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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国度都是一群没有感qíng和思想的木头……”少女cha话道“我见过好几个……”

“嘘”学者与商人都朝她打了个手势,示意不宜多谈。工匠的一双醉眼移向角落里的奇克,他面无表qíng,用独手握着铁制餐叉,把烧土豆送进嘴里,并缓慢咀嚼,像在吃一块蜡。

“我不是”他把土豆吞下去后,漠然道,又叉起一块ròu。

“老兄,你这么想可就错了”另外一桌有人说道“我们刚从圣焰国境过来,枫叶城已下了严令,目前边境只许出,不许进,恐怕你们得回头了”

“为什么?”五六桌上的客人纷纷担忧,一时间七嘴八舌的朝发话的男人询问。

“据说避免叛军再次折回西领,现在边境看得可紧,来往必须有各个国家的文书证明,无关人等会被拦在西领的关所外。”那男人朗声道“我们刚从闪灵森林过来,那里还逃出了不少黑jīng灵”

“喝点酒?”杰尔浦把手里的麦酒杯朝奇克晃了晃。

奇克摇了摇头,停下进食,他只吃了很少,单手撑着地面,朝温暖的地方挪动。继而把头靠在墙壁上,缓缓解开胸口的衬衣纽扣。

杰尔浦却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几桌担心的客人,他们正开始讨论是等待寒流过去,该继续朝前走还是折回。

“这不合理!”工匠拍着桌子喊道“像老子这样的人去哪个国,边境都是畅通无阻的!”

“现在可不比以前了,老兄!”男人隔着桌子说。“两座神殿被毁,还找不到亵神者,你不知道现在大陆的局势有多紧张”

奇克修长的手指缓慢揉着自己左胸处被冻伤的肌ròu,那里直延伸到肩膀处,已毫无知觉,大部分的血脉似已坏死,他神qíng冷漠,眼角余光瞥见杰尔浦嘴唇动了动,他预感到有什么事qíng要发生了。

“什么狗屁边防军!”果然杰尔浦豪慡地大笑道“你们要进国境?简单得很”

“老子是帝都的冒险家”杰尔浦给自己安了个头衔“这次西领攻防战的雇佣兵队长”

他重重地把冒险家日记拍在桌子上,黑色日记本的封皮烫着优美的金字“S”。顿时整个旅店的客人均是朝他望来“我出国境找人,现在回去复命,你们要渡河,要进圣焰?很简单”

“我能把你们带过去”杰尔浦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叛军已经全数覆灭,只有首领在逃,其他人,成不了什么气候”

“而且我相信你们都是正经人”

奇克的嘴角微微抽了抽,把衬衣系起。

“您是S级佣兵!”胡须花白的老学者惊呼道。

“那当然”杰尔浦自信满满地说道“我去北方找我的小徒弟,他偷走了我的徽章,嗯,像在座各位调皮捣蛋的孩子一样,要自己出去走走……可惜没找着”

“愿您的徒弟平安”那学者乐呵呵地笑着说,“七神会保佑您的,阁下”

“真是太好了”客人们纷纷赞叹道“您真是个好人”

“嗨”杰尔浦自嘲地笑笑“当然,通关还是要给军人们一点酒钱的,平白没事往关所里带人也不合规矩,就这样,你们愿意跟我一起走的,等风雪过后,每人缴二十枚金币,我负责你们的人身安全,并顺利带进关卡内!按人头算!”

所有人的笑容都凝固在脸上,吕不韦,索罗斯,巴菲特在那一刻灵魂附体,S级佣兵杰尔浦阁下的笑容中洋溢着金币与财富——第八神的荣耀之光。

杰尔浦置身于这仇恨的目光中而不自觉,他再次端着酒杯,朝奇克摇晃,杯中琥珀色的液体在银壁上留下一层淡膜。

他很有把握这些行商都会ròu痛地缴上二十枚金币,跟他去圣焰。战乱刚平复的国家有着不少商机,这仅仅是吃掉了他们的一半利润而已,公平得很。

“来点酒?”杰尔浦的心qíng很好。

奇克冷哼一声。

“喝点,你身体才会暖和”杰尔浦意味深长地说。“我知道刺客不能喝酒,必须保持清醒,但你逃不掉的,索xing来点”

奇克睁开双眼说“我的身体不是自己的”

杰尔浦楞住了。

“你不懂的”奇克冷漠地说,把长脚蜷缩起来,躬嵝于壁炉与墙壁之间的拐角,像是躲进一个墓xué里。

“不,我懂”杰尔浦叹了口气,放下酒杯。

天色昏暗,客人们缄默不语,一时间旅店厅堂内安静无声,唯有火炉内的红光跳跃。奇克与那些即将渡河的行商一样,脸上均是带着忐忑不安的表qíng进入梦乡。杰尔浦独自沉思,不知想着什么。

风雪倏然推开木门,它吱呀摇晃,带着冰冷的雪屑扑打在二人脸上,客人们被惊醒了,纷纷望向门口。奇克闻到一丝气息,直起半个身子,像头残废的猎犬努力朝门口望去。

这是今天进来的第二名剑士,他背着剑鞘,一头蓝发温柔无比,五官线条如流水般柔和,眉目间带着年轻的英气。

在他的背后也跟着一个人,像是个少年。那孩子戴着一顶猿羊绒圆帽,全身上下裹着厚厚的动物皮大衣,显是十分暖和,围巾拉到鼻尖,遮住了半张脸,只余下一双琥珀色的眼眸,在毛帽与雪白围巾的fèng隙中打量着这个暂时的歇脚之处。

他们手拉着手,温qíngdàng漾。

 

卷三信念·双子星荣耀 群鸦盛宴

“快走!”奇克低沉且暗重的声音从旅店一角发出,修下意识地往左跨了一步,挡在那孩子面前。

短短几秒,杰尔浦瞬间明白了,抽出放在身侧的大剑,顺势“当”的一声牢牢cha进砖墙内,剑锋仅离奇克的脖颈一公分。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

左手拔剑,右手后揽,护住少年,修的动作快得杰尔浦几乎看不清。杰尔浦下意识地朝后一退,单腿踢起矮几,随即柔和而坚决的一剑所至之处,桌椅翻倒,客人们纷纷恐惧地朝两边退去,星光环绕剑气飞来,把木桌砰然击得粉碎。

杰尔浦万万没想到仅阔别月余,修的武技已达到这种境界。他咬牙再次拔出钉在砖内大剑,斜退开去,肩膀微侧站稳身形,随即把大剑一挥,长身而立,臂膀,手腕,指节乃至剑柄剑锋与剑尖形成笔直的一线,锋利的魔法剑锋托起奇洛的下巴。

刺客被迫微微抬头,嘴唇不易察觉地动了动。

修看明白了他的唇语。

“求求你,带他走”

杰尔浦眼角余光投向修与他身后的少年。少年浑身颤抖,眼睛死死盯着墙角受制的刺客,半分钟后,终于转过头去,似是伏在修的背上微微抽泣。

修握剑的手有力而沉稳,杰尔浦认出那正是他自己打造的破铁剑,然而又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比起S级冒险家见过的大多数神兵利器来,修的佩剑尽是温和,就连剑锋处散发的淡淡蓝色光点也不带任何肃杀之气。

剑均是染血的不祥之兵,但唯有修手上的铁剑,却带着圣洁,温暖的力量,这是神器?杰尔浦不由得暗自心惊。

“你自己决定”杰尔浦沉声道。

一时间旅店内客人与老板夫妇均是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何时。修此时才注意到旅店内竟是座无虚席,他犹豫片刻,最终收剑回背。

修与杰尔浦同时收剑。他身后的少年松了口气。缓缓解开围巾,正是伊洛。

乌鸦呱噪着从柴房后的糙垛间隙飞起,天已放晴,黯淡无神的灰白却依旧挥之不去。行商们各个带着疲惫乏味的表qíng,qiáng打jīng神收拾他们的货物,赶起骡子,跟在杰尔浦身后走向渡口。

“这太过份了!”少女的声音从队伍最后微弱地传来,她正满脸通红地朝同伴们诉说着什么“神会把他扔进深渊……”

“神已经没用了”有人善意地嘲讽道“你是个好姑娘”

杰尔浦腰间沉甸甸的钱袋发出叮当声响,里面装着他收上来的四百余枚金币,背后则跟了一长串不得不jiāo钱的苦主们。

“也就是说……他被格鲁带走了?”杰尔浦问道“没想到那小子也……”

“什么?”修狐疑地望向杰尔浦,后者随即掩饰过去。

“回帝都后,杰尔浦大哥你打算怎么办?”修忍不住问道。

杰尔浦沉吟不语,伊洛可是个烫手的山芋,无论把他jiāo给菲里德,或是把他藏起来,均是两者不讨好,连带着奇克的处置也难以定夺……想到这里,他不禁回头看了一眼。

奇克人高马大,此时却神qíng委顿,弯腰与他们拉开了一段距离,并不时咳嗽,显是肺部在寒冷天气中被冻伤后的病症。

“你打算怎么办?”杰尔浦朝修身旁的伊洛问道“公爵世子,不,叛军领袖”

伊洛自打见到杰尔浦与奇克的时候起,便一句话也不说,保持着几近可怕的缄默,修去哪,他便在旁边坐下或是站着,就像修的影子般不发出任何声音。

“他对所有的事qíng都不在意,他说他的命是我救的,我让他去哪就去哪……”修苦笑着朝杰尔浦解释道“但这样下去,终究不是办法”

“是啊,你还要去找你的小黑猫”杰尔浦嫉妒且怨恨地说道。

“不”修破天荒地说道。

杰尔浦忽地抬头,直视修的双眼,半响后,修惭愧地别过头去。

渡过chūn风河,西领城残破的遗迹已逐渐可见,黑压压的乌鸦群布满整个平原,各自低头啄食,并在泥土中翻检着腐烂的尸体。

“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的一念之差会导致死了这么多人?”杰尔浦又说“小公爵,你看看?”

“大哥,你听我说”修搓了搓冻得通红的双手,不安地朝杰尔浦说道“这里面的内qíng很复杂,牵扯到西路非和耶米拉之间的信徒,与信仰争夺”

“还有黑暗神?”杰尔浦倏然有种迷雾被拨开的感觉。

修叹了口气“也许是,但目前我们不知道造成这一切的幕后原因来自何处,我不能确定小雷……与那位红发的阁下是否也有参与其中”

“那头麒麟”杰尔浦想起了沙克斯城外,闪灵森林中的一幕。

“总之我不能就这样把伊洛jiāo给帝君,把他送进监牢”修看着杰尔浦的双眼诚恳地说道“这是我们冒险家应该具备的品格”

“公正与忠诚,怜悯是骑士们的教条”杰尔浦对此嗤之以鼻“你快变成和卡西一样的扑克脸了”

“杰尔浦大哥”修忍不住又说“你想想……”

正在他极力说服杰尔浦回到帝都后不向军方通报两名重犯时,行商队伍中忽地传来一阵喧哗。

“晕倒了……快死了……”妇人的声音隐隐传来,夹杂着男人们的叫喊。

杰尔浦排开围观人群,发现奇克已筋疲力尽地躺在冰面上。他的脸色惨灰,微弱地咳嗽,并喘息着,像已到了弥留之际。

奇克自逃离西领后便从未休息过,一路长途跋涉,并在大雪原中冻伤手足,甚至肺叶。被杰尔浦抓住后又终日忧心伊洛行踪,近一月内,体力到了濒临崩溃的边缘,每一刻都有可能倒下。而在旅店中见到了伊洛与修在一处,心头放下大石,在这突如其来的刺激下,萌生死念,临终前却只想给伊洛一个jiāo代,走了这么久,终于摔倒在渡河途中,没有力气再起来了。

“他不行了”学者简单地检查了一下奇克的身体“这人是你们的朋友?”行商们都是颇为疑惑,奇克分明与杰尔浦同路,却不见他照顾,形单影只,在旅店中也少有进食。

“肺部,左手,前胸,右脚都受了冻伤”老学者握着奇克瘦得不像话的手掌,他的手指枯槁,眼窝凹陷下去,已不复当初侍卫时的英俊神采。“他……即将皈依灵魂之神了”

“愿他安息”少女同qíng地说道,又忿恨地看了杰尔浦一眼。

修挤到奇洛身前,摇头道“不,你们散开点”

他抬头眺望,灰白色的天空绵延万里,胸口下的吊坠发出一道细小的蓝色光束,直she天际。那道光在天幕上开了个dòng。

“金星司生,土星司死……”修喃喃说。

“你叫奇克?”修问,他得不到回答。却自言自语:“别死,你别死”

土星黯淡下去,继而金星在天空中发出明亮的光芒,只是忽地一闪,修低下头,天空再次恢复原状,他的双手掌心相对,收于锁骨侧,许愿石的光晕不断扩散,离开了吊坠,修旋即把双掌前推,轻轻按在奇克的胸口。

只剩一口气的年轻刺客剧喘起来,独臂抓住修的手腕,目光与他对视。

“好点了吗?”修担忧地问道。

“你什么时候学的治愈系咒文?”杰尔浦小声问道。

修笑了笑回答“那是……星辰之力,师母教我的,还帮我打造了一把剑”

“我看到了,当时就想问”杰尔浦颇为疑惑地问“那也是星辰之力?”

修点了点头“关于光明神的事qíng说来话长,回帝都后再慢慢解释,总之,她教了我很多东西,包括一些我隐约记得的,还有……她把断剑重新铸造了一次,伊洛给它取名叫‘星耀’”修背起奇克,缓缓步行于队伍的最前方,一行人已抵达圣焰的边境——西领城关隘。穿过喀里特山谷,便进入了帝国的腹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