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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件:成祖年幼时,跟随太祖下江南赏chūn景察民,方青余与张慕随行。成祖见江南花花世界,锦绣荣华,不禁动了心。太祖遂言:‘这好风景,来日都将是你的,皇儿,看上什么,你可随意取来。’于是成祖去折一朵麒麟花。陛下曾见过麒麟花?”许凌云抬眼问。
李效微一颔首:“又名铁海棠、麒麟刺,花枝满是尖刺。”
许凌云出神道:“太祖怕成祖伤了手,前去折来,指头拈着枝尾,道‘给你’。成祖自然不敢拿,太祖又提起剑,将花刺削了,亲自jiāo到成祖手里。捋须道‘父皇jiāo予你的东西,自然是能让你拿得住,拿得稳的’。”
说完此事,李效与许凌云二人相对沉默许久。
李效终于开口:“诛戮功臣一事,自古有之,那把火,定是太祖所放无疑。”
许凌云低声道:“臣不敢妄加评断。”
李效点头道:“只是那把火,却放错了时候,yīn错阳差,最后反倒成了皇后得利的局面,实是天不佑我大虞。”
许凌云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太祖昔年龙体渐衰,成祖年满十六,已到监国年纪,有心人若时时提防着,也当是那段时候了。”
李效点头道:“不错,这等事,若花重金买通御林军与宫人,总能从细微末节中,查知一些蛛丝马迹,譬如宫中柴火安置,灯油份量,中秋当夜,宴中筵位……诸如此种种。只能说,太祖叱咤风云一世,所向披靡,晚年一时昏聩,百密一疏乃至酿成这场祸乱。”
许凌云不敢评价,沉默以对,李效道:“起火当夜,张慕又去了哪里?”
许凌云缓缓道:“臣以为,通风报信的人,其中有一个是方青余,方青余知会皇后此事,皇后便命他带着成祖出宫。方青余与张慕都万万未曾料到,太祖会在起火当夜驾崩。内情错综复杂,当夜众口纷纭,太难说清,唯有从一些旧事中推测,是而有第二件事。”
“第二件:中秋起火当夜,太祖已崩,张慕前往明凰殿,是取一件埋在殿廊尽头,地砖下的一件东西。”
李效蹙眉道:“是什么?”
许凌云道:“那处据说有个活板机关,藏着太祖的遗诏,早在成祖被册立为太子的那一年,便拟好的登基密诏,唯太祖与张慕知道。但张慕未来得及进入明凰殿,便被御林军先一步拦住。”
李效道:“最后那封密诏呢?吩咐个人去取出来,孤想看看。”
许凌云笑道:“早就烧了,现在活板机关下,埋着另一件东西,陛下当无甚兴趣。”
李效道:“如今埋着什么?”
许凌云淡淡道:“一个小瓷瓶,两个琉璃杯。贴着方青余的封条。”
李效眉毛动了动,许凌云没有再说,起身道:“明日陛下大婚,该歇息了。”
李效坐下:“夤夜难眠,说下去就是。”
许凌云笑道:“陛下恕臣啰嗦,明天是……陛下的人生大事,也是大虞的举国大事。”
李效反常地没有发火,缓缓道:“孤知道,但这些年里,从未有过今夜般难以成眠,你说,孤躺着听,困了自当入睡。方青余这便跟着回去了?”
许凌云只得再次翻开书,声音轻了些许:
“当夜……”
李庆成躺在chuáng上,一夜不成眠,方青余接好骨,倚在破屋门外。破晓未至,群山与雪原陷入彻底的黑暗中,李庆成披上外袍出厅,小声道:“鹰哥?”
李庆成蹲下,问:“把方青余押回去?”
张慕安静地躺着,锋锐的唇中迸出一字:“不。”
李庆成茫无头绪,张慕眸子明亮,沉声道:“不可朝外提到他。”
李庆成心内疑惑至极,然而张慕与方青余却似乎有种心照不宣的默契,黎明时士兵们在河间废墟集合,李庆成与唐鸿、方青余三人站在一处,张慕远远站着,竟是不与方青余朝相。
“去何处?”唐鸿不信任地打量方青余。
方青余以一块破布蒙住半张脸,墨色的剑眉英俊挺拔,双目漂亮得令李庆成自惭形秽,他与唐鸿看了方青余一会,唐鸿说:“先回郎桓?”
李庆成道:“方青余,过来。”
“你认识我?”李庆成问道。
方青余侧着头,端详李庆成,答道:“不认识。”
他蒙着的鼻梁与唇看不见,双眼却微一动,表情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