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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倒了茶来,赵鹏道:“那日善长表哥去了之后,我娘便念叨着让我来瞧表婶,无奈有些要紧的杂事阻住了,今儿才得了空,也没分个日子,便过来了,我娘让我问表婶的安呢,说这些年没见了,等开了chūn,派车接您去城里住些日子,也好好的说说话儿。”

苏婆子忙道:“倒是劳你娘惦记着我,也不是没胳膊没腿儿,还用得着派车接,果真想我了,等得了空,我就去瞧她去,也见识见识你们城里的新鲜景儿……”

说着话儿眼瞅到了晌午,苏婆子忙让刘氏做饭,赵鹏也没推辞,吃了几碗酒下去,才对善长道:“那日你走的那样急,连送都不让送,我娘把我好一顿埋怨,说咱们两家虽有几年不走动,若论起来,却是正经亲戚,比不得旁人,你若有什么难事,也不用藏着掖着的,今儿就说给我听吧!”

苏善长不想他如此敞亮,便把想寻铺子做买卖的事说给了他,赵鹏却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这样的事有什么难的,实话跟你说,我姐的两个绸缎庄在手上已经管多年,生意场上的人倒是认得不少,别的不敢说,这铺子倒正巧有个好的……”

☆、小忽悠丫头大谈生意经

苏善长一听欢喜的不行,忙问:“哪里的门面?”赵鹏道:“就在东边的老牌楼街上,挨着市集,距城门也不远,你上次进城大约经过的,只他家没贴着招赁告示,你或许没瞧见。”

采薇道:“可是墨香斋附近,上着门板,廊檐上悬着一只大红灯笼的那个?”赵鹏扫了她一眼,笑着点点头:“正是那个,跟墨香斋隔着两个门面,原是个做古董瓷器生意的,可咱定兴县这样的小地方,哪比的京城,有钱买得起古董的就那么几户人家,哪有什么生意上门,自打开张就生意惨谈,掌柜的姓王,原是兖州人氏,妻小虽在这边,爹娘兄弟却都在原籍,听说家里还有许多房产田地,最近家里不知道出了什么大事,铺子想顶出去,因我跟他吃过几次酒,他便拖了我的人qíng,让我瞧着帮他寻个合适的主顾,只一样,他这铺子是不赁的,想是手里正缺银钱使唤了。”

采薇歪着头回想了一下,因那条街虽比邻着闹热的市集,却分外冷清,又在哪个墨香斋附近,采薇才大略有些印象,记得是个两层的小楼,若是买,得多少钱啊,自己家里这点底儿,都算上都不见得够。

却听她爹扫听:“怎样的门面?价钱如何?”赵鹏道:“底上两层,临街的门面房两间,上面两间,一共四间,下面做买卖,上面可囤货,也可让伙计住宿,我去瞧过,地方gān净敞亮,倒是个上好的铺面,因卖的急,价钱出的也不算太高,120两银子。”

苏婆子倒抽了一口凉气道:“我的天老爷,这样还不高呢,去年开chūn里长家盖了两进的小院,一水儿的青砖瓦墙,也才花了四十两银子,就是这样,还有说贵了,说城里一个正房三间,东西厢房两间的小院,如今三十五两便能买下呢……”

刘氏怕赵鹏听了不受用,忙道:“娘,那可不是能做买卖的地儿,做买卖的门面是要贵多的,能生银子的营生,哪有便宜的道理。”

苏婆子也才醒过味来,大约自己说的话不防头了,忙跟赵鹏笑道:“婶子是个妇人,又成天在这乡下呆着,没什么见识,你可别听婶子胡说。”

赵鹏却不以为意道:“婶子原说的不差,如今正是这个行qíng,只是这一沾上做买卖就都贵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做买卖能赚多少钱呢,殊不知,不过赚个瞎热闹罢了。”

苏善长道:“不满赵鹏兄弟,这茶庄是跟我家内兄一起和着的买卖,买门面是大事,怎样也要等他回来,我们一起看过再说,不知那位王掌柜可能等这一时半刻,至多半个月,内兄便能过来了。”

赵鹏道:“如今他早已家去了,这里是我说了算的,横竖正月里你们定下就是了。”

赵鹏走了之后,苏婆子忙拽着儿子道:“善长啊!才攒下几个银钱,这门面这样贵,我说还是不要买下的好,再寻别的吧!”

苏善长道:“娘,这事儿您就别管了,我跟大虎会商量着办。”苏婆子心里知道,别看大儿子平常老实巴jiāo,却是个有正主意的,心里怕买卖不好都赔进去,便去外屋寻儿媳,想着让她劝劝儿子,如今这日子正好,不缺吃断喝的,gān啥非要冒这个险去。

明薇也回去自己屋里,去缠那新买来的绒线,屋里一时只剩下苏善长跟采薇爷俩儿,苏善长坐在炕上皱着眉算计:“120两银子真不是个小数目,他跟大虎这两趟南边跑下来,除去本钱,分到各自手里的银子,加在一起也不过200两,便是都拿出来,还要去南边进货呢,南北大老远的倒腾一趟,一星半点便不值当了,若是多了,这进货的银钱真真让人发愁……”

手边上递过来半碗热水,他喝了一口,一抬头就见采薇正坐在他对面,眼睛一眨一眨的望着他,jīng灵古怪的模样儿,令苏善长不由搁下心中烦事儿,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采薇却鬼头鬼脑的小声问道:“爹,您眉头都皱起来了,愁什么呢?跟采薇说说,说不准采薇能给爹开解。”

苏善长一楞,瞧了女儿半晌儿,心里忽然想起来,这几次的事儿,真说起来,还都是这丫头随口一句主意便成了,或许这就是老天赐给他苏家的福星也未可知。

想到此,苏善长道:“你虽小却读书识字,主意也多,爹说给你听上一听,也无妨,爹跟你舅舅手里的银钱,买下哪个门面是可得,只是以后南边便没银钱使唤了,倘若进不来茶叶,咱们这茶庄又有什么用,你可有什么法子?”

苏善长都有些急糊涂了,一点没想过,自己女儿才不过九岁的孩子,能知道什么,他用这样大的事来询,且询的颇认真,仿佛期望女儿能说出个什么主意,解了这眼前的急才好,若外人看了去,定然觉得荒唐无比。

但采薇却正等他这句问话,他既问了,采薇便道:“爹想过没有,咱家这买卖为啥赚钱,不说倒蹬茶叶买卖人有很多吗?”

苏善长道:“说起来,就是倚仗着你上回说的那个茉莉花熏的茶叶,本钱极少,利却大,又是个奇缺新鲜的货品,爹跟你舅舅才赚了这许多银钱回家。”

采薇又问道:“若是别人家也来效仿,卖这种茶的多了,难免竞争压价,利润降低以后,咱家可凭什么再赚钱呢?”

苏善长被女儿一句话提醒,可不吗,他和大虎乐过头,就忘了这桩买卖是人人都gān得的,若是gān的人多了,他跟大虎还去赚谁的银钱去。

想到此越发着急,病急了也管不了女儿才多大,乱投起医来:“那,采薇你说怎样才好?”采薇目光闪了闪道:这样说来,茉莉花熏的茶叶就是咱们家的赚钱法宝,这法宝若是家家都有,也不稀奇了。”

苏善长道:“这茉莉花薰茶叶的法子,在南边虽是家家户户都会的手艺,但我跟你舅舅挨家的去看过尝过了,有的薰出来还带着去不掉的苦涩味,有些颜色不好,香气不正,最好的便是我们寻了这家,在山脚下,家里有祖上传下来的茶田,说这个熏茉莉花茶的法子也是祖宗一道传下来的。”

采薇道:“那这家的家境如何?”苏善长摇摇头:“不过靠着种茶收茶,家里还养着四个小子,能富裕到哪儿去,勉qiáng饿不着罢了。”

采薇眼睛一亮道:“既如此,不如拉着他家入伙,这样一来,既有了茶,又有了法宝,不是两全其美。”苏善长叹道:“他家恐拿不出这许多银钱来入伙。”

采薇道:“没银钱就拿茶叶和熏茶的方子来好了,咱们的买卖越好,他分到的利钱越多,也不怕他家把茶叶和方子卖给别人,咱们也有了固定的供应商。”

苏善长听了一拍大腿,可不吗,这样好的主意他怎么就没想到呢,苏善长抬头望了采薇很久,随即轻轻叹了口气,把采薇看的心里直发毛,心话儿不是他爹把她当妖怪了吧!

就听苏善长道:“等咱家的新院子盖好了,爹也给你请个先生回来,多念些书也是好的。”说完起身出去了,采薇长长松了口气。

晚上苏善长跟刘氏道:“以后二丫头想看书就让她看,你跟娘别总数落她的不是。”刘氏倒是愣了一下道:“今儿可是怎么了,说起这样没头没尾的话来,怪不得娘老说你偏着采薇,原先我倒没在意,今儿一听可不嘛,这心都偏到哪儿去了。”

苏善长道:“不是我偏心,两个女儿都是我亲生的,哪个我不疼,只不过,想来人生下来是块什么材料,老天爷早就注定好了,明薇乖巧听话,采薇活泼机灵,都一样好,只咱们做爹娘的别勉qiáng她们就是了,采薇稀罕念书,就让她念,我今儿应了她,等过一阵给你她请个先生家来。”

刘氏眉头一挑道:“这个你别跟我说,娘要是应了,你便是请两个先生回来,我也没话说。”苏善长却道:“这是正经事,你不用管,我会跟娘说的。”

采薇在里头的小间里听着,直吓了一身冷汗,她爹这个人有些木讷,心地却善良,总习惯把人往好的地方想,不会瞎猜疑,所以采薇才敢跟她爹说这些有的没的,可她爹要是跟刘氏说了,刘氏心细如发,说不得就疑神疑鬼起来,到时候她这安生日子可泡汤了。

好在她爹没说明白,反而她因祸得福,以后可以光明正大的看书写字,以后若请来个先生,就更好了。

采薇想到以后家里富起来,也盖一所亭台楼阁的大宅院,她舒舒服服的窝在家里或看书,或跟姐姐说话,烦了可以去花园里溜达溜达,这日子得多舒坦啊。

越想采薇心里越美,前景无比美好,但眼前是得敦促爹爹赶紧赚钱发财,不然这美好的前景可就成了海市蜃楼。

苏采薇对自己的计划中,完全忽略了成亲这一项,她就忘了,就是她想在家当一辈子老闺女,她爹,她娘,还有那个以把她嫁出去为己任的奶奶能答应吗,以至于后来这件事成了采薇生活中最大一项烦恼。

☆、闲无事祖孙炕头话善学

赵鹏回去见了他娘和赵氏,就把怎么来怎么去说了一遍,赵氏听了不禁道:“没想竟是为了这事儿,我瞧着苏善长是个极老实的人,却不想心里有些章程,他家两个丫头这回可瞧见了?”

赵鹏笑道:“见了,我去的时候,他家二丫头正给村子里的人家写对子呢,别瞧是个才不到十岁的丫头,写的字既漂亮又规矩,很拿得出手呢,他家大丫头生了个好端庄的模样儿,怪不得那么小就让人相了去,虽眼下住的还是那个破院子,却收拾的极齐整,听见说正商量着明年盖新房呢,且,我一说那个门面要一百二十两银子,苏善长也没怎样为难,只说要跟他内兄商议,可见手里是有本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