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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收只能让车把式停车,他过来寻了个老人扫听:“老伯,你们这是做什么呢?”“买茶啊。”老汉跟着队伍往前挪了挪道:“竹茗轩贴出了告示,凡是今儿买茶的,一人送一升白米,那可是白米啊,半吊钱也才能买两升回去的白米。”

丰收道:“可竹茗轩的茶也不便宜啊!”老汉道:“是不便宜,可花上一吊钱买了茶,还送一升白米,不就等于白得了一百钱吗?划算呢。”

前面一个中年汉子道:“前儿我听说竹茗轩的少东家把房契都输进了赌坊,我还跟我屋的婆娘说,这回儿竹茗轩的买卖可做到头了,这东家连房契都输给人家了,还做什么买卖,今儿听说,苏家二公子来了,五千两买回了房契,今儿人家还摆出这么大个阵仗,这说明啥,说明儿人家根底儿厚,这点银子根本就不当回事,就这一早送出去的白米,都不知多少银钱了。”

丰收拱拱手,回去跟杜少卿一说,杜少卿笑道:“她也真能折腾,咱们绕个弯子,从竹茗轩的后门进去。”

少卿进了后院的时候,采薇正在院里的藤椅上吃茶,悠哉非常,仿佛外面的闹热跟她没半点儿关联。

看见他,采薇也没起来的意思,这里是自家地盘,不是杜府,她没必要再守他杜家的规矩,三月微微咳了一声,搬了另外一把藤椅搁在采薇旁边道:“少爷请坐这里。”

杜少卿坐下,伸手拿了她手里的看了看,不禁笑道:“你什么时候稀罕起看这些兵韬略?”采薇道:“不过是看着玩罢了,横竖除了,也没别的消遣。”

杜少卿挑眉:“你喜欢看这些,我哪里也有呢,等回去我让丰收给你送过来。”采薇看着他笑眯眯道:“如此,妹妹先谢了。”

杜少卿目光暗了一下,撇来头打量四周几眼道:“我瞧着这里倒是跟定兴县的竹茗轩差不多。”三月cha嘴道:“岂止这里,所有的竹茗轩即便大小不一样,前后的布置都是一样的,我们姑娘说了,这叫连锁店,新伙计都搁在一处教规矩,教会了规矩,再考试,按考试成绩的好坏,分到每个铺子,好的自然分大铺子,差一些的就分到下县,不行的就让回家去,我们姑娘说,竹茗轩不养活白吃饭的。”

丰收笑道:“我瞧着你就是咱们姑娘身边头一个白吃饭的,也没见你会什么,倒是嘴头子挺利落。”

三月瞪着他道:“你才白吃饭的呢。”说完赌气不理丰收,采薇看看他俩,不禁笑道:“你们俩倒是前世的冤家,多长日子才能见回面,见着了,就吵嘴,也没见有什么值得吵的。”

三月小脸一红嘟囔道:“谁跟他是冤家,是他总跟我抬杠,我才不耐烦理他呢。”说着,扭身去里头给杜少卿冲茶去了,丰收嘿嘿笑着哧溜一下也跟了进去,院里只剩下杜少卿跟采薇。

杜少卿温声道:“怎这样买卖上的事儿,让你个女孩儿家出头。”采薇道:“这事急等不得,我舅舅去了京城,我爹又病了,弟弟还小,除了我,还有谁?”

杜少卿沉默半晌道:“毕竟还是个女孩儿家,你们家这些事,你就是管,还能管一辈子去,将来,将来……”杜少卿将来了半天,下面的话都没说出来。

采薇抬头看他,之间他一张俊脸越来越红,眼睛望着自己,其中被压抑的热切,仿似要倾泻而出。

采薇楞了一会儿,扬声喊了一声:“三月,你的茶泡到哪儿去了?”三月急忙端着茶出来,采薇接过放在杜少卿面前道:“吃了茶就回去吧!外头乱糟糟的,仔细gān娘惦记。”

杜少卿满眼的热切瞬间沉落,隐没在他漆黑的眼底,说不住心里多失望,正说着,前头王宝财过来,瞧了杜少卿一眼道:“府衙的柳管家过来说,杜老爷那边来了要紧的,让少爷赶着回去呢!”

丰收忙道:“少爷……”杜少卿站起来看了采薇一眼,也没吭一声转身走了,三月和王宝财互相看了一眼。

王宝财忙道:“那几麻袋白米快送光了,账房让来问,明儿还送不送?”采薇道:“送,说好了送三天,就三天,你得记着,我们做买卖的,最重要的就是诚信,这是立足根本,你带几个伙计去城里的米铺子里买,多买些,还有,明儿专门派两个伙计,在大门口支灶烧水,给那些排队买茶的人,供茶水。”

王宝财应声退出去,三月小声道:“其实杜少爷……”采薇挥手打断她:“你要是再说一个字,明儿我就把你送人。”三月忙闭上嘴,摇着头,不敢再说话了。

大概是出于现代人的自私,采薇下意识的规避可能的麻烦,所以,她能非常冷静的对待杜少卿,虽然有些残酷,但采薇觉得,还是一开头就不要有希望的好,gān娘对她不差,所以她更不能让gān娘失望,而她也的确没那意思,除了gān娘的因素,还有一个,采薇觉得,自己如果真嫁给杜少卿,未来的生活即便富贵荣华享用不尽,也不是她要的,她要什么自己不清楚,但不要什么却异常明白,她跟杜少卿不适合。

大虎是四天后赶回来的,一进冀州府,听着这些沸沸扬扬的传闻,气的他差点厥过去,大栓是不成器,可大虎怎么也没想到,他能沾上赌,沾上赌还罢了,还把竹茗轩的房契偷出去输给了人家,把姐夫气的病倒,至今卧chuáng不起,这样急难的场面却让才十三的采薇来收拾,这都什么混账事。

大虎进了竹茗轩抓住王宝财头一件事就问:“哪个畜生人呢?”王宝财看了采薇一眼,采薇上去拉舅舅坐下道:“舅舅别太着急了,事儿已经出来了,您再着急也没用,想着以后怎么管住了大栓哥要紧,这里的伙计多,回头让人听了笑话。”

大虎道:“那畜生gān出这样的事儿还怕人笑话,你别替他遮着盖着,你跟舅舅说,那畜生人呢。”采薇道:“昨个寻到人,送回苏家庄去了。”

再说大栓,惹了这么大祸,自然不敢回家,入了夜还在街上逛dàng,虽是四月了,可晚上还有些寒意,他穿的又少,又饿了两顿,唧唧索索就逛到了香远阁那条街上,缩在个门dòng子里头,被香远阁门前招揽人的老鸨子一眼打上。

如今这满城的人谁不知道这个败家子呢,尤其这小子前两次跟着竹茗轩的伙计来送过茶,那眼睛盯在姑娘们胸脯子上,拔都拔不出来,一看就知是这里头的货。

这会儿一看见他,老鸨子就跟看见银子没两样,召唤了几个姑娘上去,就把大栓连拉带拽的给弄了进了香远阁,好吃好喝的招待他,晚上还给他找了漂亮有风qíng的姑娘。

大栓从火坑直线就掉进了安乐窝,他也没工夫琢磨别的,就觉得这里真好,没人数落他的不是,没人管着他,都奉承他,吃的佳肴喝的美酒,晚上还有人给暖被窝,简直就是神仙过的日子,老鸨子也没跟他提要银子,他更是乐得想都不想,反正有吃有喝有乐子,倒真乐不思蜀了。

可惜乐了没几天,昨个一早王宝财就来了,王宝财按着采薇的话,进来找了老鸨子没二话,就问少东家统共花了多少银子,要实在账,若想着报虚账,就让她管少东家要去,竹茗轩一文都不给。

采薇跟封暮志那天的事儿,如今传的冀州府没有不知道的,都知道这位二公子可不是败家的少东家,是个有厉害手段的,从她手里讨不到好去。

老鸨子昨个还疑心来着,如果那位二公子真舍下里头的败家子,她几日的银子可找谁要去,这会儿王宝财来结账,她的心才算放下了,从大栓身上也捞了一大笔,也就没怎么报虚账。

王宝财给了银子,带着两个伙计到了里头,看见大栓直接道:“接着信儿,明儿刘东家回来,二公子说,你若是还想要命,今儿就回苏家庄去。”

王宝财一句话。大栓差点没堆乎哪儿,这才彻底清醒过来,他惹了这么大的祸,他爹还不打死他,吓的一个劲儿哆嗦,引得旁边几个姑娘咯咯笑了起来,其中一个点了点他的额头道:“昨个夜里还像个英雄,今儿一早怎就成狗熊了,你就这么怕你爹啊,放心,你爹打不死你,打死了你他就没后了,你怕什么……”

虽如此说,大栓还是怕,尤其这冀州府可没他娘护着他,他爹回来一怒之下,大栓打了激灵,那还顾得这个安乐窝,逃命要紧,跟着王宝财出了香远阁,上马车就跑回苏家庄去了。

☆、39怒火烧大虎棍棒下教子

三月问自家姑娘:“为什么舅老爷回来前一天才去告诉表少爷。”采薇道:“即便大栓十恶不赦,也是舅舅膝下的独根儿苗,来的时候爹一再嘱咐我,找着大栓就送回苏家庄去,莫难为与他。”三月道:“那姑娘怎么不一来冀州城就把他从那腌趱地方弄出来,这几日倒白花了几百银子进去。”

采薇眨眨眼笑了:“我若当时把他送回苏家庄去,积不下这些过错,舅舅便想发狠教子,舅母一力护持,大栓也得不着教训,越发让他作过了头,舅母就是想护着也难,这一回就让他记住了,以后轻易不敢再犯。”

别说三月,旁边的王宝财听了都觉得,姑娘这主意实在厉害,王宝财空闲的时候常去街尾的茶馆里听书,听的说书的嘴里有那么一种人,谈笑间便能樯橹灰飞烟灭,王宝财发现,说不定,他们家姑娘就是这种人,什么事到她这儿,都能想的通透办的明白,少东家再钻回娘肚子里头投生个八百回也赶不上,只可惜了是个姑娘家。

再说大栓,奔了家来,一进门他娘才算放了心,李氏这心悬了几日,着急的不行,有心遣了底下人去冀州寻大栓回来,又摸不着个门路,不知大栓跑哪儿去了,不想儿子惹下的大祸,心里倒开始埋怨苏善长。

大栓一个小孩子家知道什么,便是闯了些祸事,值当就这么着吗,把孩子吓的都不敢回家了,在外头还不知道饿着冻着了没有呢,心里存了些怨气,善长病着,都没去东院子里瞧瞧,这会儿瞧见大栓,一见却心疼开了。

这才多少日子,人就瘦了几圈,脸色也有些削huáng削huáng的,拽到屋里头,让丫头忙预备洗脸水,吃食,一边拉着儿子的手一叠声的问:“这些日子可去了哪里?把你娘的心都要急坏了。”

大栓哪里吃得下去,拽住他娘跟拽了根儿救命稻糙一样:“娘,娘,我爹要回来了,我爹要打死我的……”

李氏看他吓的那样,心里更疼的什么似的,把大栓抱在自己怀里安慰:“怕什么,有娘呢,什么大事,不过几个钱罢了。”大栓这才心定了些,躲在自己院子里好吃好喝的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