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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19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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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对监控的态度也是,这会儿回答问题也是。

一般人在真正提到案子的时候,反应大致就是三类——

一类是像陈章那样,有隐情没法说,所以满满都是抵触情绪,沉默,或是直接拒绝配合。

一类则是像约书亚·达勒那样,会在讲所有事情之前,先表明“我没罪,不是我干的,跟我没关系”。当然,是真无辜还是假无辜另说,但这句最需要强调的话一定会在最开始就说出来。

第三类则是默认自己有罪的,不妄想完全洗脱罪名,只希望能从轻从宽。这种因为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所以会下意识地选择一个切入口开始讲述事情经过。

贺拉斯·季三类都不是。

他没有直接声明自己无罪,也没有找到切入口。

来这里之前就听说这位贺拉斯·季先生嘴很紧,撬不开,他们以为会碰到类似陈章那样的沉默以对,结果也不是。

这种反应说明什么呢……

没有强调自己的无辜,说明他确实跟案子有关联,或者他并不在意自己会不会被认定为无罪。

没有找到切入口,说明他对案子并不完全清楚,一时间无法下脚。

没有沉默以对也没有抵触情绪,说明现在的局面不存在“被迫”,而是出于他的自我意志,自愿的。

还有刚才贺拉斯·季对待监控的态度……

有什么人会在这种场合下希望监控开着,或者说担心监控关闭?

很明显,贺拉斯·季怀揣着一丝担心和不安,他担心监控关闭之后会有人对他不利,所以希望监控一直开着。

燕绥之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已经将这位当事人条条缕缕地理了一遍——

贺拉斯·季应该是感受到了什么威胁,出于自我保护的目的,将自己安置在了警方的全天候盯守之下,甚至也不介意干脆被关押一段时间。

这个隔离区的特殊病房,有监控,有警方,有不断往来确认他身体状况的医生护士。因为他的嫌疑人身份,这些医生护士还不能关门,不论是做检查还是做治疗,都要在警方的眼皮子底下。

这对贺拉斯·季来说,大概是最有安全感的地方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他在隔离病房还能长胖,能招虫逗鸟,就太容易理解了。

这点不怕顾晏想不到。

燕绥之对顾大律师的能力完全放心。

不过这终归只是一种猜想,具体还得再看贺拉斯·季会说些什么。

顾晏一点儿情绪都没放在脸上,他心里在想什么别人根本看不出。听了贺拉斯·季的话,他也没多言,只从存储器里调出案件资料翻了两页,道:“从红石星10月3号那天开始说吧。”

他收到的案件资料其实包含一部分证据信息,更多的部分高级事务官亚当斯还在整合,估计这两天能再打一个包给他,但他并没有把证据一个一个扔出来问贺拉斯·季。

按照联盟律法规定,上庭之前,这些证据信息是不能直接告知嫌疑人的,嫌疑人无权翻阅。这就像一名律师不能同时为同案的两名被告人做辩护,怕沟通串供一样,都是防止嫌疑人编造谎言洗脱罪名的手段。

证据中显示,红石星那名老人10月3号带了工具去边郊钓秋鱼,那片湖附近没有任何摄像装置,根据现场痕迹来看,应该是被嫌疑人引到了林子外的路上,弄晕塞进车内,带去了位于黑岩区的一处废弃仓库。

黑岩区曾经矿线多,地下贮存仓库也多。后来经过几十年甚至百年的时间,矿线被开发得差不多了,需要换线,那些仓库就都成了废弃地。

因为宜居星球多,地也多,那些废弃地很少会被修缮改造挪作他用。

这是很多星球老矿区的常见情况。

“摇头翁”案中的仓库,就都是这种。

跟“摇头翁”案中大多数老人的情况一样,那位叫做麦克·奥登的老人是个寡居的,所以失踪很久也没人注意到。

他在10月3号傍晚被困缚于黑岩区9号中型仓库,装在一个铁笼子里,笼子一侧装有一个铁槽,槽内分两块区域,一边放水,一边放食物。

老人如果饿了渴了,就得趴在那侧栏杆上,伸手去槽里捞点吃的喝的。

奥登老人含糊的话语表明,他被人“切开了皮肤,扎了针”,还认为“有狼和怪物往身上扑,必须将他们弄开,所以抓挠割撞什么方法都试了”,这应该是他身上那些虐待痕迹的由来。警方的证据则表明,奥登体内有某种致幻毒剂的残留痕迹。

这种毒剂会让人先出现幻觉,然后逐渐陷入疯癫。

奥登被找到的第二天,他体内的毒剂残留痕迹就开始骤然淡化,第三天就检测不出来了。

这些细节的部分,在外面纷纷扬扬的报道中没有出现过。顾晏还是今早从亚当斯那边收到第一批案件资料时才看到,看完他就带着燕绥之直奔医院。

一方面是尽早会见当事人。

另一方面……这种致幻毒剂的反应状态,让他们想起了柯谨。

第99章 猜测(一)

这一行做久了会有点儿职业病,非常忌讳毫无证据的推论。

一般人看见某些东西进而联想到别的事情,有证据证明联系的会称为顺藤摸瓜,没证据的会称为直觉。碰到直觉有人半真不假地说出来,当做调侃,有人心里想想就罢。

燕绥之和顾晏不同,这两位一脉相承的职业病患者在直觉来了的时候,总会下意识去找点印证。找得到就保留猜想,找不到就理性忽略。

不知道这是不是“无罪推定”的日常生活版。

但这次算个例外,他们从早上拿到案件初期资料时,就总会想起柯谨。直到他们见完贺拉斯·季,这种并无证据的联想依然没有淡化。

两人从病房出来的时候是上午十点,距离他们进去正好一个小时,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这不是在看守所,真要拖个五分十分钟,其实并没有问题。

但对他们来说,真是一点儿拖的必要都没有。

因为贺拉斯·季这人哔哔了一整个小时,就给他们编了套假得不能再假的说辞。燕绥之那张简易版的记录页,怎么打开的又怎么关上,一个字都没记。

不过这种情况对他们来说并不出乎意料。

一个谁都撬不开嘴巴的人,总有他想瞒着的东西,怎么可能一上来就交代实话?

这种情况他们见得多了,连脸色都没变,全程淡定地听着。燕绥之甚至还随口问了几个问题,活像他信了似的。于是贺拉斯·季编得更来劲了,喝了两口水就一直扯到了最后一分钟。

临走前,贺拉斯·季指了指燕绥之的记录页,问:“你不用记点什么?”

燕绥之扶着门框,回头瞥了他一眼,要笑不笑地说:“那倒不用,就是放在非联盟时期,史书也用不着把各星皇帝漏气出恭的细节都记下来。”

说完,他就摆了摆手关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