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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19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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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其实非常懂事,或者说,他对自己养父有着绝对的信任,知道对方绝不会轻易把他珍视的东西送出去,一定有逼不得已的原因。

“但那小子的探究心非常强。”房东有点无奈,“也许是天赋极佳的人与生俱来的?这其实是优点,绝对不应该被责罚。但我那时候确实不想让他知道原因。”

实验室那些动物歇斯底里的疯癫举止,绝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话题。甚至是消沉而压抑的。

那不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适合看到的画面和场景。所以默文·白找了些别的原因搪塞过去。

“没过几年,我从研究所辞职。”房东有些无奈,“这个行为在那小子看来同样很突兀,所以更激发了他的探究心。但我解释不清,我那时候对研究所的排斥只是出于一种直觉,没有什么实质的证据。我那时候甚至说不清研究所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所以对于雅克的探究,默文·白再一次选择了搪塞。

一方面他自己不想再提,一方面他也不希望雅克接触到那些事。

少年时候的雅克·白一次一次擦着边询问,而默文·白则一次又一次给出虚假的理由。

“其实我后来想过,隔阂就是因为这个吧。”房东说,“他给我了绝对的信任,我却不跟他说实话,总用各种玩笑和编造的理由应付他,不管出于什么本意,至少在信任这点上,辜负他了吧。”

房东想了想:“那之后他跟我就不如以前亲近了,也可能到了真正的叛逆期?有时候冷不丁丢一句话,活像软刀子,乍一听每个字都挑不出毛病,但就是听得人心里直呕血。”

“但我那时候没有意识到,还以为那小子狗都嫌的年纪终于到了,虽然比我预想的晚了很久。那半年,我们经常会因为一些很小的事情起冲突,并不激烈,也没有谁吵吵嚷嚷,但都气得不清。好像突然从哪哪都投机的家人,变成了哪哪都不合适的同屋租客。”

燕绥之听见“同屋租客”这种形容,宽慰了一句:“怎么也不至于落到租客的地步,毕竟是父子。”

“是啊。”房东说,“冷静的时候会这么想,但气头上时不时会蹦出这种念头,挺不是滋味的。那阵子他刚进大学,不常回家。我无意间听说,他的亲生父母一直在悄悄找他,对他表现出愧疚和善意,试图跟他和好。说实话,我平时底气很足,吵架的时候就会觉得自己还缺了点儿血缘打底。”

“再后来,他大学一年级后半学期吧,有一次放假回来,我无意间看到了他的一个资料夹……”

他说到这里,依然皱了一下眉。好像过了那么多年,再回想起那个瞬间,心里依然做不到无波无澜。

“那些图示和数据,我一眼就知道是什么。全是当年我在研究所接触到的东西!我最初以为他胆肥了,居然有本事偷偷翻我的老底。又仔细看了几眼,才发现那些研究数据细节上有很多不同。怎么说呢……非常稚嫩。一看就是一个天赋极高,但又经验极少的人自己鼓捣出来的。”

房东叹了口气,“我当时直接气懵了。比起偷偷翻我老底,他自己研究才更让我后怕。你根本难以想象他那样的天赋,如果真的走错路,会引发什么后果。那大概是我跟他之间爆发的最严重的一次争吵,也是最后一次。”

默文·白没有想到,他一次次的搪塞换来的结果居然是这样。雅克非但没有死心,还亲身探究起来。

那次争吵,雅克当着默文·白的面把那些资料全都删了,永久粉碎。然后收拾东西回了学校,再没回来。

“我原本以为,那次争吵跟以前一样,只是闹脾气的时间长了一些。也许等到下一个假期,他又会拎着行李,斜挎着背包,一声不吭地出现在门口。结果没多久,我就听说,他去亲生父母那边暂住了。”

房东沉默了一会儿,又道:“起初挺气的,非常生气,有种花了二十年养了头白眼狼的感觉。气得我肝都疼,就是那时候跟林原说过,不要在我面前提那小子,一句都不行。有一阵子,我安慰过自己——那小子心思重,也许误解了一些气话,所以在故意气我。我想过拉下脸,主动找他聊聊。但很不巧,我那阵子被曼森兄弟给盯上了。”

那时候的默文·白忽然觉得,雅克回归亲生家庭,就此跟他疏远也不算一件坏事,至少不会被他牵连。

于是,那几年的默文·白没少演戏,违背本意把养子越推越远。

原本的深沟一点点裂成天堑,久而久之,就再合不上了。

“我一度很担心,他没有停下那些研究,会步我的后尘,被牵扯进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里。”房东说,“幸好……”

听到这句话,燕绥之目光一动,又倏地垂下,兀自拨弄着餐盘里的薄荷叶。

他原本想就休息站看到雅克·白的事,提醒房东几句。但现在他又忽然改了主意,把那些试探的问话咽了回去。

房东没注意到他的神色,自顾自出神了片刻,说:“好在他毕业之后进的是春藤,这大概是唯一值得我欣慰的一件事。”

他忽然想起了很多很多年前的某个下午。

他在院子里做根雕,二楼书房的落地窗明亮而干净。他活动筋骨的时候偶然一抬眼,就见雅克靠在椅子里,塞着耳机,面前是成片的电子资料。

那是雅克在度过中学的最后一个短假期,要不了多久,他就要升入大学。

那时候的默文·白看着窗后的身影,忽而意识到,雅克好像已经很久没再问过那些关于实验室和辞职的问题了。

那个探究心总是很强,叽叽喳喳吵吵闹闹的小鬼,已经在不知不觉间长成了另一番模样,成熟很多,也内敛很多。

以至于有时候默文·白都看不出来,他在想些什么了。

成长本该是令人欣慰的,但默文·白却在那一瞬忽然生出一种感觉……

好像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小鬼,终有一天会离他越来越远,变得越来越陌生,也许某一天,他就不再回家了。

第173章 卷毛(三)

三个人花了整整一夜时间,才把一栋房子的资料整理完。

清早的海滨风很大,夹杂着细小砂砾拍打在落地窗上,咯咯作响。

天并不晴朗,稠密的云掩住了阳光,显得有些阴沉,而燕绥之刚消停了没多久的胃痛和头痛又隐隐发作起来。

一切都不像是个好兆头,但他们并非一无所获。

严格来说,是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

坏消息是——当初燕绥之经历的那场手术,有研究所签名的文件并没有找到。

这样一来,想要证明燕绥之体内基因片段和研究所以及曼森兄弟有关联,就有点棘手了。

失望之际,顾晏想起房东收到的威胁邮件。

“给你发邮件的人手里一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