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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18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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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尔浦雇来一辆拖车,让奇洛躺在车斗里,把一块毛毯盖在他身上,并有意地遮住了他的半边脸,其实这大可不必,破城当日,有幸亲眼见到奇克面容的人不是被禁咒轰死便是被炸药炸死,反而伊洛的存在要不安全得多。

他又不放心地看了伊洛一眼,修忙把小公爵的围巾又往上拉了拉。

“你坐在车后,和奇克一起”修温言道。伊洛只是固执地站着,却不吭声。

杰尔浦冷冷道“你负责照顾他,他生病了,懂吗?”

伊洛摇了摇头。

车斗上的奇克闷咳几声,难受地转了个身,面朝车板,微微发抖,像是忍受着极大的痛苦,杰尔浦看了拖车一眼,倏然无名火起。

他抬手狠狠给了伊洛一个耳光,把他打得横摔出去,一头撞在车轴旁。

“不,等等!”修连忙上前阻挡杰尔浦,后者像是突然吃了火药,用铁箍般的大手扼着伊洛的脖颈,把他直推上车。

奇克挣扎着直起半个身体,独臂格开杰尔浦的手肘,吐出一口鲜血,染得三人身上均是红斑。

“他跑到大雪原,安塔利亚去找你!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连熊都能冻死的北方国度,没有方向,没有生物的白色死亡沼泽!”杰尔浦恶狠狠地扔下一句话,恨不得拿马鞭把伊洛抽下车去。

杰尔浦愤恨地坐上车夫位,手腕一抖,牛车摇摇晃晃地穿过关卡,进入圣焰,朝通往枫叶城的平原道前进。

 

卷三信念·双子星荣耀 往昔流水·长歌

“这小子也是个痴qíng种”步度根唏嘘道“腿脚,胸腹与内脏多处冻伤,药糙会在晚上刺激他的肌ròu再生,如果一切顺利,身体会慢慢好转”

“会很痛?”修跟在步度根身后缓缓走下楼梯,把伊洛抛在背后。

“当然”步度根像是想起了什么“身体的疼痛微不足道……”

“等忙完了,你最好到老师那里走一趟”步度根转身打了个手势,示意修回头“他对你很不满意,我也是”

修惆怅而手足无措,眼睁睁望着学长大步走出中庭。他不禁觉得,步度根的xing格越来越像迪朗斯了,是长期受了亡灵导师影响导致的么?

修抬头望向魔法师学院中庭那棵高大的枫树,它与去年一般,仍结着瀑布般的冰丝。像康坦斯丁居住的酷寒之地,那头温和的老龙在自己走进光辉殿堂后便悄然离去,他甚至来不及与它告别。

白夜,步度根与迪朗斯三人,仿佛有着不谋而合的共同点,在隐约叩击着修的内心。

“他们都恨我”

修转身微笑道“不,不是这样的”

“你的宿舍在哪?我送你回去,晚上你在那里睡,让我照顾你的……朋友”修说。

伊洛解下围巾,他的伤疤早已恢复如初,双眼也被圣池洗得清澈闪亮,他站在台阶下,恍惚间正如神诞日舞会,小雷以他黑色的深邃双眼望向修的那一刻。

“我没有宿舍”伊洛黯然低下头去,“求学的时候,我都住在外面”

修理解地点了点头,一手拉着他上楼去。

“你可以陪他一会么?”他征求地询问伊洛。两人在房间门口停下脚步。

“修”伊洛颇有点为难地说“如果这是你的命令,我很乐意这样做”

“他才是守护你的……”

“他不是”伊洛的双眼中有什么在发光,一秒后他旋即别过头。“我在……我的那段日子,你不能想象,我向谁祈求,等待着谁的救赎,奇克是我唯一的希望,但最后来的是你,一切都是宿命中注定的”

“他翻过大雪原……”

“那不一样,修”伊洛不安地说“我已不是我的”

“你说过了”修叹了口气,转头不耐烦地说道“你听我说,伊洛”

“不,不,你听我说,修”伊洛急促地说道“你救了我,而不是他,我的生命与灵魂都jiāo给了你,我无数次等待奇克到我的身边来,甚至只是抱着我,看着我死,但我在绝望中度过了那一段日子”

“而最后来的人是你,你给了我新的生命,你要把我送上绞刑架也好,让我当一个奴隶也好,我决心抛弃那些不愿再想起的……”

房内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我不想再解释了”伊洛转头,推开房门“我会按你说的去做,修,你不必在意我的想法”

“我仅仅是想做只猫……”他的声音渐小了下去,房门合上。

修背靠着木门缓缓坐下。透过结冰的窗户,望向中庭外的郁金香花田,所见之景奇妙地重现:

几个月前,格鲁蹲下身,好奇地看了许久,接着在那里摘了一朵郁金香,转身沿着旋转扶梯上楼,cha在他们宿舍的瓶子里。

半年前,他给杰尔浦戴上学徒尖帽,彼此乐呵呵地笑着,带他走进学院食堂大吃免费午餐,招来不少光明系学弟们的白眼。

一年前,他拉着身穿黑风衣,白围巾的小雷从那里穿过,并肩坐在星空下,他吻了他,凑近他,并小声问“你不能说话么?”

十六个月前,飞儿气冲冲地甩开雷蒙的手,怕老婆的窝囊学长一溜烟小跑追上去,并不断赔罪。

十八个月前的自己,傻乎乎坐在郁金香花坛上,玩着一根铡刀糙,伊洛在背后注视了他许久,他都知道,是耍帅还是装酷?他竟那样走了。再之后,一头蓝色的肥龙,伸出笨拙的爪子搂着爱哭鹅急急忙忙从花坛上跑过去,胖鹅还“啪嗒”摔了一跤。

短短的时光如流水般逝去,宿命却把他的心qíng无限拉长,一如这冬日huáng昏中,他斜搁在地毯上jiāo叉着的两腿的投影,与侧面柔和的脸庞的剪影。修沉浸在微笑里,而这微笑加倍哀伤,切割着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夕之朝云。

“做猫有什么好”小雷伸出一手,扒向池外“喵!不要拖!”

“多浸一会,你还没全好”炽羽难得心平气和地说道。不到片刻,又恢复了充满怒气的斥责“给我回来!”

“你再乱跑,我就……我就……”炽羽像头蛮牛般不由分说抓着小雷的脖子,像提只猫般把他揪回水池的正中央。

“你就什么,喵”小雷满脸通红,死命挣扎道“够了,我泡够了!”

“陪我一会”炽羽口气缓和下来,小雷只好束手缚脚地坐了下来。

huáng金树后,幻化为人类形态的小雷被炽羽一手抱在怀里,全身□,背倚大石坐在水池中央,淡红色的池水带着一丝微弱的铁锈气,像是赤铁矿与丹砂混合后溶解于水中的气味。小雷又不安分地动了动,光溜溜的背脊贴着炽羽坚硬的胸膛,甚至能感觉到他有力且沉稳的心跳。

他摸了摸炽羽浸在水里的左手,那只手像是被什么怪物啃得残缺不全。金色的血液从手掌的骨架间隙渗透出来,却不消散,在小雷的手指与炽羽的骨爪间流动着。肌ròu以可见的速度缓慢再生,不断自行修补。

“会很痛?”小雷忍不住问。

“当然不”炽羽漠然道“身体的疼痛微不足道,胸口的痛……”

小雷伸出拇指与食指,叉在炽羽的脸上,努力把他的嘴角撑了撑。

“面瘫,你痛的时候会皱眉毛么”他笑着问“除了发火,几万年里还没见过你有别的表qíng”

“你就不能学你哥那个黑家伙,偶尔笑一笑?”小雷又说。“其实很简单,像戴洛,就经常笑”

“笑不出来”炽羽缓缓道“天生面瘫”

小雷扑哧一声忍俊不禁,手指用力在他嘴角撑起一个弧度“这就笑了”

炽羽别过头去,像对这玩耍很是恼火。

小雷讪讪无话,只得转了个身,把头枕在他完好的手臂上。

“我我我,我还以为我要死了”小雷闷闷不乐地说“被泡在那鬼东西里真……难受,我以后不当猫了……从今天起,我”他吞了下口水,道:“要当人类……起码,起码这样不会掉,掉毛”

“躺在耶米拉的圣泉里,全身好像,好……像被很多虫,虫子不停地咬,从尾巴到头皮,都痛得我想,想尖叫……却又闷在喉咙里,怎,怎么也叫不出来”

“我我我,以为修会来捞我,结果是你来了……你们真聪明,知道用神明附体”小雷自言自语了一会,终于结结巴巴地说道“谢,谢谢,谢谢你了,面瘫红毛”

炽羽仍是沉默不语,金红色的双眸望向远方的云霞,万年不落的逆世界玄日躲在云彩之后,把天空染成血红色的一块幕布,那些云彩像是鲜红的玫瑰,每一片都沾满他的血,凤凰低鸣远远传来,小雷闭着双眼,惬意地摇了摇,脚踝在炽羽的大腿上蹭了蹭,滑了下去,蹭起一点池底的尘埃。

“银河咏叹曲……唱起时七神会逐一陨落,也不是真的么?”小雷小声说“本来以为我要挂了,还好没有……”

“父亲给我一根线,把这血汗串为勇气”小雷吟唱道。

炽羽低沉的嗓音和着小雷的节奏“我以勇气行于世间,以天为被,以地为家”

“以父之名,予你生命,姓氏,灵魂”

“温柔送你走上人生旅途,并永远为你祈祷”

“父亲是什么”小雷迷迷糊糊地说,温暖的池水再次令他昏昏yù睡“没有父亲,不知道说的什么”

“是我”炽羽似是怕惊醒了小雷,他用只有自己能听得见的声音小声道。

“会容忍你,陪着你,教导你,救你,当你从家里离开,便永远不停下寻找你的脚步,只要你不死去,在那个地方等我,我就会来,如果我来晚了,你不要生气”

“还好你没有死……”

炽羽伤痕累累的右手已恢复如初,他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稳固着心里某些即将破碎的东西,抬起手按在自己的眉眼间,再无声无息地把手浸进池水里。

半秒后,火麒麟终于忍耐不住,艰难地哭了起来。

 

卷三信念·双子星荣耀 庆功宴会

金色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折she绚丽的光彩,红地毯上美丽的姑娘与绅士翩翩起舞,即使今天来参加晚宴的宾客很大一部分是在死人堆中爬出来的,喔不,应该说是“圣焰的勇士,冒险家们的骄傲”。

漂亮姑娘谁不爱?冒险家协会主席因罗斯为饿láng般的单身汉们安排的舞伴儿甚得讨喜。于是她们穿上晚礼服,浑然不顾看到的战士的伤疤,仿佛它们只是无关痛痒的小点缀或是勋章,像蝴蝶一样穿梭在这金碧辉煌的宴会大厅内。

胖妇人斜睨着桌后怔怔出神的某人,她端起jī尾酒杯喝了一口,发出心满意足的赞叹。并说:“小子,年纪轻轻,就是B级冒险家了”

修微笑着朝她点头。

“叫什么名字?”胖妇人又问道。

“修·埃尔西修斯”

胖妇人笑了起来,脸上的横ròu一阵抖动,她流光溢彩的钻石项链反she出瑰丽光泽,晃得修眼前一阵晕眩,在这片珠光宝气中她嘲笑道“埃尔西修斯,没听过的姓氏”

“隆奇努斯山里的野蛮部落?”

“还好”修谦逊地答道。

“我们家族在帝都经营了数百年,小伙子……”胖妇人睁着微醉的双眼喋喋不休地为修介绍她的发家史。

她把殷红的酒樱桃放进嘴里,唇边像留出一道血迹。

胖妇人摇摇晃晃地挽着修的手臂,把他拖向舞池“……我的年纪可以当你妈,我们家可是全圣焰有名的贵族”

似一头母熊抱着它的木头卫兵玩具,她与修开始跳舞了,这一对引来无数人的目光,同qíng的,抑或是玩味的。

“菲里德的老子,菲里德老子的老子……”

舞池另一侧,杰尔浦畏惧地闪开些许,搂着他的舞伴小心翼翼挪了个方向,以免母熊把他与神之荣耀武器店老板千金挤到乐队里去。

“永不沉没的玛塔”丽莎轻声笑道,她穿着红色的高跟鞋旋转不停,姿势优雅且高贵。杰尔浦却像在恍神,全然没有听到她所说的。

“铁公jī,你在想什么?”

“因罗斯对他母亲很尊敬,别背后指指点点的”杰尔浦回过神来说道,乐队播起另一曲《光明之境》,这又把他带进另一段沉思里。

杰尔浦在慢三拍的舞步中从礼服衬袋内抽出一张jīng心折叠的纸,转了个方向,把它递到修的手中,修用两根手指捏着qíng书一般的信笺,旋即把它cha进外套口袋内。音乐进入□部分,他们的脚步洋溢了热qíng,节拍也随之加快。

“那是什么?”

取代悠扬的小提琴与风笛,鼓点喧哗起来,单簧管高亢的曲调敲打他们的耳膜。好几对舞伴结束了他们的共舞。丽莎掏出手绢,轻擦额头上的汗水。

“有什么新消息么?来自战争殿堂的公主殿下?”因罗斯迎上前,朝他们一鞠躬。并礼貌地挽过他母亲玛塔的满是肥ròu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