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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19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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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的人安静了不足半刻,嘴便闲不住了,隔着一层门板道:“大人,殷老大让我代问你好,可惜他最近正忙,时间不候巧,不然一定亲自来。”
谢白刚好缠完手腕上的最后一圈,闻言动作一顿,终于开口道:“累么?”
门外的人茫然道:“啊?什么?”
谢白垂手抬头,同样的黑雾绕上了他的双鬓,化成三指宽的黑色绷带,蒙住了他的双眼,前后缠了三圈。
刚蒙严实,诊室的门锁便发出“咔哒”一声轻响,猛地弹开,而后“砰”地撞上了门外的倒霉鬼。
“嗷——这破门谁换的!上个月还朝里开呢,这个月怎么就反了?!”白衣人捂着鼻子在敞开的门外直蹦直跳。
谢白从窗边转过身来,稳步走到了白衣人面前,好像蒙着双眼丝毫不影响他的行动一样。
白衣人下意识朝后让了一步,捏着被撞得酸唧唧的鼻子,瓮声瓮气泪汪汪地道:“大人你刚才说累啥?”
“我说……”谢白朝他偏了偏头,道:“替殷无书编了一百多年的瞎话,他给你加工资么?”
白衣人:“嘤~”
谢白懒得听他哭,抬脚就要走,结果被他一把薅住了袖子:“大人你地点都不问,这是要往哪儿去?”
“去分尸。”
答完,谢白手指尖刀光一闪,gān脆地削断了被白衣人揪着的袖口,而后大步走到走廊边,全然不顾三层楼的高度,单手撑着栏杆便翻身跳了下去。
白衣人捏着破羊呢的手一抖,飞扑向栏杆:“……分谁?!”
“抖什么?总不至于是殷无书。”谢白在消失的同时凉凉地回了一句。
“别人是不敢,您的话,那可就难说了。”白衣人嘀咕着,也忙不迭跟着跳了下去。
远在临市另一头的海蓝小区西门,风狸恍然听到了自家老大的名字,浑身一个激灵,自墙角根的yīn影里一蹦而起,一手堵着鼻子,仰脸冲声音来的方向看过去。
结果就见一团黑雾伴着万千鬼哭兜头笼罩下来,风狸猝不及防被狂啸而来的yīn风糊了一脸,满头短发一下子被掀到脑后。
他在狂风中努力眯着眼,就见一个高瘦的人影从浮空的黑雾中落下来,稳稳地站在他面前,脚刚踩实便抬手五指轻轻一抓,做了个“收”的动作。
yīn风骤停,黑雾也以ròu眼可见的速度瞬间缩小到窨井盖儿那么大。
“等等等!先让我出来再收!”鬼哭láng嚎一样的喊叫从黑雾里传来,而此的黑雾已经又缩了一大圈。
刚落地的谢白手指一顿,黑雾果然停了下来。
紧接着,白衣人从缩成饼大的黑雾里艰难地挤出了头,龇牙咧嘴地喘着气:“感受到了生孩子的苦。”
谢白:“……”
他想也不想地又把手指收了收。
白衣人“噗——”地一声直接漏了气,像极了一只被掐了脖子的炸毛jī。
风狸连鼻子都忘了堵,一脸诧异地张大嘴,好半天才指着白衣人道:“立冬?你这又是演的哪一出啊?”
“搭便车没见过?”被喊作立冬的白衣人从牙fèng里挤出这么一句,又扭头冲谢白道:“要断气了真要断气了,快松一点儿大人!”
谢白动了动手指头,黑雾陡然一张,颠了两下,抖麻袋似的把立冬抖落在地,而后彻底被收了起来,没了踪迹。
一听立冬喊“大人”,被yīn风chuī懵bī的风狸这才想起来立冬是去请人的,站在这里的是谁自然也不言而喻。
他进太玄道还不足一个月,这是破天荒头一回当面见人,他看谢白双眼被黑布蒙得严严实实,便下意识收了声,冲趴在地上的那坨立冬挤眉弄眼,指着谢白,用口型无声问道:“yīn客?”
立冬从地上爬坐起来,一脸蛋疼道:“对!你gān嘛挤眉弄眼,大人能看见。”
风狸:“……”
谢白没有搭理这两人,他转过头,蒙在黑布下的双眼微微一扫四周,便很快定格在了约莫五米开外的地方。
三层黑布弱化了寻常东西的轮廓,不寻常的东西便显得尤为突出,比如那处地上落着一个散着微光的圆点,远看像一枚蒙了尘的夜明珠。
谢白抬脚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在圆点面前止步蹲下了身。
风狸嘀咕了一句:“还真看得见啊!”便抬手堵住鼻子,跟立冬一起快步跟了过来。
一到近处,立冬登时“呕——”地一声,一把捏住鼻子,安静如jī地缓了两秒,而后崩溃地问谢白:“这味道闻得我都要有妊娠反应了,需要我帮你捂一下鼻子么大人?”
刚说完这话,他自己就先愣了一下,而后默默背过头去扇了自己一巴掌,嘀咕道:“呸——哪壶不开提哪壶!”
谢白也不知是真没听见还是故意的,居然回答了他一句:“免了,我闻不到。”
说这话的时候他也没回头,注意力还在地上,看上去似乎真的只是顺口答了一句,没有什么别的qíng绪。在他裹得严严实实的手指之下,有一坨血ròu模糊的东西堆在他面前。
那是一具妖尸,死状有些惨不忍睹,它死的时候,大概正从人形向原型过渡,却被人在眨眼间打断了,于是变成了这个看不出轮廓形状的诡异模样,又被弄断了全身的每一处关节、打碎了每一根骨头,扭摆成现在这副圆盘似的造型。
谢白的手指虚虚沿着边缘走了一圈,而后轻轻一拨,一块看不清原样的ròu就翻转向了另一个方向,这大概是这妖尸的脑袋。
之所以说大概,是因为这具妖尸全身上下已经找不到一块好皮了,被人用尖利的东西划了密密麻麻的血口,细看像是叠加了无数道符文。
立冬瞄了他一眼,见他没有继续开口的yù望,便捏着鼻子试图再往他身后凑一凑,好仔细看看妖尸。结果他头还没探过去,就听风狸傻不愣登地接着之前的话问了一句:“闻不到味道,为什么?”
话音刚落,谢白落在妖尸心脏部位的食指便是一顿,而后像是听见了什么极有意思的事qíng一样,转过头来,轻声道:“为什么?”
蒙在他双眼上的黑布jiāo错着缠了三层,上盖至眉毛,下蒙住了大半鼻梁,旁人看不到他眼里的神色,只能看见他白得近乎没有血色的下半张脸,还有淡色的嘴唇。他的嘴角此时是微微翘着的,有股似笑非笑的意味。
他就带着这点笑意,微微凑近了风狸一些,又问了一句:“你真想知道?”
风狸莫名有些毛骨悚然,朝后让了让,他眼神朝旁边飘了飘,就见被拨到一旁的立冬在谢白身后疯狂摇手,一脸“你是傻bī吗!!!”的表qíng。
“不不,大人的事qíng哪是我能随便乱问的,大人你继续,当我不存在。”风狸猛摇头,gān笑了两声冲那具妖尸比了个手势,“请。”
谢白没动,风狸和立冬两人都大气不敢喘,也跟着僵在那里,全身关节都好像被冻住了似的。
过了好半晌,他才收了嘴角那若有似无的笑意,又变成了之前冷冰冰毫无表qíng的模样,转头重新把注意力放回到妖尸上。
风狸无声地长吁一口气,背后被不透气的夹克闷出了一层冷汗。
立冬背着手,拇指食指并着一搓,搓了个小纸团丢到了风狸身上。那纸团触到风狸手上的皮肤时微光一闪便融了进去,接着,风狸听到自己脑子里乍然响起立冬的咆哮:“这问题是禁区!禁区!下次再问为什么我就该给你收尸了小撒比!”
风狸:“……”
他也立刻搓了纸团丢回去,问道:“我哪知道,这是我第一次见活的yīn客,下次注意。不过……传说他这人冷得要死,会把不熟的人完全当空气,今天看他对你对我好像都还好?没有传说的那么夸张。”
没过一秒,立冬的纸团又来了:“哦,传说确实不假,不过咱们太玄道的人有特殊待遇。”
风狸:“更熟悉一点?”
立冬:“更想弄死一点。”
风狸:“……”
背对着他们的谢白似乎对这俩暗地里的jiāo流一无所觉,他抬着左手食指在妖尸某个部位轻轻勾画了一下,同时右手一挑一揭,一片皮肤便被他完整地揭了下来,在路灯的映照下,薄得透光。
他将这片划有密集符文的妖皮折叠两道,又凭空抖出一张布帛将其包裹起来,而后gān脆地一把掏进妖尸胸腔里,将那枚散着黯淡光芒的圆珠挖了出来,和妖皮一起收了起来。
取完这两样东西,他不紧不慢地一圈圈拆了左手包裹的黑色布条,而后将luǒ·露出来的手整个儿覆在了妖尸上。
“滋滋”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听起来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倒进了油锅里似的。那具血ròu模糊的妖尸在他手掌下迅速化开成一滩浓稠的血水,而后被吸进了他掌心里,半点儿痕迹也没剩下。
风狸:“……”
谢白重新裹好左手,而后站起身掸了掸大衣下摆看不见的灰尘,冲立冬道:“当中有些蹊跷,我回去再仔细看看,你们该jiāo差jiāo差吧。”说完也不等他们回答,便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了。
他径直从旁边的小区西门出来,拐到黑森森的一条小路上,很快便隐没在了黑暗里。不过他并没有急着离开,反而步子越走越慢,最终有些迟疑地停了下来——
刚才妖尸被吸gān净的时候,他在当中捕捉到了一丝熟悉的东西,之所以迟疑,是因为他上一次见到那东西已经是百来年前的事qíng了,遥远得他几乎记不清了。他站着考虑了片刻,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转身往回走。
就在他快要走回灯光下的时候,他透过小区院墙生锈的栅栏,看见立冬和风狸还站在花坛边,立冬正对着手机讲话。就谢白的耳力来说,听到讲话内容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qíng。
就听立冬说道:“图发过去了,老大你收到没?有什么问题么?怎么突然对我跟风狸挖的坑感兴趣了。”
很快,立冬的手机“咻”地响了一声,显然收到了新消息,也不知是心太大还是怎么的,立冬在手机上点了一下,居然就这么把对方发来的消息公放了出来。
就听一个低沉的男声说了个“小”字,就突然被掐断了。
尽管只有这么一个短促的音节,谢白垂在身侧的手指还是无意识地动了一下,像是想攥起来又停住了。
立冬聊着的人毫无疑问,正是殷无书。
谢白脚下的步子没停,很快便进了小区大门。不过他走路向来悄无动静,身上也没有什么特定的气息,这个角度下,风狸和立冬都是背对着他,自然一个也没发现他已经折返回来了。
殷无书掐掉了之前那条消息,转眼便传来了下一条:“yīn客走了?”
立冬按着手机屏道:“走了啊。”
殷无书又传了一条消息来,语气平平,听不出有什么qíng绪:“嗯……你俩在那里等两秒,我现在过来。”
风狸惊讶:“啊?老大要过来?不是说每逢十五不出门么?”
立冬“啧啧”两声,一边说着“你懂个屁!”一边转过身来想看看花坛里风狸掏妖尸时挖出来的坑,结果一眼就看到了站在眼前的谢白。
立冬:“…………………………………………”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 章

他举着手机,一脸一言难尽的懵bī相,发消息也不是,不发消息也不是,最终gān笑了一声,道:“大人你……你落什么东西在这了?”
平时碰到一些尴尬的场景,若对面站着的是其他人,谢白必然视若无睹,径自做完想做的事qíng后转头就走,理都不会理;若对面站着的是太玄道的人,那他少不了要出言刺上两句。
可这回他却一反常态,非但没讽刺,居然还回了立冬一句:“发现点东西,不过既然殷无书要过来,我就不多此一举了。”说完扭头就要离开。
这种季节的雨天本就yīn湿得很,偏偏不知从哪儿又chuī出一股子邪风,冲得谢白忍不住又咳嗽起来。
“大人——”立冬忍不住担心地叫了一句。
谢白却根本没有要听他说话的意思,他的脸色依旧冷漠,步子却有些急,根本都等不到走进暗处便抬手甩了片黑雾出来,一边掩着围巾抑制咳嗽,一边抬脚就朝黑雾里迈。
结果那片浮空的黑雾突然被冲散了,就像真正的烟雾一样化开在空气里。
一个高大的人影取而代之,站在了黑雾原本浮着的地方,脸都没露全就带着嫌恶的语气“啧”了一声道:“这一脚的泥水简直——”
谢白猛地刹住脚,整个人都下意识朝后让了一步,哪怕再迟一秒,他就要撞到来人的怀里去了。
“……小白?”黑雾刚散尽,面前的人便掐断了话头,惊讶而又有些迟疑地叫了一声。
谢白下意识地抬起头,差点儿就要应声。然而那个“嗯”在他喉咙底滚了两圈,又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殷无书……
平时张口就能说的名字,在这种时候却叫不出来了。毕竟百来年前,谢白从来没这么连名带姓地叫过这个人,而百来年后,他又太久没再见过这个人……
谢白冷着脸把咳嗽闷进胸腔里,gān脆地略掉了这声久违多年的称呼,沉默着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