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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头慕容是靠坐在炕上,下首放了个锦凳,赐了张怀济的坐,有这待遇的,六部尚书里也只这么一位,谁让这位不仅是臣子,还是万岁爷的大舅哥呢,就算万岁爷,也得高看一眼。

慕容是正跟怀济商量治huáng的事,赈灾终究只能救急,要想百姓过上安生日子,还得从根儿上下手,所以,治huáng才是一劳永逸的法子,而huáng河地处险要,流经的州府又多,想治huáng可比蜀地的水患还难,涉及的州府多了,事就不好办。

虽说如今吏治清明,却仍免不了各自为政,一件事一个州府gān起来不难,若是涉及的州府太多,功过难分,好事也容易变成坏事。

怀济的意思是把曾思廉从淮扬道上调过去,再有就是冯子京,蜀地的飞江堰历经七年,如今已经初具规模,剩下的一些零碎收尾工作,即便冯子京离开益州,有尹继泰盯着,也不会出差错。

只不过,冯子京本有湿症,又在蜀地七年,天天在江边儿上盯着工程进度,旧病复发,上个月尹继泰进京跟怀济说起过此事,故此,怀济也有些犹豫。

慕容是也正皱眉想这件事,抬头见可喜,不禁道:“清儿呢?”

可喜忙道:“万岁爷放心,少东家就让主子瞧三十个病人,过了晌午就完事了,主子这会儿已回寝宫歇晌午觉了。”

皇上点点头:“一进五月,天就热了起来,清儿最怕热,你去告诉银翘,冰窖里取些冰来,放到寝殿里,也能凉快些。”

可喜道:“奴才这就去。”皇上瞥见他手里拿着东西,不禁道:“你手里的是什么?”

可喜琢磨张怀济也不是外人,就把今许文生的事儿说了,把手里的东西呈上去道:“奴才心疑状元郎不定在哪里见过主子娘娘,就去吏部走了一趟,拿了许大人的履历资料来,给万岁爷过目。”

皇上倒是没想到有这样的事儿,翻开瞧了瞧,不禁道:“原来许文生竟是通州府人氏,通州府?”皇上忽想起什么:“许文生瞧什么病?”

可喜道:“没听出有什么大病,说是旧年曾有狂症,后来虽治好了,只怕再犯,故此,才来让主子娘娘瞧的。”

狂症?皇上看向怀济:“当年怀清跟老公爷在通州遇刺,朕记得,之前在通州县城里头,清儿给人瞧过病,你可记得?”

怀济点点头:“臣也记得,怀清后来跟若瑶提过,说在通州治好了一个因科举落榜郁郁不欢而致狂症的少年,莫非是他?”

可喜一听就明白了,不用想,肯定是皇后娘娘当年无意间给许文生瞧过病,估摸是瞧出了皇后娘娘的女子之身,就上了心,想起外头那些传言,忙道:“万岁爷,听见说状元郎随身携带心上人的小像,没事儿就拿出来瞧呢,为这个把上门提亲的都婉拒了,那小像若是……”说到这儿,不敢往下说了,暗道,这许文生真是找死啊,惦记谁不行啊,敢惦记皇后娘娘。

怀济却道:“下官跟状元郎吃过两次酒,观此人,秉xing正直,不像个色迷心窍之人,或许,这里头有什么误会,也未可知。”

怀济的意思皇上知道,是怕他一怒之下,把许文生如何了,其实,怀济真想多了,当年六弟对怀清那般,自己也没怎么样啊,一个许文生自己还看不进眼里,而且,即使许文生有这些心思,恐怕怀清连他是谁都忘了,不然,也不会瞧了这么多次病,仍然没认出来。

怀济告退之后,皇上还在琢磨,怎么处理这件事最妥当,许文生颇有才,殿试的那篇论时政,真可谓字字珠玑,若是因为自己的私心,而埋没了这样的人才,自己也不配当这个一国之君了。

再说,他是臣,自己是君,臣子有臣子的本分,君主也该有君主的度量,计较这些,倒显得自己小肚jī肠了。

不过,许文生这个心思也颇为不妥,若他藏着还罢,却弄的人尽皆知,还绘制了清儿的小像,若他怀里藏得小像真是清儿,有朝一日露出去却是大麻烦,怎么才能不动声色的解决此事呢。想了想,忽想出一个主意来。

怀清颇意外的看着他:“你说今儿要陪着我会国公府?”

慕容是笑了一声:“清儿这般神qíng,倒仿佛我不该去一般,今儿是岳父大人的寿辰,我这个当女婿的,上门拜寿有什么稀奇。”

怀清心说,女婿上门拜寿应该,可慕容是这个女婿是皇上,就另当别论了,不说他,就算自己回去拜寿也是微服,若是大张旗鼓的回去,皇后驾临,别说她爹,就是她爷爷老公爷也得跪在大门外行三拜九叩的大礼。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毕竟先论国法,再论亲qíng,国在家之前,即使自己的亲爹亲爷爷一样得跪拜行礼,所以,怀清才微服回去,倒是没想到慕容是非要跟着去。

怀清琢磨,他这一去,即使微服,恐也别想消停了,父亲寿辰,来拜寿的大臣自然不少,自己回去,只在内宅跟女眷们说说话儿还好,若是慕容是去了,恐要兴师动众。

慕容是瞧她那眼色,不由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清儿这般,我可要伤心了,虽说国法不可废,到底也要兼顾亲qíng,你父亲是朕的老丈人,给老丈人拜寿,也是朕应尽的孝道。”

怀清总觉着哪儿不对劲儿了,虽说慕容是说的头头是道,可怀清很清楚,慕容是对她爹不大亲近,也不过面儿上过得去罢了,这会儿巴巴的说要尽孝道,真有些诡异。

不过,他都这么说了,自己若是拒绝,可有些说不过去,因此,夫妻俩收拾妥收拾,换了便服出宫往国公府来了。

马车里,慕容是见怀清直勾勾盯着自己,不禁道:“这么瞧着我做什么,?难道连为夫都不认识了?”

为夫这个词儿也是好久没听过了,帝后跟普通夫妻还是有差别的,之前在四王府,他经常穿这样的衣裳,一袭青衫,跟自己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一样。如今怀清还记着呢,那样的雪天里,他站在哪儿挺拔,坚韧。

岁月就这么不着痕迹的划了过去,当年的坚韧少年,如今的大燕新帝,角色转换了,唯一不变的,是他望着自己的目光。怀清有时候想,自己当初怎么会觉得这个男人冷漠呢,明明他的目光如此炽烈。

慕容是见她不答自己,仍兀自在哪儿出神,一伸手把她拽到自己怀里,低声道:“为夫问你话儿呢?怎么不应?”

怀清给他忽然的动作吓了一跳,脸有些烫,忙推了他一把:“别闹,仔细让外头的人听了去。”

慕容是道:“听了又如何?”说着,低头在她脸上香了一个。

怀清只怕他又缠着自己做什么,这可是回国公府给她爹拜寿,文武百官朝中大臣,估计去的不少,真要是让大臣们瞧出行迹,慕容是能不要脸,自己可还要呢,忙挣开他,坐到对面道:“只是有些年没见你穿这样的衣裳,一时有些怀念罢了。”

慕容是也不禁想起过去,目光柔软:“那时候,你连一眼都不乐意瞧我呢,记得,你从南阳到汝州的官道上,车轮断了,都不想让我帮忙,在那个小店里,还故意点了那些菜,还有,那个店家的小子,如今都长大了吧。”

听他话里颇多埋怨,怀清忍不住笑了起来:“谁让你那时冷着一张脸,连点儿笑模样儿都没有。”

慕容是道:“我生来就是这一张脸,再说,若见了你就嘻嘻哈哈的,你又该觉得我轻浮了。”

怀清失笑,是呢,当时觉得慕容是哪儿都不好,他做什么都不顺眼。

慕容是见她笑,也跟着笑了起来,半晌儿方道:“如今事忙,等你生下这胎,明年开chūn,朕跟你去南阳走一趟,也瞧瞧陈皮这个南阳的父母官当的如何了?”

怀清忍不住想笑,明明就是想故地重游,却拿陈皮当挡箭牌,自己也不点破,出去走走也好,皇宫再大,也不过四角天空,要想真正了解百姓的疾苦,得走出去才成,吏治清明说起来容易,能做到却难,所以,即使是皇上,适当出去走走也颇有必要,自己跟着出去也便宜。

怀清想,或许可以当成蜜月之旅,虽说这个蜜月来的有点晚,孩子都仨了,那有如何,只要在这个男人眼里,自己还是当初的怀清,他们就永远是新婚。

忽外头可喜道:“主子,国公府到了。”

慕容是牵着怀清下车,抬头瞧了瞧国公府的牌匾,又看看身边的佳人,意味深长的道:“倒想起当年了。”怀清知道,他说的是成婚回娘家那回,是啊这一晃七年都过去了。

可喜多jīng儿,一早就让人知会了赫连鸿,说皇上皇后一块儿过来,且,说明皇上微服,也就是间接告诉赫连鸿,万岁爷不想声张,别弄的一群人跪在大门口山呼万岁,就不好了。

赫连鸿自然明白,却也不敢怠慢,不惊动别人,自己夫妻得亲自出来迎吧,虽说是女婿,可这女婿的身份太贵重,自己这个老丈人的谱儿,也摆不起来啊。

故此,慕容是跟怀清到门口,还没往里进呢,赫连鸿夫妻就迎出来了,刚要下跪,慕容是已经先一步扶起赫连鸿道:“今儿不论君臣,只论翁婿,朕是来给国丈拜寿的。”说着微微欠身:“小婿恭祝岳丈大人寿比南山。”

第166章番外二

这话儿得看什么人说,这女婿也得分个高低贵贱,若是平常人家的女婿,给老丈人拜寿说吉祥话儿都是应该的,可这女婿若是天下之贵的皇上,还肯说这么一句,那可真是长了脸。

上官氏倒没觉得如何,她只想拉着闺女,恨不能立时就拽到后宅去说体己话,以前闺女还是皇子妃的时候,上官氏时常过府去瞧瞧,还勉qiáng说得过去,后来一封后进宫,这君臣有别,即便是自己的闺女也不能总见面,虽说有事也能递牌子进去,到底是宫里,只怕哪句话不防头,给人听了去给怀清惹麻烦。

故此,就想着怀清出宫回来,娘俩坐在一处能好好说说话。而怀清能出宫的借口,也就是家里长辈儿过寿,这还是皇上格外疼怀清的结果,以前可没有这样的。

不往远里说,就说前皇后,余家的老太君年年过寿,也不过让当时的四皇子去冀州瞧瞧罢了,何曾见皇后自己回去的,也就怀清这个皇后能如此,却不想今儿皇上也跟了来,上官氏心里不免遗憾,估摸今儿娘俩恐不得说话儿了。

却,赫连鸿一张老脸都激动的通红,虽说女婿就轻飘飘说了句寿比南山,那也是了不得,免了自己的跪不说,还这么给自己脸,赫连鸿自觉,这辈子混到这份上足了,忙不迭的道:不敢不敢,皇上娘娘里头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