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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19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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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约书亚·达勒这次没再多说什么,老老实实点了点头,起身朝门外走。

他拉开房门的时候,有些犹豫地回头想说点什么,但最终还是没开口,闷着头就要出门。

倒是临关门前,顾晏突然淡淡地说了一句:“以后别去爬别人的围墙,那不是好事。”

约书亚:“嗯。”

关门声响起,约书亚·达勒离开了。房间里的两个人却没有立刻说话。

漫长的一分钟后,顾大律师撩起眼皮看向酒店房间的电子时钟,“从约书亚·达勒进门到他刚才出门,一共1个小时又39分钟,你大概占了80%,给我留个20%左右的补充空间。”

他说着,眼眸一动,看向燕绥之不冷不热道:“要不我们换换,我给你当实习生吧。”

燕绥之:“……”

习惯真可怕,气人气惯了的燕大教授差点儿笑着回答“行啊,我没什么意见”,还好及时把笑容憋回了嘴角以下。

他“唔”了一声,觉得有必要想个话题过渡一下,于是习惯性端起玻璃圆几上的咖啡杯,道:“头一回直接参与案子,有点儿兴奋。对了顾老师,关于约书亚·达勒描述800回的事件经过,你怎么看?”

有尊称给足对方面子,有正事转移对方注意。

完美。

然而他那咖啡还没喝进口,就被顾晏伸手抽走了。

顾大律师手指拎着咖啡杯的杯沿,食指指了他一下,凉凉地说:“给你个建议,转移话题可以,别手没地方放,捞别人的咖啡喝。”

燕绥之:“……”

“至于当事人所说的事情经过——”顾晏喝了一口咖啡,抽出一份证据资料一边看一边道:“我以前的老师虽然很少说正经话,但有一句还是可以听听的。”

燕绥之心里就是一声冷笑,心说好,又说我一句坏话。等你以后知道真相,你恐怕会哭。

他保持着得体温和的笑,问:“哪句?”他当然知道是哪句,事实上他根本也不想问这种傻兮兮的问题,但是他得装没什么经验的实习生嘛,单纯好骗容易困惑。

经验告诉他,几乎每个实习生都问过类似的问题,装装样子准没错。

顾晏放下咖啡杯,道:“关于当事人说的很多话,他随便说说,你随便听听。”

燕大教授继续维持着演技:“所以老师你认为约书亚·达勒说的不是真话?”

顾晏看了他一眼,目光又重新落回到证据资料上,道:“刚才那句话说的是通常情况,告诉你只是以免你以后再问这种问题。”

燕绥之依然微笑:“……”本来也不需要问。

顾晏把几页证据资料铺在两人之间,手指按着页面转了个方向,让它们朝向燕绥之:“你看过这几个证据么?如果约书亚·达勒说的是真的,那么这几页内容就是假的。如果这几页是真的,那他就说了假话。”

这几页内容燕绥之当然看过,里面的东西足以填补整条证据链,能证明约书亚·达勒不仅在吉蒂·贝尔屋门外停留,还进过屋内,碰过作案工具等等……

这些证据均来自于警方。

依据这些内容,那天发生的事则又是另一个样子——7点15分左右,约书亚·达勒翻墙进了吉蒂·贝尔家,他对这位老太太的作息情况观察已久,非常熟悉。他乘着老太太在里间做编织的时候,拿着外间沙发上的靠枕和一座铜饰,悄悄摸进了里间。

吉蒂·贝尔的扶手椅椅背总是背对着门,因为这样方便她面朝着暖气,手指能灵活些。约书亚·达勒进门后,利用靠枕掩盖声音,用铜饰打了老太太的后脑勺。

8点左右,照顾老太太起居的侄孙切斯特回来了。约书亚·达勒躲在院子暗处,等到切斯特进屋后,翻越围墙回到了自己家,匆忙间遗漏了那对耳环。

如果约书亚说的是真话,那么警方就做了假。

顾晏:“看你相信这边的警方,还是相信他。”

第20章 证据(三)

顾晏顿了一会儿,抬起头又补了一句:“或者,你希望相信哪一方?”

这话很耳熟,听得燕绥之突然有些感慨。

那是很多年前的一场讲座,地点并不在梅兹大学,而是在天琴星系另一所老牌大学,距离德卡马要坐两天的飞梭。燕绥之带着法学院几个教授过去做主讲人。

至于法学院的学生参不参加全凭自愿,想去的可以在学院做个登记,然后由学院组个团队一起过去。

那场讲座是开放式的,对听众不做限制,掺杂了不同星系不同星球的人,男女老少都有,偌大的礼堂坐得满满当当。

带过去的几位教授几乎都讲得不错,带了点儿科普的性质,还都挺幽默。唯独一位老教授水土不服生了病,显得没什么精神,语速也慢。

当时恰好是个春日的下午,礼堂里人又多 ,容易懒散困倦。于是等那位老先生讲完,一个礼堂的人都睡死过去了,只剩前两排的人还在扒着眼皮垂死挣扎。

而燕绥之作为压场最后一个开讲,运气喜人,刚好排在那位老先生后面。

他两手扶着发言台,扫了眼全场就笑了起来。心说好一片盛世江山。

不过他没有强迫别人听自己长篇大论的习惯,对这种睡成一片的状况毫不在意,甚至还对近处某个半睡不醒的学生开了句玩笑说:“我一句话还没说呢,你就对着我点了十二下头。”

于是那一片的学生笑了起来,当即笑醒了一拨。

那片听众里,有一个年轻学生没跟着笑,只是撩起眼皮朝那些睡过去的人瞥了一眼。他身体有一半坐在春日的阳光里,却依然显得冷冷的,像泡在玻璃杯里的薄荷。

这就使得他在那群人中格外突出。

他收回目光后,又无波无动地看向台上,刚好和燕绥之的目光对上。

燕大教授当时的注意力当然不会在某一位听众身上,所以只是弯着眼笑了一下,便正式讲起了后面的内容。

在他讲到第一个案例的时候,礼堂的人已经醒得差不多了。但是很巧,第一个抬手示意要提问的学生,刚好是坐在那位薄荷旁边的。

“教授,像这种案子,当事人所说的和控方给出的证据背道而驰,该相信谁?”

燕绥之嘴角带着笑意,问她:“你希望相信哪一方?”

那位女生张了张口,似乎最初觉得这是个很好回答的问题,但她迟疑了一会儿后,反而开始纠结,最终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

那些学生在最初选择法学院的时候,总是抱着维护正义的初衷。

希望相信自己的当事人,那就意味着要去质疑控方的正义性,如果连最能体现正义的警方检察院都开始歪斜,制造谎言,那无疑会让很多人感到灰心和动摇。

希望相信控方,那就意味着自己的当事人确实有罪,而自己则要站在有罪的人这边,为他出谋划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