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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济道:“莫非是桑园村的乡亲们。”

怀清撩开车帘望了望道:“恐不是乡亲们,瞧着倒想当官的,想来听说哥要回乡祭祖,特意等在这儿呢,哥如今可是一方府台,咱们桑园村还没出过这么大的官呢,更何况,还娶了嫂子这样的名门庶女,那些想寻门路跑官儿的,瞅准这个机会岂肯放过,说不定咱家的祖坟跟老宅都不用修了呢。”

怀济皱了皱眉道:“与其费力气钻营这些,不如想想怎么替老百姓gān点儿实事儿。”

若瑶跟怀清对看了一眼,忍不住笑了,若瑶道:“相公这样的官能有几个呢,不过官场应酬,相公也别太叫人家难看才是。”

怀济道:“你放心,我省的。”

一时到了,下车彼此寒暄过,方知是邓州的知府大人带着一众官员,见了怀济忙躬身道:“知道张大人回乡祭祖,下官一宿都没睡好,张大人可是我汝州府光荣更是我等的榜样,平常想拜见张大人都不得机会,如今张大人回乡祭祖,我等如何能不来。”

明明跟怀济是平级的官儿,却一口一个下官,真亏这位说的出口,怀清瞧了瞧她哥,发现她哥真跟过去不一样了,若搁过去,他哥不说板着一张脸,也绝不会像现在这样跟这些人寒暄,想想过去,再看看现在,怀清忽觉欣慰非常,她哥再不是当初的愣头青,终于学会怎么当官了。

一行人到了张家老宅,站在老宅跟前,兄妹俩都愣了,不是门前的那棵老槐,怀济兄妹险些没认出来,这是自己家的宅子,左邻右舍阔出去得有三个宽,后头恐更多,大门开着,一眼望过去,竟不知有几进,当年不过两进的院子,如今俨然已是一个颇体面的深宅大院。

怀济脸色略沉:“这是怎么回事?”

邓州知府呵呵笑了两声:“张大人莫急,你家这老宅跟祖坟都是周大善人出资修建的。”

周大善人?怀济愣了一下,邓州知府往那边一指道:这不,周善人到了。“

怀济兄妹转过头去,见不远有个人下了车,正小跑着往这边儿走呢,随着他跑动的节奏浑身的肥ròu一颤一颤儿的,满脸堆着笑脸眼睛都快挤不见了,正是周半城。

到了跟前,忙行礼:“在下来迟了,张大人莫怪啊。”

怀济也不废话,一指自己的宅子道:“周员外可否给怀济解惑,怎我家的老宅成了这般?”

周半城目光一闪道:“去年我从桑园村过,瞧见大人的祖宅实在破旧,便叫几个人稍微修葺修葺。”

稍微修葺能修葺成这样?怀济待要说什么,怀清上前道:“周员外好久不见,这一向可好?”

周半城忙点头哈腰:“劳姑娘惦记,好,好。”

周半城对这位点石成金的本事心服口服啊,若不是当初听了她的话,拿下伏牛山的药田,也赚不了这么多银子,如今外头还叫周半城,可自己的家底却大不一样了,想着张怀济仕途平顺,以后不知做多大的官呢,张怀济官越大,机会就越多了,有张怀清这么个财神爷的妹子在,自己讨点儿好准没错,故此,邓州府的知府略点了一句,周半城就痛快的出银子把张家的祖宅祖坟都给修了,怎么好怎么修,怎么体面怎么来。

只不过心知怀济的脾气,怕他恼,故此一句话先截住他,不想怀清却道:“虽周员外一片盛qíng,奈何这祖坟祖宅还是该着我张家子孙出力才是,周员外如此,恐我家的老祖宗在地下,都要骂我们兄妹是不肖子孙呢。”

一听这话,周半城心说坏了,这位可不是平白无故说客气话的主儿,既如此说,肯定是不想领qíng了。

怀清心里头清楚,商人重利,即便当初跟周半城合作愉快,可那也是当初,这人哪有不贪婪的,周半城在南阳吃着了甜头,这般买好儿也是想提前投资,想捞以后的好处,但这个便宜绝不能沾,沾了不定外头人怎么说呢,怀清自己倒不在乎,可她哥在乎。

周半城颇有些尴尬道:“些许小事罢了,张大人日理万机,不得闲,在下帮个忙也不算什么。”

怀清唤了声:“甘糙。”

甘糙会意,从荷包里掏出一张银票来,怀清递给周员外:“多谢周员外厚意,不过,咱们张家的老宅祖坟还是该我哥修,这里是一千两银子,还望周员外收下,若周员外不收,我们也只能把这宅子推到重盖了。”

周员外一听要推到,那不成自己的罪过了,笑道:“到底是怀清姑娘,这账算的清楚,那在下就不推辞了。”说着接了银票塞到袖子里。

怀清暗暗点头,果然周半城,还是很会看事儿的,这一番来去看在邓州这些官的眼里,没有不羡慕的,谁都知道张怀济三年前还是邓州府一个不入流的小驿丞,可这短短的三年,人家从南阳知县一路做到知府,还娶了左都御史叶大人府上的千金,本来就一个穷小子,原先吃饭都得算计着,瞧人现在,一出手就是一千两银子,眼都不带眨一下的,这运气好的没边儿了。

周半城略扫了周围一遭,就明白这些官心里头想的什么,暗暗撇撇嘴,心说,这些人都以为是张怀济的本事,殊不知若没他这个妹子,恐张怀济当一辈子官也还是个不入流的驿丞,当初在南阳的事儿,周半城可是最清楚,没有张怀清,也就没今天富庶南阳县了,这丫头才是真佛,不过,今儿自己来可是有事儿相求的。

等着怀济兄妹上坟祭祖之后,周半城冲着怀清一躬到底:“在下也不瞒着姑娘,今儿来也是想请姑娘给犬子瞧瞧病的,这都三年了,仍不见有子嗣,想我周半城空有这么大的家业,若将来无人承继,岂不凄凉……”

子嗣?怀清不禁皱了皱眉,心说,不能啊,周少宗那个症候,养个一两年也差不多该好了,怎会无子?

到底当年在南阳多亏了周半城,他既张口,怀清也不好推辞,本说让哥嫂先回京,自己跟着周半城走一趟汝州府,可她哥不放心,加上也想去南阳瞧瞧,故此也跟着来了。

到了汝州府,怀济跟若瑶奔着南阳去了,怀清跟着周半城来了周家,一进二门,迎头撞过来一丫头,怀清一愣的功夫,那丫头手里的包袱已经掉在了地上,包袱散开,里头滚出几个药包来,有一包还破了,里头的药散了一地。

周半城皱着眉冷声道:“冒冒失失的冲撞了贵客,来人,把她给我拖下去打十板子。”

那丫头吓的不行,跪在地上连连求饶道:“老爷饶命,老爷饶命……”

听声音甚有些熟,怀清不免仔细看了两眼,方才认出,这丫头不是别人,正是李曼娘跟前的小丫头。

怀清道:“是你,你家主子可还好?”

那丫头愣愣看了怀清半晌儿,忽的想起来,忙磕头道:“怀清姑娘,奴婢给您磕头了。”

怀清明白她的意思,跟周半城道:“想来她也不是有意的,不如饶她这次吧。”

怀清说qíng,周半城自然不好驳,点点头道:“还不谢怀清姑娘。”

那丫头还要磕头,给怀清拦住:“快去吧。”那丫头如蒙大赦,抱起包袱飞也似的跑了,怀清却微微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味遗落的糙药来,暗道,若是李曼娘病了,怎会用这个药……

☆、第130章

周半城颇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下人莽撞叫姑娘笑话了。”

怀清目光闪了闪道:“刚那丫头瞧着倒有些面善。”

周半城仿佛不乐意提,含糊道:“怀清姑娘请……”怀清心道,看来李曼娘在周府过得不怎么如意啊,不然也不会跟前的丫头都成了惊弓之鸟。

到了周少宗住的院外,还没进去呢,就听里头传来尖利的谩骂声:“你这老不死的跑这儿做什么,是不是替你那不要脸的主子传话来了,你那主子真是贱的没边儿了,别的没学会,勾爷们的本事倒是一等一,别当谁是傻子,惹怒了老娘,一把火把这院儿点了,咱们谁也别想过消停日子。”

怀清皱了皱眉,心说什么人如此放肆,再说,闹的这么热闹,怎么不见周家大少爷出来喝止。

周半城有些尴尬,先一步推开门喝道:“青天白日的闹什么,也不怕叫人笑话,有贵客呢。”

怀清好奇的跟过来,院子中间站着个微胖的妇人,手里抓着个婆子转着圈的打,那婆子左躲右闪,头发都散开了,披头散发的好不láng狈。

大概听见周半城的话,那妇人放开婆子转过身来,怀清愣了愣,这位竟也有些面善,仿佛哪儿见过似的,可哪儿见过呢?

那妇人看了怀清半晌儿,忽的冷笑一声道:“我当是什么贵客,原来是张神医,还只当攀上高枝儿,再不来我们汝州府了呢。”

周半城皱紧了眉头:“胡说什么?还有没有规矩了。”

那妇人旁边的婆子低声说了句什么,妇人略蹲身福了福,叫了声爹,怀清愕然,周家就生了周少宗一个儿子,这叫周半城爹的,除了周少宗也只有李曼娘,这妇人如何会这般称呼。

周半城扫了那被打的婆子一眼,脸色略沉:“不说你主子病了吗,不好好伺候主子跑这儿做什么来了?”

妇人瑟缩了一下道:“回老爷话儿,主子知道少爷这两日犯了痒疹,遣老奴给少爷送药来了,不想给二夫人瞧见,不分青红皂白,拽着老奴就打。”

周半城脸色缓了缓,挥挥手道:“药送过来就下去吧。”

那婆子还待说什么,瞧见周半城的脸色,不禁暗叹了口气,这人比人真得死啊,尤其女人,想过好日子就得娘家有势力才成,像她们主子这样冲喜嫁进来的,娘家不提气,只能落到如今这般境地,二夫人进门之后,主子就更不得待见了,混的还不如二夫人跟前的体面丫头呢。

怀清这会儿倒想起这妇人是谁了,正是当初汝州的同知韩应元的女儿韩如玉,当初周半城就想让儿子娶她进门,为此,李曼娘还求过自己,却不想最终还是进了周府,只不过一个同知的女儿罢了,怎会在周府如此跋扈,周半城这个公公跟前都能这样儿,就别提平时了简直是个母夜叉,李曼娘的日子可想而知多艰难。

周半城跟怀清道:“说起来,怀清姑娘还见过如玉呢,如玉的父亲当年任汝州府同知,去年升了汝州府知府。”

怀清方明白过来,韩周两家这事儿不难猜,韩应元能钻营有本事,可没银子,周半城有的是银子,就缺一条官道儿,两家正好互补,弄不好,韩应元这个知府就是周半城使银子走门路升上去的,为了保证两家的利益,结成儿女亲家是最佳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