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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善学一听,忙去叫了弟弟迎过去,堪堪到了城门,正巧遇上高老太爷的车马,前头的轿子,后面跟着十几辆大车,再后头还有抬着挑着的,不知道的还当哪家大户搬家呢。

上前问了安,苏善长疑惑的道:“这些……”高老太爷捋了捋自己花白的胡子道:“前两年我回去的时候就说,凭咱家采薇什么人家嫁不得,果被我料中,这些也不是旁的东西,想着婚事定的这样急,你们必然置办不齐,这是我给外甥孙女添妆的,也算老舅爷的一点心意。”

迎进了苏府安置下,刘氏就忙去瞧着人把高老太爷带来的东西一一抬到后边库房里,这一瞧不禁笑了,真是盼什么来什么,都是些好家俬,其中一张花梨攒海棠花的拔步chuáng真真难得,就是早两年去寻,恐也寻不来这样好的,大件的有了着落刘氏跟苏善长便不着急了,只去搜罗那些小东西。

倒是挂的帐子,chuáng上的铺盖需的采薇自己动手绣来,到过嫁的时候,这些东西都要敞开着抬过去,采薇旁的倒好,只这针线活计上却拿不出手,这些又不比旁的,让丫头婆子替着做了,若传出去,岂不坏了名声。

刘氏这又愁上了,便上后头来寻采薇,刚进采薇的院子,就见一个丫头婆子不见,连廊下都没人守着,刘氏迈脚进去,只见屋里倒热闹,外屋铺开了八仙桌,几个丫头婆子围着剪剪裁裁,边上搁着好些或纱或缎或绸或绫的料子。

见了刘氏,忙站起来行礼,打起里屋的帘子,刘氏进去一瞧,里头更热闹,三月,四月,清明,谷雨,跟着采薇都在炕上又fèng又补的做活计呢,炕桌都收了起来。

刘氏见了,没好气的道:“这是做什么呢?现上轿现扎耳朵眼二,早知今儿,以前听我一句多好。”

采薇忙跳下来扶着刘氏坐到一边笑道:“娘就放心吧!丢不了苏家的脸面。”刘氏白了她一眼,去瞧那炕上的东西,以前在苏家庄的时候,见她姐俩儿鼓捣过这个,却没见过这么大件的东西,瞧得出成了一半,是件百子千孙的大红帐子,那些碎绫绸缎剪好,用细细密密的针脚连上去,倒是比一针一线绣的还鲜活,上面的小人一个个仿佛活了一般。

刘氏点点她的额头:“你专会做这些取巧的营生。”采薇道:“这些不过成婚那几日挂一挂应景,平常日子,谁挂这样的帐子,瞧着岂不乱的慌。”

刘氏这才放心,怕扰了她gān活儿,坐了会儿便去了,丫头进来说:“王掌柜在外头的小跨院里呢!”采薇点点头,把手里的活计jiāo给三月和清明,她带着四月和谷雨上前头小院来了。

一进来就瞧见丰收立在下头,见了她问过安,进了屋,采薇坐下打量他半晌道:“今儿让宝财叫你来,是想问问你跟三月的事儿?”

丰收垂着首立在下边半天没吭声,采薇吃了口茶道:“原是进京的时候,你娘特特说了你们的亲事,我问过了三月,知道你们俩都乐意,才应了婚事,如今却是怎么了?三月哪儿怎么也不肯说,你来告诉我知道吧!乐意不乐意的也说个痛快话儿,不乐意也不用两边拖着,都各寻好的去也不妨事。”

丰收呐呐的道:“没,没不乐意……”采薇道:“既然乐意,我让人去跟大哥哥说,把你们俩的亲事办了可好?”

丰收小声道:“听说我家少爷这儿要外放个官儿,必然不能常在京里头了,我跟三月说,让她跟了我去,她不乐意,非让我倒跟着她留在京里,老话说的好,嫁jī随jī嫁狗随狗,我娶了她,她理应跟着我去,哪有我随着她的道理,岂不乱了伦理纲常。”

采薇倒笑了:“伦理纲常?你倒是出息了不少,知道伦理纲常了,我问你一句话,若三月打定主意留在京城,这婚事是不是就此作罢了?”

丰收没说话,只低着头,采薇点点头:“如此,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你去吧!待我问了三月再做计较。”

丰收出去了,四月才哼一声道:“真是个糊涂人,为了这样的小事,竟然闹成这样。”采薇叹道:“这些年不理会,丰收倒是这么个xing子,还不及他哥的一半活络劲儿。”

再说丰收,跟着王宝财出来,王宝财小声对他道:“刚头我可怎么跟你说的,你怎就糊涂了,三月是从小服侍姑娘的大丫头,依着你的意思,嫁了你就得跟着你家去,别说我们姑娘舍不舍的,即便姑娘舍得,三月若是能应你这个,也不是她了。”

丰收执拗的道:“她嫁了我就得随着我,是穷是苦都是我们家的人,哪有让我随着她的道理。”王宝财见他说不通,也不再管他,扭脸走了。

丰收心里琢磨着,三月毕竟是女子,也老大不小了,平常霸道惯了,这一回若不拿住了她,以后还不知怎样呢,原来想着二姑娘若嫁进杜府,他跟三月自然就到一处了,也没现在的烦恼,谁宅这两家婚事没成,苏二姑娘嫁了国公府,三月跟着二姑娘嫁过去,难不成自己也跟过去,像什么话,便惦记着先晾一晾三月,等自家公子回乡祭祖之后再说,却忘了这婚姻事最等不得,一等还不知有什么变故。

采薇回屋来,至晚间寻了空跟三月道:“你也不要惦记着我们主仆的qíng分,即便嫁了丰收,跟着他去了,也不是这辈子见不着面了……”采薇的话没说完,三月就急道:“姑娘说什么?自奴婢服侍姑娘那一日就立了誓,这辈子都不离开姑娘身边儿的,嫁不嫁有什么打紧,再说,如今才到哪儿,他就敢如此拿捏我,我若嫁到他家,无亲无故的,也没姑娘替我撑腰,他还不想怎么欺负怎么欺负,有道是他既无qíng,我便休,谁离了谁,不一样过日子,让我离了姑娘跟他去,死也不能的。”

采薇听丰收说了那些话后,也觉这亲事不很妥当,平日瞧着丰收挺伶俐,却不妨是个榆木疙瘩脑袋,一脑子都是让女子三从四德的念头,三月这样跳脱的xing子,嫁了他以后真难说好坏,问了她的意思,也就放心不再提及此事。

说话儿就到了亲迎前三日,封家送了催妆花髻、销金盖头,花扇等物过来催妆,翌日便是苏府送妆,也称过嫁,虽不是正日子,却也是大热闹。

一大早,苏府通往国公府的一路大街上,就聚了不少来看热闹的百姓,都憋着想瞧瞧家资万贯的苏家,究竟有多嫁妆陪送过去呢,那日国公府纳徵,可都落在人们眼里了。

吉时一至,就见苏府门庭大开,系着红绸的清秀伙计,一对一对抬着箱笼出来,前面三十六抬正是国公府纳徵来的东西,原封不动的抬了回去,后面六十四台真让两边看热闹的百姓开了眼,箱柜、被褥、首饰、衣服、绸缎、文房四宝及金银器皿……,什么稀罕物件没有,只有你想不到的,就没有人家没有的,浩浩dàngdàng铺满了整条长街,这边到了街头,要拐弯了,那边还有刚出府门的……

采薇其实也不想摆这些排场,可国公府纳徵送过来就三十六抬的东西,爹娘又怕她过门让人瞧不起,死气白咧的置办嫁妆,加上老舅爷,和两个表舅,她嫡亲的舅舅,连杜家那边,因为是gān亲,也送了不少来全礼,加在一起,一百二十抬都是缩了又缩,减了又减的,只挑了最好的抬了过去,就这么着,还成了京城茶余饭后的谈资,等采薇跟封暮萧成亲多年后,提起婚事还令人津津乐道呢……

☆、91贺良辰终结鸳盟成好事

国公府这边也是四门大开,家丁小厮具都系着红绸穿着崭新的青衣,前头大管家封兴迎着打头的王宝财,看见一担一担华光溢彩的嫁妆,饶是见过大世面的,眼睛都有些发直。

这嫁妆过进府来,点了数,对明白了,已是掌灯时分,国公府虽大,主子却不多,认真算起来就四个,国公爷,国丈夫妻,还有就是封暮萧,但旁支族人却多,如今国公府显赫,便多依傍过来,也是堂叔表舅的一大帮子人。

先开头,家里有待嫁姑娘的,谁不盯着国公府大奶奶的位置,恨不得亲上加亲。近水楼台先得月。

要是封暮萧真娶个公侯贵女,他们的心思也能平衡些,谁知弄到最后,娶了个商人之女,难免心里气不忿,头一个赵氏夫人的亲妹子,太常寺卿郑权之的夫人最不忿,儿子一个没得,只生了两个女儿,郑如玉,郑如兰,两个差了两年,郑如玉今年正好十八,如兰十六,本来早些年有人给如玉做媒,说的是光禄寺少卿家的公子,嫌人家不是长子作罢,后来是一心要亲上做亲,谁知这弄来弄去的封暮萧娶了个商人之女。

封暮萧的姨母心里不自在到了极致,来帮着姐姐料理事儿,瞧见封兴呈上来的嫁妆单子,就开始有一句每一句的说酸话:“真是,就怕人家不知道她家有钱似的,巴巴的,恨不得连家底儿都陪送过来。”

赵氏听了妹子这话,心里不受用,笑了两声道:“那也得人家有才行,你倒是想给闺女陪送一百二十抬嫁妆,还不得把你家大门都得卖了,因太常寺是个执礼乐的清水衙门,虽说妹夫是个三品官,可除了俸禄,油水真没多少,赵氏这个妹妹又不是个会掌家的材料,不思置办些进银子的产业,每日就知穷奢极侈的过日子,府里存项没有不说,却拉了不少饥荒在外头,时常跟她这个姐姐拆借一二,虽是大家门庭,却着实一个空架子。

赵氏夫人哪会分不清里外,儿媳妇进了门,那就是自己家的人,哪能容得旁人说三道四,赵氏的妹子被姐姐两句话冲回来,讪讪的闭了嘴。

赵氏这才仔细瞧嫁妆单子,着实觉得面上有光,虽说儿媳妇陪送来多少嫁妆,都是她自己的梯己,可这一百二十抬嫁妆抬进来,也给国公府做了脸面,心里也暗暗纳罕,特特去瞧了,真都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回屋便跟丈夫道:“便是苏家钱多,也没这么个陪送法儿的,听见说,他家长女出嫁的时也算平常,怎的次女倒置办了这些嫁资?”

国丈大人笑道:“这个倒也容易想明白,苏家如今的买卖虽大,不过一个竹茗轩一个东篱轩,两个买卖都在儿媳妇一人手里掌着,东篱轩比之竹茗轩更是个赚银钱的,还是她自己的买卖,听说是自己出的本钱,至于那些嫁妆,前些日子杭州的皇商高家在通州码头卸了几船的好货,后来才知这高家原是苏家夫人的亲娘舅家,那些东西都是老舅爷给外甥孙女儿添妆的,这么算着,一百二十抬也不多了。”

赵氏夫人身边的李嬷嬷道:“要老奴说,这才哪儿到哪儿,老奴有个侄儿,做了处小买卖,跟苏家的掌柜王宝财有些jiāoqíng来往,说瞧见过掌柜走东篱轩的账,只一个月的流水,上万银子都有呢,这么大的银子就让个掌柜的裁夺了,亏咱们家这位大奶奶放的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