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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4月6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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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致文侧过头来看着她,落日的余晖正照射在她身上脸上,把她浑身都涂上了一抹金黄。她浓眉大眼,满头被风吹得乱糟糟的头发,面颊红红的,嘴唇轻快的蠕动着,那一大段话像倒水般倾了出来,流畅得像瀑布的宣泄。他看呆了。

夏初蕾扔掉了手里的贝壳,弯腰再拾了一枚。站直身子,她接触到他的眼光。他的眼睛深邃而闪亮。每当她接触到他的眼光,她就不由自主的心跳。她总觉得梁致文五官中最特殊的就是这对眼睛,它们像两口深幽的井,你永远不知道井底藏着什么,却本能的体会到那里面除了生命的源泉外,还有更丰富更丰富的宝藏。从认识梁家兄妹以来,初蕾就被这对眼睛所迷惑,所吸引。现在,她又感受到那种令她心跳的力量。

“你盯着我干嘛?”她瞪着眼睛问。为了掩饰她内心深处的波动,她的语气里带着某种挑衅的味道。“我明白,你不同意我的看法,你们学文的,都推崇杜甫!你心里准在骂我什么都不懂,还在这儿大发谬论!”

“不。”梁致文紧盯着她,眉尖眼底,布满了某种诚挚的、深沉的温存。这温存又使她心跳。“我在想,你是个很奇怪的女孩。”

“为什么?”

“你整天嘻嘻哈哈的,跳跳蹦蹦的,像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可是,你能把李白和杜甫的诗倒背如流。”

“哈!”初蕾的脸蓦然涨红了。“这有什么希奇!你忘了我妈是学中国文学的,我还没学认字,就先跟着我妈背唐诗三百首,爸的事业越发达,我的诗就背得越多。”

“怎么呢?”

“爸爸总不在家,妈妈用教我背诗作为消遣呀!”

“即使如此,你还是不简单!”梁致文的眼光更温存了,更深邃了,温存得像那轻涌上来,拥抱着她的脚踝的海浪。“初蕾……”他低沉的说:“你知道?你是我认识的女孩子里,最有深度……”

“哇!”初蕾大叫,慌忙用双手遮住耳朵,脸红得像天边如火的夕阳。她忙不迭的,语无伦次的喊:“你千万别说我有深度,我听了浑身的鸡皮疙瘩都会起来。你别受我骗,我最会胡吹乱盖,今天跟你谈李老头杜老头,明天跟你谈汉老头哈老头……”

“汉老头哈老头又是什么?”梁致文希奇的问。

“汉明威和哈代!”初蕾叫着说:“知道几个中外文学家的名字也够不上谈深度,我最讨厌附庸风雅卖弄学问的那种人,你千万别把我归于那一类,那会把我羞死气死!我是想到那儿说到那儿,我的深度只有一张纸那么厚!我爸说得对,我永远是个疯丫头,怎么训练都当不成淑女……”

“谁要当淑女?”一个浑厚的声音,鲁莽的插了进来。在初蕾还没弄清楚说话的是谁时,梁致中已一阵风般从她身边卷过去,直奔向前面沙滩上一块凸出的岩石。初蕾站定了,另一个高大的影子又从她身边掠过去,直追向梁致中,是那个傻小子赵震亚!这一追一跑的影子吸引了初蕾的注意力,她大叫着说:“比赛谁先爬到岩石顶上!”梁致中头也不回的喊。

初蕾的兴趣大发,卷了卷裤脚,她喊着:“我也要参加!”

“女孩子不许参加!”梁致中嚷:“摔了跤没人扶你!”

“谁会摔跤?谁要你扶?”初蕾气呼呼的:“我说要参加就是要参加!而且要赢你们!”

放开了脚步,她也对那岩石直奔而去。

梁致文呆立在那儿,楞楞的看着初蕾那奔跑着的身影。她的腿匀称而修长,轻快的踏着海水狂奔。她的衬衫早已从长裤里面拉了出来,对风鼓动得像旗子。她那短短的头发在海风中飞扬,身子灵活得像一只羚羊。

初蕾已快追上了赵震亚,她在后面大叫:“赵震亚!”

“干什么?”赵震亚一边跑,一边喘吁吁的问。他那大头大身子,使他奔跑的动作极为笨拙。

“致秀在叫你!”初蕾嚷着。

“叫我做什么?”赵震亚的脚步缓了下来。

“她有话要对你说!”

“什么话?”赵震亚的脚步更慢了。

“谁知道她有什么知心话要对你说!”初蕾追上了他,大声的嚷着:“你再不去,当心她生气!”

“是!”那傻小子停住了脚步,慌忙转过身子往回头就跑。

初蕾笑弯了腰,边笑边喘,她继续向梁致中追去。致中可不像赵震亚那样好追,他结实粗壮而灵活,长长的腿,每跨一步就有她三步的距离,她眼看追不上,又依样葫芦,如法炮制,大叫着:“梁致中!”

梁致中已跑到岩石下面,对初蕾的呼唤,他竟充耳不闻,手脚并用,他像猿猴般在那岩石上攀爬。初蕾急了,放开喉咙再喊:“致中!梁致中!等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