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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4月6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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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你调的,”他说。“很淡很淡,喝喝看好不好喝?”

我接过了酒杯,啜了一口,那酒香醇而可口。

“你教坏了我,”我说:“我本来是不喝酒的。”

他在我身边坐下来,火光映红了他的面颊。

“喝一点酒并不坏,”他说:“醺然薄醉是人生的一大乐事。”他盯着我:“明天,想到什么地方去玩吗?”

“不,我们才回家,不是吗?我喜欢在家里待着。”

“你真的喜欢这个‘家’吗?”他忽然问。

我惊跳,他这句话似乎相当刺耳。

“你是什么意思?”我问。

“哦,不,没有意思,”他很快的说,吻了吻我的面颊。“我只希望能给你一个温暖的家。”

“你已经给我了。”我说,望着炉火。“你看,火烧得那么旺,怎么还会不温暖呢?”

他注视了我一段长时间。

“希望你说的是真心话!”他说,站了起来,去给他自己调酒了。我继续坐在炉边,喝干了我的杯子。

这晚,我睡得颇不安宁,我一直在做恶梦,我梦到小树林,梦到雨,梦到我坐在楚濂的摩托车上,用手抱着他的腰,疾驰在北新公路上,疾驰着,疾驰着,疾驰着……他像卖弄特技似的左转弯,右转弯,一面驾着车子,他一面在高声狂叫:“我爱紫菱!我爱紫菱!我爱紫菱!我发誓!我发誓!我发誓!”然后,迎面来了一辆大卡车,我尖叫,发狂般的尖叫,车子翻了,满地的血,摩托车的碎片……我狂喊着:“楚濂!楚濂!楚濂!”

有人抱住了我,有人在摇撼着我,我耳边响起云帆焦灼的声音:“紫菱!醒一醒!紫菱!醒一醒!你在做恶梦!紫菱!紫菱!紫菱!”

我蓦然间醒了过来,一身的冷汗,浑身颤抖。云帆把我紧紧的拥在怀里,他温暖有力的胳膊抱紧了我,不住口的说:“紫菱,我在这儿!紫菱,别怕,那是恶梦!”

我冷静了下来,清醒了过来,于是,我想起我在呼叫着的名字,那么,他都听到了?我看着他,他把我放回到枕头上,用棉被盖紧了我,他温柔的说:“睡吧!继续睡吧!”我阖上了眼睛,又继续睡了。但是,片刻之后,我再度醒过来,却看到他一个人站在窗子前面,默默的抽着香烟。我假装熟睡,悄悄的注视他,他一直抽烟抽到天亮。

§16

新的一年开始了。天气仍然寒冷,漫长的冬季使我厌倦,罗马的雕像和废墟再也引不起我的新奇感,珍娜的通心粉已失去了当日的可口,过多的奶酪没有使我发胖,反而使我消瘦了。云帆对我温柔体贴,我对他实在不能有任何怨言。我开始学习做一些家务,做一些厨房的工作,于是,我发现,主妇的工作也是一种艺术,一双纤巧的、女性的手,可以给一个家庭增加多少的乐趣。

春天来临的时候,我已会做好几样中国菜了,当云帆从他的餐厅里回来,第一次尝到我做的中菜时,他那样惊讶,那样喜悦,他夸张的、大口大口的吃着菜,像一个饿了三个月的馋鬼!他吮嘴,他咂舌,他赞不绝口:“我真不相信这是你做的,”他说:“我真不相信我那娇生惯养的小妻子也会做菜!我真不相信!”他大大的摇头,大大的咂舌,一连串的说:“真不相信!真不相信!真不相信!”

我笑了。从他的身后,我用胳膊抱着他的脖子,把我的头贴在他的耳边,我低语:“你是个好丈夫!你知道吗?”

他握住了我缠绕在他脖子上的手。

“紫菱!”他温柔的叫。

“嗯?”我轻应着。“已经是春天了,你知道吗?”

“是的。”

“在都市里,你或者闻不出春天的气息,但是一到了郊外,你就可以看到什么是春天了。”

“你有什么提议吗?”我问。

“是的,”他把我拉到他的面前来,让我坐在他膝上,他用胳膊怀抱着我:“记得我曾告诉你,我在郊外有一个小木屋?”我点点头。“愿意去住一个星期吗?”

我再点点头。于是,第二天,我们就带了应用物品,开车向那“小木屋”出发了,在我的想象里,那距离大约是从台北到碧潭的距离,谁知,我们一清早出发,却足足开了十个小时,到了黄昏时分,才驶进了一个原始的,有着参天巨木的森林里。

“你的小木屋在森林里吗?”我惊奇的问。

“小木屋如果不在森林里,还有什么情调呢?”

我四面张望着,黄昏的阳光从树隙中筛落,洒了遍地金色的光点。是的,这是春天,到处都充满了春的气息,树木上早已抽出了新绿,草地上一片苍翠,在那些大树根和野草间,遍生着一丛丛的野百合,那野百合的芳香和树木青草的气息混合着,带着某种醉人的温馨。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仰视蓝天白云,俯视绿草如茵,我高兴的叫着说:“好可爱的森林!你怎么不早点带我来?”

“一直要带你来,”他笑着:“只因为缺少一些东西。”

“缺少一些东西?”我愕然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