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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十个掌柜的聚在院子里,总也没见面,在这儿见了面,倒是有说不完的话,吵吵嚷嚷的挺热闹。

采薇吃了早上饭才过来,那些掌柜的一见她进了院,倒是挺齐整的行礼:“给二公子拜早年了。”

采薇倒扑哧一声笑道:“这才几啊!你们这年倒是拜的早。”三月道:“算你们几个乖滑,等走的时候,每人一份年礼,捎回家去,也算我们公子的一点心意了。”

几十个掌柜都知道二公子一向大方,只要规规矩矩把她jiāo代下的买卖gān好了,二公子真舍得放赏,忙眉开眼笑的谢了。

采薇道:“你们先别这会儿谢我,一会儿若是谁账上给我不清楚,可别怪我给他没脸。”说着进了屋去,正中一张花梨的罗汉榻,榻几上已堆满了高高一摞账本子。

三月服侍着采薇坐在榻上,又把脚炉点了,放在她脚底下,屋子四角早点了炭火盆子,虽采薇不喜炭火,可这屋里四敞亮开着,又是大冬底下,也真怕她着了寒,刘氏便不依着她,让下面人早早就把炭炉子备上了,烧了这么大会儿子,屋里倒是熏得分外暖和,外面的大毛衣裳就有些穿不住。

采薇伸手解了前面系带脱了,里面却只穿着一个紫缎的棉袍,三月怕她冷了,又拿了斗篷过来给她搭在腿上。

采薇这一忙起来,直到近晌午,才略略抬头,刚抬头,王宝财进来道:“二公子,府衙的钱师爷刚头来了,把咱们送去的东西都送了回来,连西郊的房子地契都没留,还说孙泰送了话来,说想了这官司,问公子可有空闲,孙泰摆了酒,要给公子赔qíng呢!”

三月声笑道,姑娘可真神了,那日送那两个汝窑玩器的时候,我还舍不得,好容易淘换来的好东西怎么就送人了,您说这好东西不过是出去溜达一圈,早晚还得回来,这才几天,还没捂热乎呢,可不就转回来了。

☆、73相弟媳皇后巧设赏梅宴

采薇叹道:“虽我不想仗势欺人,可孙家若不求到国公府去,这官司也难了。”

三月撇撇嘴道:“他求国公府才是仗势欺人,只可惜仗的势差了,弄巧成拙罢了,到了这时候,才巴巴来求和有什么用?姑娘放个话儿去,他恒升福哪还有活路,想起以前那些事儿我就气的不行,不是他,何至于在冀州府气病了咱家老爷,还有兖州府那档子事,害的姑娘南下,不是封公子相救,如今可不连xing命都没了,他现在想和就和,没门。”

采薇瞪了她一眼道:“有道是得饶人处且饶人吧!恒升福也算上百年的字号,真在我手里折了,也有些说不过去,他既然服了软,又搭上两个好铺面,咱们也见好就收,论说京城这么大,各州府就更大,还能招不开两个字号,是他孙家总想着吃独食,又没这么大的肚子,差点儿噎死也活该,不过,范敬这个人却不好得罪,这是个油滑的小人,不给他些好处,即便忌讳了国公府的势力,以后还不知有什么麻烦,倒不如喂饱了他的好,宝财,那两个小盏留下,其余仍送回去,再给他十倾地,就说以后短不了麻烦他,这些不过是让他上下打点的小钱,他若是问你国公府的事,你就推说一概不知,至于孙泰摆的酒,你替我过去应承便了。”

王宝财应一声便去办了,把房地契送回范府,jiāo给钱师爷,把采薇的话撂给他就走了,王宝财前脚走,后脚范敬从屏风后出来道:“怪道人都说这位二公子是个最明白世俗文章的聪明人,这买卖官场上的事儿,就没有不通透的,国公府将来有这么一位厉害的主母也是造化。”

钱师爷道:“小的就是纳闷,凭着国公府那样显贵的门第,又是娶长孙媳妇儿,就是娶个公主进门也配的起,怎就巴巴的看上了个商人之女。”

范敬道:“你哪知道这里头的事,我这两日着实扫听了,倒是忘了,苏家的叔老爷跟咱们那位小公爷乃是一门所出的师兄弟,想来平日断不了往来,苏家两位姑娘虽出身低些,却生的极好,尤其这位二姑娘,可是梅学士的女学生。”

“梅学士?大人说的是八年前挂冠求去翰林梅学士吗?那可是咱大名鼎鼎的风流雅士啊!只可惜至今无缘一见。”

范敬点点头道:“梅学士一贯清高,哪有轻易收徒的道理,却教了苏家二姑娘那些年,能入了他的眼,可见这位二姑娘的不凡之处。”

钱师爷道:“既是有梅学士这样的名师,怎的却没听过苏姑娘这个女弟子?”范敬道:“梅学士游戏红尘,闲云野鹤一般,谁能想到,他在冀州一个小村子里当了教书先生,且,一教就是好几年,我有个同年跟梅先生颇有些jiāoqíng,前儿我正好问到他,才知道这里的底细,这位苏二姑娘真可算真人不露相,这一揭开来龙去脉,除了家世差些,你说哪儿配不上封子都,才子佳人,也算一段难得的良缘了,这些先收下,等小公爷大婚的时候,咱们送一份厚礼过去也就是了。”

不说范敬在这里感叹,再说采薇,忙活完了手边的事儿也过了腊月二十三,皇上都封了宝印,采薇这边也就闲下来,开始跟着她娘和小婶婶应承各府的女眷来往。

过了除夕更是忙上来,也没旁的事,不过就是各府轮流的做东,寻个由头,或听戏,或打牌,或说笑,没个正经事儿,却比采薇平日里还忙几分。

过了初五刚略好些,忽然皇后就下了道脀旨,说雪后初晴,宫里的梅花开的正好,倒勾起了太后娘娘赏梅吃酒的心思,想着身边有几个女孩子伴着说笑赏梅,倒是一桩乐事,因此让三品以上家里凡有未出阁的女孩,举凡嫡女,侄女,甥女,均请到宫里的青梅园来陪着太后赏梅。

这一道脀旨,说白了就是冲着采薇来的,皇后娘娘听了她母亲赵氏的话,恨不得当即便见着采薇,封清月比弟弟大了几岁,她未入宫前子都尚小,她便每日带着他,子都启蒙的师傅不是旁人,便是这位皇后姐姐,亲厚处自不必说,后子都远走避祸,倒是经年难见一面,因此,那日金殿上见了亲弟弟,封清月才忍不住下了御阶。

封清月自然最知道弟弟的xing子,虽才高却冷清,倒不妨这么个冷清的xing子,自己还能瞧上个姑娘,还非卿不娶,封清月怎能不好奇,加上平常人家能巴上国公府的亲事,做梦不得笑死,偏这位苏姑娘至今还没点头,子都那意思,又是苏姑娘不点头,这亲事就得等着,真真什么样的女子,值得她那个惊采绝艳的弟弟这样死心塌地的待承着,故此,借了这个赏梅宴的因由,费了这么大个周折,就是为了瞧瞧苏采薇。

皇后娘娘这脀旨一下不要紧,可忙活了京城的众家闺秀,凡是未出阁的,没有不置办衣裳簪环jīng心准备的。

刘氏也分外着紧,忙着打点采薇进宫的衣裳头面,让三月挨个捧过来让她过眼,嫌这个料子不好,又嫌那个的绣工不jīng致,采薇知道她娘这是慌了,也不理会,任她娘折腾。

刘氏看了一溜够,也没挑出个入眼的,许静云进来的时候,就见平日齐整的屋子,翻的乱糟糟,地上打开了好几个大箱笼,又是衣裳,又是首饰,还有荷包手帕等小物件,摆的四处都是,一屋子的丫头婆子被采薇娘指使的出来进去的忙活,只有采薇坐在窗下的炕上,手里握着本书,吃着茶,别样悠闲。

刘氏见了她忙道:“静云你来看看,这几件衣裳哪件体面,虽说采薇第一回进宫,可不能让旁人笑咱家的姑娘寒酸了。”

许静云目光落在那些衣裳上,指了指其中一件道:“我瞧着这件绣梅花的好,外面罩上一个大红羽缎的斗篷,走在雪地里既鲜亮又好看。”

刘氏看了看道:“这件好是好,可就有些素,又是件白的,大过年的,怕太后皇后见了不喜。”

采薇道:“我就穿这件,那些大红大绿的我是死也不穿的,娘非让我穿,我便不去了。”刘氏没辙,见那件虽素净了些,却做得异常jīng致,袖口襟边都镶着白色的狐狸毛,暗花的缎子面,从腰至下摆绣着蜿蜒梅枝,枝头一朵朵红梅绽放,穿在身上倒分外好看。

知道这丫头这是烦了,再挑下去不定就发脾气了,便只得应了她,刘氏不禁暗叹,他这个二闺女,如今是越发管不了了,手底下管着上千号的人,杀伐果断的脾xing早就养成了,哪听得进别人的话去,知道静云过来,必然有话要说,便寻了个托词回自己院去了。

静云坐在炕上,小丫头忙捧了茶来,静云吃了一口,不禁端详了采薇几眼,这都过了年,算十七了吧!正是花骨朵一样的年纪,在家里倒也打扮成个男人样儿,石头青色的绣罗袍穿在她身上,有种雌雄难辨的好看,一张小脸粉妆玉琢,眉宇间顾盼神飞,也别说封子都非她不娶,上哪儿再寻第二个苏采薇去。

采薇放下手里的书,调皮的眨眨眼道:“小婶婶这么瞧着我作甚,我又不是小叔?”徐静云脸一红道:“你现在还说嘴,人家为了相看你,连太后娘娘都开了赏梅宴,你便是不想嫁都不成了。”

采薇自然知道这个赏梅宴的目的就是自己,只不过他家乐意怎么相看怎么相看,她不点头这亲事也成不了。

徐静云觑了她一眼道:“跟小婶婶透个底儿,心里打的什么主意,闹到皇后娘娘那里,便再无转圜的余地了,皇后娘娘若下旨赐婚,难不成你还能扛着不嫁吗。”

采薇笃定的道:“放心吧!没有我点头,娘娘不会下旨的,木头知道我的xing子。”徐静云扑哧一声笑了:“呦!都木头木头的叫了,还扛着不点头呢,既然你两人两qíng相悦,便应了亲事吧!你如今可都十七了,封子都可是单支独苗儿,二十五了没娶亲,国公府那边也拖不下去了。”

采薇道:“这些我知道,木头也明白,他既要娶我,连这点耐xing都没有,我嫁他作甚?况且,咱家的买卖我还没理顺呢,等我理顺了,再说亲事吧!”

徐静云好半晌才道:“采薇,小婶婶给你个准话儿,这亲事拖不过明年的,你自己好好想想,便是你的木头想拖,皇后娘娘必然不依,有道是易求无价宝,难得有qíng郎,嫁的好才是女人一辈子的头等大事。”

采薇点点头道:“我会仔细想这件事,小婶婶放心吧!”徐静云忽然笑道:“哪是我不放心,是你的木头不放心,来不了这边,见天的就去我们府里寻你小叔,我倒不知道,平常那么个寡言的人,怎的能说出那些话来,你小叔烦不胜烦,让我来跟你说,赶紧的应了,不然,你没出门子呢,他先被你的木头烦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