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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19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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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着那么远的距离,车里的人都仿佛能听见那车呼啸着离去时兜起的风声。

本奇他们一脸懵逼地欣赏了一出甩车表演,酷炫得让人说不出话来。车内顿时一片安静,气氛格外凝重。

过了几秒,司机说:“如果我不是被甩的那辆车,我恐怕得给那位的开车技术打个五星。”

本奇猛地回过神来,他抽了一口气,急道:“去他妈的五星,快跟啊!人家影都飚没了你呢!”

司机破罐子破摔地往座椅上一靠,指了指方向盘上的标志道,“请您睁大眼看看,您约的是辆银豹,人家约的是辆亚飞梭,只比正经飞梭稍差一点,比咱们这快了不知道几个档,你告诉我怎么追?”

“那你不早说追不了?”

司机抹了把脸:“智能驾驶惯性限速,当然能追,我他妈哪能想到人家中途换手动飚速去了?你能你来!不能闭嘴!”

本奇气得窝回了座椅上,觉得自己那一口气非但没下去,反而要噎死他了。

后座的赫西默默看完一场闹剧,又瞄了眼高架出口连接的那条路,尽管那辆亚飞梭早已没了踪影,但他还是有滋有味地看了几秒,然后没憋住笑了一下。

“你干什么?”本奇活像个炸了毛的鸡,敏感地扭头看向他。

赫西立刻抿起嘴,尴尬地“嗯”了一声,有点慌乱地岔开了话题,“没什么,我就是在想我们现在该去哪里啊老师?”

本奇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半天,直到赫西开始变得坐立不安,他才开口道:“想回去啦?”

赫西斟酌了一下,问道:“您打算要回了吗?”

本奇翻了个白眼,“想得美。”

“……”

本奇重新转回头去,靠在副驾驶上丢给司机一句话:“去樱桃庄园,这回不用跟什么车了,你慢慢开,我睡一会儿。”

说完,他哼了一声。靠着座椅闭上眼睛的时候,他隐约听见后座的赫西特别轻地叹了一口气。

他当然知道赫西在叹什么气。

赫西这个年轻人是去年刚毕业的,有热情,有礼貌,有理想,就是脸皮薄,做什么事都下不去手也张不开嘴,显得太腼腆。这一行就是怕腼腆。

所以赫西的求职路并不顺利,一路辗转最终到了蜂窝网这个冷门小站。

不过说是冷门小站,能在全联盟数不清的网站中存活下来,就已经能算一种成功了。所以归根结底,这个工作算不上太好,但也不赖,每年招人要求还挺高。

最初人事官也是不想要赫西的,录取还是因为老板一句无意的话。

老板当时翻了一眼赫西以前拍的照片,说这学生有股悲悯心。

悲悯心什么的,反正本奇半点儿没看出来,没准儿就是老板偶尔兴致来了说一句文艺话。他只知道,单看摄影技术,赫西差了网站御用的两位摄影师十万八千里。人事显然也这么觉得,所以把他安排给了本奇做助理记者,说白了就是打杂,顺便学点儿东西。

本奇觉得自己够心软了,有些老师不想带出学生饿死自己,收了助理权当多个倒水的,什么东西也不教。他不同,他每回出来都把赫西带上,每回想起什么前辈忠言,也都会告诫他。这样尽心尽责的老师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奈何赫西这小子不领情。

整天就惦念着爆炸案、爆炸案……以及爆炸案。

当初爆炸案发生之后,讨论度最高的那阵子,本奇也有过这样的热情。奈何他跟了十天,也没拍到什么翻转性的东西或者爆炸性的消息。那阵子赫西也拍了不少照片,但他那个技术……

总之,本奇看完那数百张照片,最终的评价就是:不知所云。

在他看来,连一张有信息量的照片都找不出来,更别提凑足一个有冲击性和讨论度的版面了。

那批照片当即就被网站废弃了,但是赫西自己却备份了一份,舍不得删,还总说里面的内容很多,疑点也很多。奈何这小子嘴笨,表达不出来,实在没什么说服力。

于是最终,这件事就被搁置下来。

再往后,爆炸案的热度已经过去了,无数媒体的报道证实那个案子本身也并没有什么好说的,之所以当时吸引了那么多讨论,也只是因为那个法学院院长而已。

凑热闹谁不会啊,这是很多人的本性。

那么多报道的人里有几个是真正跟那位院长有交集的?没几个,跟风了一波下来,那些人除了一波经典照片,可能连那位院长脸都没真正记熟呢,指不定给对方加个胡子或者换个发型,一堆人就认不出来了。

反正本奇自己就是这样。

“别叹气了,我也是为你好……”本奇咕哝了一句,“是什么时间就讨论什么时候的事情,别总炒旧话题,有意思么?”

这话说完,他听见后面的赫西沉默了一下,有些尴尬地回了一句,“我知道。”

你知道个屁!

本奇翻了个白眼,彻底睡了过去。

燕绥之甩脱了那辆车,又把驾驶切回智能模式,丢开方向盘继续看起了手里的案件资料。他的模样平静淡定,好像刚才飞驰飚速的车不是他开的一样。

再往前倒个二十年,他手动开车就都是这个风格,提速的时候脸上还没什么表情,倒是车上坐着的人往往都会攥紧把手,一脸心脏快要从嘴里蹦出来的模样。

后来他注意到了这点,速度就慢慢放了下来,能用智能驾驶都用智能驾驶,越来越懒得碰方向盘。

没多久,车子便停在了预设的目的地,樟林路19号。

天琴星第三区的房价贵得离谱,樟林路因为地段有些不方便,稍微好点。但即便这样,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所以这一带的普通住宅都特别小,一个挨着一个。又因为有悬浮轨道横跨过去,还不能建得太高,最高不过三层。

陈章的那座小房子只有两层,从正脸看,一层顶多能塞下一个小小的客厅和厨房,二层塞下一间卧室和卫生间。

燕绥之从口袋里掏出两只薄薄的白色专用手套,这是他刚到天琴星的那晚出去买来的。丰富的经验让他知道,碰到什么样的案件需要提前准备什么样的东西。像专用口罩手套那种一次性的消耗品,他都是到地方再买。

屋门前的一只通知箱和窗台上都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尘。但还能分辨出警方在这里调查取证时贴过的封条痕迹。

这会儿该查的都查完了,大多数乱七八糟的封条和警戒都已经撤了,只剩下正门和几扇窗户锁眼上的还留着,以表示这里闲人免进。

有一位警署的小警察还尽职尽责地守在这里,燕绥之过来的时候,他在路边的车里按了下喇叭。

“干什么的?”小警察从窗子里探头出来。

燕绥之把身份卡在他那里刷了一下,“来的路上我交过申请。”

“辩护律师啊?”小警察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遍,可能是觉得他太过年轻了,露出了不太相信的表情。不过身份证明都有,而且显然之前也听到过消息,便没再多问,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