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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采薇这番话纯粹就是胡说八道,可别说苏婆子,就是刘氏跟善长听了,也觉得很是有理。

苏婆子越琢磨孙女说的越对,又想二丫头虽年纪不大,可瞧得书多,成天抱着书翻,这些事儿说的有鼻子有眼儿,也不是她一个小孩子能胡编出来的,脸色略缓和的问道:“哪儿本书上看来的?你看的那些书难不成还有这些不成?”

采薇眨眨眼,异常肯定的点点头:“四书五经里的《周易》就是说的这些。”《周易》苏婆子不知道,可四书五经却听过,那可是正经的大学问,便信了十成十。

侧头瞧了刘氏一眼不禁暗悔,为了些许小事就与儿媳妇儿为难,又想到苏保儿娘哪个为人,便叹道:“我也是老了,一点小事儿就压不住火气,你弟媳妇儿的事与你什么相gān,你别恼娘的不是了。”

刘氏忙道:“看娘说的,过门这些年,娘连句重话都没说过,现如今

虽明薇采薇都大了,可媳妇儿毕竟还年轻些,不如您经的事儿多,做出的事儿差了,您说我几句也应该,哪有媳妇儿恼婆婆的理儿……”

这边正说着,就听院外大虎的声音道:“亲家母,姐,姐夫,我可进来了……”如今都还在一个院子住着,苏婆子的火气一来,声儿也没压着,大虎三口在南屋里早听见了。

大虎有时候恨的不行,他这媳妇儿要说也算的上贤惠,就是心眼儿多了点儿,还多的不是地儿,偏耳根子又软,自己的话说几遍都当耳旁风,旁人的话说一句她就能进到心里去,为这个,两口子以前没少吵架,后来大虎出门跑皮子了,一年里轻易也见不着面,才好些。

来姐姐这边之前,大虎就跟她约法三章,到了姐姐那边,一不许掺和生意买卖上的事儿,二姐姐说的话,无论对错都得听着,三就是少听闲话,生没用的事儿。

那时候李氏怕大虎真把她娘俩个扔下,就忙着应了,应是应了,可俗话说的好,江山易改本xing难移,一开始还记着,日子长了,早就撇到脑后头去了。

当初拿钱出来买门面的时候,李氏就细细问了,听说铺子在大虎的名下,才没说什么,后来听说要给南边皱家分一份银子,李氏在大虎耳朵边上叨叨了好几天,后来是大虎被她叨叨急了,撂下句话说:“若是乐意就在这儿过,不乐意明儿就送她回老家。”李氏这才蔫了。

李氏这个人虽有私心,却没什么大主意,有了事儿搁不住,就换院子这事儿,她前几日就跟大虎说了,让大虎好一顿数落,李氏于是直接过来跟刘氏说,事儿成了,李氏才又跟大虎说,这次学乖了,一个字没提风水的事儿,就说东边的院子大些,跟嫂子商量着换了个过子……

大虎一开始都忘了风水这码字事,是后来越想越不对头,他媳妇儿这个人,啥时候这大方过,这会儿听见那边的响动,一想就明白了,恨得他把李氏揪过来,就给了一下子,李氏挨了一下子,知道丈夫真恼了,任大虎拽到了这边屋里,连声儿都没敢吭一下,就是低头抹眼泪。

大虎可不管她,进屋来就说:“姐,您别听她的主意,我屋里的事儿还轮不到她做主呢?”又对苏婆子跟善长道:“亲家母,姐夫,该怎么住还怎么住,她说话,就当放了个屁,嘴碎的婆娘,不少吃少喝的,成天就知道生事儿,真该回去过你的穷日子去,看你还有闲工夫搬弄是非不。”

大虎这几句话说的亮堂,弄得苏婆

子倒不好意思起来,忙拉过李氏替她擦了擦眼泪道:“什么大事,值得你两口子这样闹,我刚才跟你姐说了,你媳妇儿原是好意,虑着我们家人口多,东边的院子大些,我该领请才是,说起来,倒是我的不是了,一家子分这么青白,让外人听见岂不看笑话,我年纪最大,也算你们个长辈,这事儿就听我的,你们就住西边的院子,东边临着水,采薇丫头打早吵嚷着要养鸭子,正合适。”

李氏原想这一闹起来,西边的院子肯定泡汤了,哪想到苏婆子倒同意了,真是意外之喜,心里一高兴,被大虎打了一下子的委屈也消了,回屋来收拾着过几日就搬进去。

一场风水闹出的事儿就这样了了,可苏婆子跟刘氏心里都知道,这起子事儿就是前邻苏保娘使得坏,心里都气的不行,要说平常没少接济她家,不想她不知qíng还罢了,这会儿还来挑事儿,从这儿起,跟苏保儿家渐次少了往来……

☆、贵客临门来贺乔迁之喜

其实采薇和明薇都喜欢东边的院子,里外两进院子比西边的敞亮,前后都隔成了两个小院,中间通着门,她们姐妹两个正好一人一个,都有了自己的一方天地。

前面的正房自然是苏婆子住,前面靠东边的小院是刘氏两口子的起居住处,各人都有各人的院子。

采薇喜欢东边填坑剩下的那个小水塘,塘边上长了许多芦苇,入秋以后,开了半塘芦花,有种说不出意境。

采薇模糊记得,以前读过白居易的一首诗里有这样两句:“风飘细雪落如米,索索萧萧芦苇间。”采薇觉得,这个水塘颇得几分诗里的意境,因此主动要了靠东边的小院,至于苏婆子说的养鸭子,也不过她的托词罢了,不过,养几只来也成,到时候,可以试着腌咸鸭蛋,或做做松花蛋什么的,没准也是另一条生财之道,只是现在不成,眼瞅着就中秋了,天早就冷了,等水塘里上了冻,还怎么养鸭子。

除了这个小水塘,采薇还喜欢她院里的两颗大杨树,原是后邻人家旧年栽的,栽在水坑边上,临着水倒成了材,苏家填坑盖房,商量着给一两银子买过来,后邻一听,欢天喜地的应了,这两棵树才成了苏家的。

采薇是想着这两颗树挨得近,回头让她爹栓个秋千在这里,夏天的时候,她坐在秋千上面看书,既背yīn又凉快,岂不好。

采薇把这些心思跟她姐说了,明薇才道:“怪不得你非得鼓捣咱奶要东边的院子,原来早就算计好了,那天我在外间屋听你说的头头是道,难不成都是假的。”

采薇嘿嘿一笑道:“我哪里看过什么《周易》不过也不十分假,至少水木生财是真的。”

明薇扑哧一声笑了:“你呀!鬼心眼子多的没边了,只是舅母那个人平常我瞧着还好,这会儿倒分不清亲疏里外了,还有枣花家,咱娘跟奶每年又是吃的又是穿的,没断了往枣花家里送,到头来,她家却要挑拨这些,真是人心隔肚皮,也不知道惦记着什么呢。”

真采薇叹道:“这就是人的私心了,所以说,行善积德也要有个度,看对人,有的人你施舍了善意,说不准,人家还以为你看不起她,可怜他,更恨上你了也未可知。”

明薇愣了老半天,才道:“这些,都是你在书上看出的道理?”采薇这才发现自己说的有些多,遂摇摇头岔开话题:“姐,你这院子,我瞧着就种两颗桃杏好了,chūn天能看花,到了秋天还能吃上果子,真正两全其美,杜府里

面,我住的哪个院子里,有一颗桃树,听说长了好些年了,结的桃子又大又甜,等你院子里的桃树种上长起来,我去找杜少卿要他家一个桃枝过来嫁接,到时候,咱家也有甜桃子吃了。”

“杜少卿……”明薇笑看着她:“你倒是不见外,人家县太爷家的公子少爷,你才在他家住了几日,就这样直呼其名的,不害臊……”

姐俩儿正在屋里说着话儿,就见大栓在窗外喊了声:“明薇采薇,家里来客了,是城里杜家的人,姑姑让我过来叫你们去前面呢。”

明薇应了一声道:“大栓哥你先回去,我跟采薇这就过去。”自从搬进了新院子,大栓倒自在了。

以前有采薇在一边比着,他爹娘是隔三差五就数落他一顿,大栓有时候就纳闷了,记得小时候,采薇是个最皮的丫头,这才几年不见,竟便成个爱读书写字的女秀才,害的他也得跟着写字念书,如今连糊弄爹娘都不能了,有采薇在,他根本糊弄不过去,因此不是迫不得已,如今极少来这边院里。

明薇还好,采薇最瞧不上大栓,人说三岁看老,大栓倒是没一点像他爹的地儿,那时候小叔不喜念书识字,是错过了最佳开蒙时间,从底根儿就没上过私塾,即便如此,小叔的xing子却不懒,平常家里地里的活计,gān起来一个能顶好几个呢。

大栓是被舅妈宠坏了,指望着他识字念书,将来考状元呢,什么活儿都不让他上手,搬了家以后,更是一门心思当成了少爷一样摆在家里,不知今儿怎么过来了。

明薇忙整了整自己身上的衣裳,看了看妹妹也还齐整,姐俩儿这才拉着手去了前边。

一进苏婆子的院子,就看见杜少卿的小厮丰收和以前伺候过她的桃花,站在院里,一见她,丰收和桃花忙着行礼。

采薇过来拉着桃花的手,上看下看了一遍道:“比那时高了些,也胖了,想来得了清闲的好差事。”

桃花抿了抿嘴小声道:“姑娘走了,夫人就让我跟在柳大娘身边了。”桃花没说的是,柳大娘那时跟她说,让她好好学着规矩,以后说不准还跟着苏家二姑娘呢。

按桃花自己的心思,也想跟着采薇,虽是个xing子有些古怪的主子,可桃花就觉得,在这位苏二姑娘面前,自己头一回像个人了。

桃花是杜家从人牙子手里买来的,以前受的罪就不提了,买来的时候还不到八岁,原是厨下烧火使唤的丫头,前些

日子采薇来杜府,因一时寻不着合适的丫头,便把她调进了内院。

采薇走了之后,她仍回了厨下,后来是柳大娘把她唤了去,说少爷在夫人面前说她服侍的好,夫人发话,把她叫到内院来。

桃花心里就盼着,二姑娘啥时候能再来杜府,或是自己有造化,跟了二姑娘去了才好。

她这番心思,跟她住一屋的杏花知道了,笑她说:“我劝你别做梦,那位二姑娘虽跟咱们夫人沾着亲,可她家里是地道的穷底子,庄稼人,即便如今开了铺面,想来也才刚能吃饱穿暖,哪使唤的起丫头下人。”

杏花说的这些,灶上的厨娘也跟她说过,可桃花不信,他们都没服侍过二姑娘,她可是跟在身边好些天的,二姑娘那个秉xing,读书,写字,画画,哪样不是好的,这样的人天生就是主子,怎会像她们说的一样。

因此杏花这么说着,桃花仍是不听,一门心思盼着采薇,盼着盼着就真让她给盼来了。

昨儿柳大娘就寻了她去说:“夫人让我问问你的意思,明儿去苏家庄走亲戚,就是苏二姑娘的本家,你若还想跟着二姑娘,这回便带了你去,也不用再回来了,把你给了她当使唤的丫头,你可乐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