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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是眨眼的工夫,他就已经站在了古哈山以北的山脚处。滚滚的黑龙刚巧从他眼前一晃而过,带起的风狂啸而过,掀起的雪如同雪bào一样在空中飞速旋转,迷蒙成片,让人根本看不清雪后有什么东西。
谢白匆匆一个闪身,想追着黑龙而去,结果只是被雪挡了一下的工夫,那条黑龙便隐没进了一片云雪形成的雾里,陡然消失了。
那片雾就像是一道分界线一样,将高兰山和更北边的世界直接隔了开来,虽然只是几步之远,谢白却能感觉到一股巨大的让人根本抵触不了的推力,使他根本不能更进一步。
这股推力大得好像直接把整座高兰山都堆到人身上一样,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结结实实地阻止了谢白穿过那片雪雾的脚步。
就在谢白硬扛着这股力道,想要qiáng闯的时候,雾里突然闪出来一道两米来高的身影。
那道身影看起来魁梧qiáng壮,肩背手臂看起来简直厚实得让人瞠目结舌,在雾中若隐若现。它挥动而过的手臂几乎比谢白整个人还粗,比例怪异至极。
偏偏那样qiáng壮的手臂像是抽了骨头一样,挥舞起来比鞭子还要柔韧,甚至带起了呼啸的风声,随便一个人被他这么甩一下,都会被拍上坚实的山壁,成为一滩沥着血的ròu泥。
这道身影出现在雾中的一瞬,谢白便反应过来那是什么了,那是守这道雾门的敖因。
只是他再看了片刻就发现,这敖因似乎也受到了影响,xingqíng不稳。他原本以为是因为自己要硬闯,所以敖因才出现,现在却觉得它根本不是来针对他的,只是在胡乱攻击……
但是谢白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因为敖因这种级别的,无差别扫she起来,甚至比他有目的地攻击还要吓人。
因为快得让人几乎闪不开的攻击里,还带着毫不容qíng的疯劲,每一次攻击都是致命的,丝毫没有轻重。
敖因吼了一声,两只手臂平张开来,粗壮的上臂陡然bào长,像是突然抽条的柳枝一样,迅速便长,转眼间便各长了数十米。两手的手掌又犹如虎爪一样锋利至极,即便在雾气中也闪着冷刃寒光,比刀还利,仿佛随随便便就能划下一整块皮ròu或是削去人的脑袋。
悍然的身高和数十米长的双臂足够将一群人严严实实地挡在界限之外了,何况谢白是独身一人。
敖因喜食人脑,尤其是落单的人。现在即便因为yīn阳不稳来回动dàng的缘故xingqíng不定,跟疯了差不多,也依旧没有忘记这种本能。它半隐在雾里,除了手臂的攻击又凶又难预料之外,甚至还吐出了它那条数丈长的舌头。
它的舌头又长又厚,筋□□壑分明,深色的舌面上满是勾刺,随便舔上一下便能将皮ròu舔得gāngān净净只剩huáng白的根骨。
这三样东西裹着狂啸的风声袭来,谢白侧身一让而后一个翻身,跃到了身后一座小峰顶上,轻飘飘地落在山顶的一块高石尖。
让他刚站定,敖因的双臂就已经落在了这座小峰上,只听轰然一声炸响,整个山峰被两条粗壮吓人的手臂击得碎裂开来。那闪着寒光的爪刃从谢白脚前堪堪而过,从硬石上划过的时候,直接剖碎了整块石头,好像它划的不是什么硬质的山石,而是一块软豆腐一样。
谢白怀里的小黑猫叫了几声,似乎是提醒他注意危险。
他在山峰轰塌的瞬间又一个轻跃,摸了把猫头一边安抚了同样有些焦躁的小猫一下,一边借着敖因带出来的和推力横向相冲的风势,朝那片雾气更近了一步。
敖因觉察到了他的动静,手臂还没收回来,舌头就已经朝谢白甩了过去,满舌面的勾刺差点儿擦到谢白的脚。
“跟我这么个不人不鬼的纠缠有什么意思……”谢白啧了一声,冷着脸说道。
他边说边抬脚在敖因的舌面上点了一下,脚底几乎刚触到勾刺的尖,就借到了力,一个腾跃翻到了空中,而后他抬手祭出一条黑雾,犹如最牢固的绸缎一样,瞬间缠住了敖因的脸。
那段再敖因脸上死死缠绕了数圈,一方面蒙住了敖因的眼睛,一方面像是拴住了一根最坚固不易折损的桩子。谢白紧抓住另一端,就等着敖因恼羞成怒。
果不其然,本就疯得厉害的敖因被蒙住了眼,更是烦躁至极,他怒吼一声,震得高兰山上的雪扑簌扑簌滑塌下了半边。而后毫无章法地甩着手臂和长舌四处攻击,每一下力道都大得惊人,几乎可以和雾气里传出来的推力相抗衡,甚至还略胜一筹。
谢白等的就是这种时候,他抬手一拽黑雾,借着敖因发疯的力道,一个长甩,抗过那股巨大的犹如泰山压顶一般的推力,落到了敖因身后,距离那片雾气不过几公分。
两力相撞使得他整个人像是被重击了一下似的,眉头狠狠一皱,弓了一下腰。不过他根本顾不上这些,下一秒守在门前的敖因便已经感觉到有人闯到了它身后,很快就要破界而入了。霎时一个转身便压了过来。
谢白在巨大的黑影从头顶笼罩下来的瞬间,牙关一咬,面色森寒地抬手撞破了那层处在隔离地带的雾气。
下一秒,他只觉得面前压得近乎让他吐血的推力陡然一松,巨大的惯xing让他朝前踉跄好了好几步才停下来。他一边用手臂护着怀里的小黑猫,一边抬头,就见面前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冰河,远处能看到隐约的闪着冷光的冻山,之前那条已经消失的黑龙再次出现在了他的眼前,在距离他数百米外的地方呼啸着。
即便看不到黑云里面的qíng景,谢白也知道是谁身处在其中——
除了殷无书,大概就只有那个冰下人了。

☆、第51章

对于高兰山界北的冻原谢白是知道的,但是从来没来过。都说这里是至荒之地,美则美矣,死气太重,除了常年镇守在门口的敖因,八百年碰不到第二个闯来的妖灵,就算来了,也肯定是要跟敖因gān上一架的,没有谁会吃饱了撑的过来找架打。
但是黑云里还不见影的这两位显然跟普通妖灵不一样,他们几乎是以风驰电掣的势头呼啸而过的,等敖因被惊动扑出来的时候,只剩下了倒霉的谢白。而入口处的那层巨大推力对他们两人来说简直就像是不存在一样,在谢白眼里,他们连停顿都没有就直接碾压式地撞了进去。
直到他也撞进了这片地界,那呼啸旋转如同巨龙一样的黑云在顷刻间轰然而散,那一瞬间几乎遮天蔽日挡了天光。谢白只觉得眼前黑了一瞬,紧接着一个宽袍大袖的身影突然从滚滚黑云中直坠下来,又在距离谢白不足半米处猛地刹住。
冰下人!
谢白呼吸一滞,当他看清楚近在咫尺的那张面孔时,抱着猫的手指痉挛似地紧了一下——
之前在天山上,他无意间瞥过的一眼根本就没有看错!面前这张脸,从眉眼到嘴唇,都熟悉至极。这哪里是像殷无书,根本就是殷无书!
毫无差别,一模一样!
他乌沉沉的眼珠盯着谢白看了片刻,露出一个完全不同于殷无书的笑,满是妖邪气,道:“好久不见,上一次面对面见你还是——”
话刚说一半,谢白就感觉眼前一道雪亮的光带着狂风横切过来,那人猛地收住话头,眨眼便缩回黑云中去。
仅仅一个眨眼的工夫,四散的黑云便化成烟雾融进了冰冷的空气里,渐渐稀薄再看不见了。
谢白发现殷无书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不足三步的距离,背对着他将他挡在身后,和数十米之远的那人僵持对峙。
整个冻原上瞬间安静下来,静得过分,好像连风都突然熄了个彻底,一丝一毫都不剩了。对峙的两人明明都垂手站着,姿态放松,却有种剑拔弩张的压迫感。
谢白越过殷无书的肩膀看着对面的人,依旧不知该作何反应。
两个有着同一张脸的人面对面站着,一个衬衫大衣短发利落,浑身上下散着一股沉稳感;另一个宽袍大袖长发及地,嘴角噙着一抹不冷不热的笑,就好像光影两面,骨子里同根同源,面上却又完全相反,给人一种莫名的诡异和恍惚感。
长久以来搅得他不得安宁、寒冷苦痛加身的人,和把他养大、护了他一百多年的人居然一模一样……
尽管谢白有过一点心理准备,在这种时候,依旧觉得这场景有些说不清的荒谬感。
他突然明白殷无书曾经所说的那句“有阳有yīn,无善无恶”或许不仅仅是指那些独立且相异的存在。
他甚至一时间有些不敢确定,这个冰下人究竟是因为殷无书这个“阳”而相应存在的“yīn”,还是yīn阳本就是同一个人,只是因为内在相矛盾而硬是分成了两个看似独立的个体。
谢白的脑中不受控制地掠过一系列事qíng,走马观花匆匆回想了一遍后,他发现后者的可能xing似乎更大——因为仔细想来,这两人之间的互斗早已超出了正常的范围。
照殷无书所说,那个冰下人之所以对谢白的身体状况有所影响,是因为在百鬼养尸阵里夹了私。这说明一个人如果要跟另一个完全独立于他的人产生某种牵连,必然是要有某个触发点或者某种中介的。
冰下人当年着人给谢白布下百鬼养尸阵的时候,谢白还是个刚出生就死了的婴儿,根本谈不上反抗之力。但是现在对峙着的两人显然都不是什么好惹的主,想要在任何一方身上布置下类似百鬼养尸阵一样的牵连,难度都大到近乎不可能。
可他们其中一个防备只要略一松懈,另一个就能直接qiáng占住片刻的意识,甚至控制行为。
如果这一yīn一阳自存在起就是完全独立的两个个体,相互之间怎么可能会有那么深的影响力?除非他们在最开始根本就是一体的……
他猛地想起小时候听过的关于殷无书的各色传言,传言中的殷无书是个yīn晴不定、忽善忽恶的人,有人觉得他无波无澜简直没有感qíng,有人却对他如避蛇蝎惧怕至极。
当初的他始终想不明白,只觉得是以讹传讹把殷无书妖魔化了。现在看到面前这两个一模一样却又截然不同的人,总算懂了那些传言的来处。
谢白用五张散魂符将自己从禁锢中挣脱出来的时候,满心只有两个想法——让对方死,让殷无书活。
可真正面对面站在这里的时候,他突然有些不确定,自己对着那样的一张脸究竟能不能毫无障碍地下手了。
就在他心神茫然的时候,对面的冰下人突然偏了偏头,他的目光依旧直视着殷无书,似乎不敢放过殷无书的任何一点细微举动,但说出来的话却是对着谢白的:“决心不小嘛,冒着魂飞魄散的危险也要赶过来,是怕他压制不成反被我镇上个百千年么?”
仔细听来,这人连音色都跟殷无书一模一样,语速也同样不慌不忙的,有股漫不经意的懒散感。只是殷无书大多数qíng况下的漫不经心都是因为真的不在乎,而这人却是为了挑衅故意压出来的,因为仔细听来,他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没忍住,还是隐隐带了股咬牙切齿的怨恨。
这人的qíng绪似乎比殷无书要重很多……
谢白这么想着,冷冷地反唇相讥了一句:“据我所见,三天前被镇在天山的人似乎是你。”
那人被戳了痛处眉心一皱,又很快松开,表qíng里带了一丝嘲讽的笑意,似乎觉得谢白的话很有意思:“风水轮流转,当初他能镇得了我不代表现今也能,毕竟他那点优势已经不存在了……”
他说完这句,拖着尾调微微偏头,转而冲殷无书话里有话地道:“连挖心都不管用了吧?”
已经脱离了ròu身,谢白却依旧感觉自己心脏的位置突地跳了一下:这话什么意思?!

☆、第52章

都说谢白这人冷冰冰的,没什么qíng绪,其实在他的认知里,殷无书才是最没qíng绪的那个,或者说这人即便有qíng绪也会控制到最低,面上看起来依旧无波无澜,极少会在不恰当的时候给出反应让人拿住话柄。
在谢白看来,殷无书从来都不是别人用话激一下就会给出反应的人,倒是他激别人一激一个准儿,淡定如谢白当年都时常被他一句话挑得想欺师灭祖,一句话顺一下又瞬间熄火。
但这次,在对面的冰下人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谢白看见殷无书垂在身侧的食指下意识抽了一下,那动作轻微极了,如果不是谢白站得离他极近,且余光刚好落在那里,连他都根本不可能发现这个细微的动作。
如果不是正处在暗流汹涌的对峙中,谢白简直要忍不住绕到殷无书正面去看看他的表qíng了。
殷无书居然会有反应?!
说明这句话真的一刀扎在了最关键的地方,jīng准无比。
谢白一方面诧异极了,一方面又要一如既往地压住自己的表qíng,让自己看起来跟殷无书一样平静无澜,因为他现在是真的有些不敢确定殷无书是处于优势还是劣势了。
冰下人刚才说的那句话在他脑中一遍遍闪过——挖心都不管用了……
什么叫挖心都不管用?
他记得殷无书曾经跟他说过,心这东西于常人来说宝贵至极,于他来说却根本没什么用。非但没用,长久了还是个累赘,易生祸端,所以他每隔百来年,就要把这累赘挖出去,找个合适的地方埋了,以免生事。
但是他从没有解释过心为什么会是累赘,又为什么会生祸端,只随口答了句“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就一带而过,后来谢白也再没亲眼见他挖过血窟窿,偶尔提及问了几次没结果后,也就没再多问了。
现在听冰下人的口气,挖心似乎还跟两人之间的力量相持有关——殷无书不断地挖心,就是为了在相持之中一直保持着略占上风的优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