏牛是个天然的药库,可见伏牛山的药材众多。”

周半城仿佛有些明白了:“姑娘的意思是让南阳的老百姓采药去卖?”

怀清摇摇头:“纵然伏牛山药材再多,恐也养不活南阳的众多百姓,若种药就不一样了,伏牛山既有这么多药材,就说明山里适合糙药生长,若把那些山田都种上药,药材换来的银子,多少粮食买不来,哪里还用愁吃不饱呢。”

怀济一拍桌子道:“是这个理儿,南阳地少人多,指望种粮食恐也只够温饱,若是种药就不一样了。”

周半城略沉吟片刻道:“姑娘的法子是好,也是为了南阳老百姓着想,可老百姓哪儿恐说不通。”

怀清点点头:“正是难在此处,老百姓指望着种粮食吃饭,若不亲眼见着好处,绝不会种药,故此,才要跟周员外商量此事。”

周半城道:“姑娘是想让在下买下那些山田?”却有些为难的道:“这南阳县说大不大,说小可也不小,伏牛山那些山田都加起来便没有千倾,也差不多,按说,为家乡做事,我周半城责无旁贷,可把伏牛山这些山田都买下来,也着实有些吃紧。”

怀清笑道:“并不是买下山田,是说承包。”

承包?周半城道:“这个词儿听着却新鲜,不知怎么个承包法儿?”

怀清道:“我大略问了一下,那些山田若种粮食,收成惨淡,不过聊胜于无罢了,若是由县衙出面,把老百姓开垦出的山田收上来,再承包给周员外,周员外可雇佣山民种药,待老百姓亲眼见到种药换得的银子,比种粮食qiáng百倍,自然就会选择种药,还会,另外开辟新的山田,也不会再无度狩猎,一可温饱,二可致富,三可开荒,还可杜绝狩猎无度,使山里的野shòu得以繁衍生息,不至于坐吃山空,另外,这些药田也可令周员外获利,岂不是一举数得吗。”

周半城哈哈笑道:“张姑娘果真聪明过人,这样的法子都想得出,获利不获利的倒不打紧,若能让南阳百姓过上好日子,我周半城伸把手也应该。”

怀济听了,忙躬身一礼:“怀济替南阳百姓谢周员外大义,不愧为汝州第一善人之名。”

周半城道:“张大人谬赞了,为家乡出些力,也是在下的本份,倒是张姑娘,虽为闺阁,却心系百姓疾苦,着实令在下佩服。”

说到此,脸上却浮上一丝忧色:“只不过,在下听说邱阁老要圈地盖别院,这些山田恐怕……”

怀济道:“别院之事,周员外不必有心,怀济已有解决之道。”

周半城道:“如此,在下就敬候佳音了……”

☆、第37章

陈延更品了口茶叹道:“人道陈年酒,明前茶均是人间至美,果然这龙井要吃明前的方能品出四绝之美,也只有这憩闲阁才能吃到今年头一轮的明前龙井。”

周半城呵呵笑道:“是陈大人有口福,掌柜的说这茶可是昨儿晚上才到的汝州府,便是昨儿来也吃不上呢。”

陈延更笑道:“如此说来,我倒真是有口福的了,对了,听说你要包下伏牛山那些山田,可是真的?”

周半城道:“不想这事儿都传到陈大人耳朵里来了。”说着不禁摇头道:“张家这位姑娘,一身医术没的说,心地也好,却到底是个闺阁女孩儿,不知人间疾苦,脑门一拍想起个主意,便说能使南阳的百姓致富,哪有如此容易的事儿,不说那些山田能不能种出药材,便能种出来,销往何处?谁都知道药行是最赚银子的行当,可在咱们大燕,想赚这个银子却难上加难。”

陈延更点点头:“这倒是,一个庆福堂,这药行的买卖差不多都归了余家,既如此,还应下此事作甚?”

周半城道:“亏得张姑娘,犬子方能保住xing命,我周家后嗣得继,这番大恩无以为报,既她说出了口,我便应下,不过几倾山田,能费几两银子,就当报了张家兄妹的救命之恩了。”

陈延更道:“虽你顾虑的有些道理,以我瞧却不然,张姑娘并非莽撞之人,虽年纪不大,却心思稳重,只她想出来的事儿,绝不可能是信口而言,若我是周兄,纵不十分信服,也会信她八九分。”

周半城道:“其实,她说的这些我也仔细想过,若能解决了药材的销路,这个买卖着实做得,可余家在里头,只怕不好弄。”

陈延更摇头道:“此事或许可行,莫非周兄忘了少东家给贵府公子看病,还是张姑娘举荐的吗?”

周半城一愣:“陈大人是说,张姑娘跟余家少东家……”

陈延更摇摇头:“具体如何,我也不知,却那日刘成从这憩闲阁经过,正好瞧见余少东家截住张家的马车,张姑娘做事并非有头无尾之人,若她跟余家的少东家有jiāoqíng,莫说你那几倾药田,便是整个伏牛山都变成药田,也不怕了。”

周半城眼睛一亮:“如此说,这桩买卖有利可图。”

陈延更道:“这买卖之道,我可不通,只是觉得张家这位姑娘是可信之人,不若等邱阁老别院之事了结之后,你再寻机会底细问问她。”

周半城点点头:“提起邱阁老,这位阁老明显就是冲着张怀济来的,能如此轻易就了结吗,张大人说有法子,我却有些不信,邱阁老在官场多年,若是连张怀济这么个毛头小子都斗不过,岂不成了笑话吗。”

陈延更道:“便邱阁老再jīng明,也逃不过一个理字,更何况,如今致休回乡更需一个好名声,若因区区小事以至晚节不保,才是大笑话,那天怀济老弟只跟我说了四个字,却,有这四个字邱阁老便再来势汹汹,也讨不的半点好处,这个哑巴亏是吃定了。”

周半城好奇的问:“哪四个字?”

陈延更笑了一声,凑在他耳边道:“刘备招亲。”

邱管家这几天起了一嘴火泡,都是给急出来的,在邱府当了这么多年大管家,主子的心思,不用说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前头阁老说致休回乡,老宅也叫人重新翻修好了,里头的摆设用具莫不是照着阁老的喜好收拾的。

邱管家年前还特意跑了一趟南阳,安置的色色妥当方回京,不想过了一个年,就变天了,南阳新来了个不知哪儿跑来的张怀济,剿灭山匪,追回税银,许克善却落得私通山匪,满门抄斩祸及九族,就连邱阁老都险些受了牵连,不是许克善父子在牢里自杀身亡,真要是由着大理寺审下去,真不知有多少人要跟着倒霉呢。

虚惊一场,阁老这口气哪能咽得下去,这才有了盖别院之事,阁老虽没明说,邱大管家是谁啊,早把阁老的心思摸的一清二楚,知道盖别院是假,为难张怀济才是真。

本着这个原则,邱大管家一来南阳就奔着仅有的几块好田下了手,张怀济屡次登门就是不见,邱管家心说,别院占了老百姓糊口的田,老百姓吃不上饭自然不gān,一旦闹起来,下头的官参一本,张怀济这个芝麻绿豆的县令,即便保住一条命,也得丢官罢职。

可惜邱管家算计的挺好,却真小瞧了张怀济,竟让老百姓在邱家圈的田里头拨了种儿,这才没几天,绿幽幽一片青苗长起来,哪还瞧得出别院的影儿啊。

邱管家一怒之下来县衙找人,不想连着数天,都没找着人,不是忙,就是不在,好容易在县衙外堵着了人,张怀济嘴里倒是应的痛快,说明儿就让老百姓把地里的苗拔了,可就是不见动,到这会儿,从城门往外一望绿幽幽一片长势喜人。

邱管家这个气啊,心说,行,你个张怀济,跟我这儿玩两面三刀的嘴把式,等阁老来了,看你小子怎么办,故此,今儿一大早就带着人到南阳城门外迎接阁老大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