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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凌云与亭海生隔着铁栅栏碰杯,许凌云被囚之处有李效特别招呼,是以没被折磨过,牢狱也十分gān净。
“陛下去宗庙了么?”许凌云道。
亭海生喝了小杯中的酒,一抿唇,酒意上脸,点了点头。
许凌云又道:“亭大人怎没跟着去。”
亭海生苦笑,摇了摇头。
许凌云莞尔道:“这才两个月不见,亭大人怎么就变闷葫芦了?”
亭海生唏嘘道:“秋猎归来后,林师将我责过一次,让我少说。许大人这些天,都在做什么?”
许凌云道:“被关在大牢里,能做什么?翻来覆去地看这书……”
亭海生目光被引向铺着稻草的角落里的书本,正是平时许凌云带着,给李效讲故事的《虞通略》。
亭海生道:“想必许大人已熟读前朝史事了。”
许凌云道:“是啊,背得滚瓜烂熟,许多事,就像刻在脑子里一般,想忘也忘不掉。”
亭海生给许凌云斟了酒,许凌云挪到一侧,背靠墙壁坐着,侧头时阳光照在他的脸上。
“你看那外头,看的着么。”许凌云道。
亭海生凑到铁栅栏边朝外望去,只见一缕黯淡的光线照进囚室,窗外是一尺方圆的皓皓长空,流云缓慢行过。远处传来小孩的嬉戏声,窗前湿漉漉的chūn泥前长出了草。
亭海生点头道:“美景。”
许凌云笑道:“生而在世,只要活着,总会有美景能看到的。”
庆历十三年冬,李效祭宗庙,大赦天下。
十三年四月,各路兵马于玉璧关会师,大败匈奴军。
十三年夏,林婉怀胎十月,足月分娩,诞下一男婴,起名李承庆。意为承成祖事业,成一代雄明天子。
庆历十四年冬,江州刺史入京述职,同时一辆马车北上,进了京师。
那辆马车递了信,于腊月廿八入宫,车主进了养心殿,与太后闲聊两个时辰,天未黑便出宫,离开了京城。
李效尚且全不知情。
庆历十四年腊月三十,一名司监进了监牢,带着太后的懿旨。
“许凌云。”司监道:“太后赦你的罪,你可以走了。”
许凌云起身,镣铐叮当作响。
司监又道:“太后着你天黑前便离开京城。”
许凌云眉毛动了动,问:“去哪儿?”
司监道:“鹰队已经散了,随便你去哪儿,以后也不必进宫服侍了。太后旨意,你可到僻院去收拾你的东西,但天黑前必须走,否则明日再看见你在京师,就谁也救不了你了。”
狱卒过来打开狱门,许凌云衣衫褴褛,走出天牢。
隔着两条街就是刑部,再过去是皇宫,红墙绿瓦,晴空如洗,白岫苍狗,风流云散。
许凌云走到皇宫后门,拍了拍,笑道:“我又回来了。”
侍卫门敞了后门,拿眼打量许凌云,蹲过两年监牢,许凌云不复当年意气风发的模样,早已判若两人。
“你是谁?”侍卫道。
“很多年前……被关在门外的那个人。”许凌云笑道:“回来拿点东西。”
“啊!许大人!”侍卫道:“僻院得拆改了,鹰队也散了,许大人得快点去取东西,今夜是年三十,明后天就得拆掉了。”

第49章 别离时

僻院内一片苍凉破败,已有两年没修缮过,到处都是蜘蛛网,鹰厩里朽木横陈,荒废已久。
院中杂草长了半人高,许凌云推门而入,房内以炭笔留了行字:头儿我们走了,鹰队散了,以后天各一方,大家仍是过命的jiāo情,铁打的兄弟。听说陛下大赦天下,想你性命无碍,大伙儿也都松了口气。
遣散咱们的时候,皇后派人带了口信来,说陛下不会让你被关太久,等出来后寻不到维生活计,就到西川来找人。
神鹰的尸身着小六子带到枫山去埋了。
许凌云看了一会,房中yīn暗,这满园苍凉犹若隔室,他在榻上坐了片刻,翻出柜中小刀,出院中水井打了桶水,坐在井栏边将鬓角修了。
又沾过水,把胡须仔细剃了,就着冷冽冰水洗过身子,皮肤被冻得通红。
待得收拾完毕,许凌云又翻出当值时的黑红相间的武袍,侍卫帽已被收缴走了,他把武袍穿上,对着锈绿斑斑的铜镜端详,又是焕然一新。
许凌云在僻院里收拾了个包袱出来,年节前宫内忙碌来去,也没人管他,太监宫女来来去去,整座皇宫笼罩在一片喜庆气氛中。
今夜李效在清和殿内大宴群臣,点灯把酒,许凌云沿小门走进御花园,一堆巡逻的侍卫拦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