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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18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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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逸然却道,“没关系的,我几分钟就回来。地图上水源的位置不远了,很快就能够找到的。”

白树拿他没有办法,又怕他一个人莽撞出事,只好让他等一等,说和他一起去。

曹逸然于是就只好等他了,在澳洲打野兔是不犯法的,曹逸然乐得用它们来练枪,白树跟着他跑,野兔更是跑得快,等好不容易打了两只,天已经要黑下来了,两人往回走的时候,白树就教训曹逸然道,“以后不准这样了,我们车还没有修好呢。”

曹逸然提着兔子道,“知道,知道,我过会儿也帮忙。”

于是之后是曹逸然提着灯站在那里给白树照亮,肚子早饿了,却没法吃东西,皱着眉看着白树修车。

在这旷野上,除了其他野生动物,就只有自己和白树了,曹逸然微微眯着眼睛,觉得即使肚子饿,这样似乎也很不错。

他望着渐渐被黑幕替代下去的青灰色的天空,道,“月亮出来了。”正在远处一株突兀的大树顶上散发清辉。

白树只是含糊地应了他,专注地修车。

没过多久,担心两人的摄制组的两个小伙子也开了车过来,车的灯光洒过来,曹逸然眯起来眼,对方从车上跳下来,高声喊道,“就知道你们是出了问题,水还没取是不是?”

曹逸然高声回道,“还没,车还没开到就抛锚了,我们一直在修车。”

白树心想哪里是一直在修车,明明打兔子花了近半小时。

车总算是修好了,他们在夜幕里开车去了地图上的地点取水,水很快被从深井里压了上来,曹逸然捧着水洗了把脸,又把水浇到白树脸上,白树对他只是无奈,道,“饿了没有?”

曹逸然道,“饿啊,怎么不饿,什么时候吃烤兔子呢?”

白树从车里找了饼gān出来让他先吃着,“回去了才能烤,你先吃些饼gān吧。”

曹逸然吃着,又喂了接水的白树几块,另外两个跟过来的小伙子也在接水,将接好的水壶放进车里,道,“开车去汇合还要一段时间,要快点了。”

开车回去的时候,月初的上弦月挂在西天边上,有柔和的光,而黑色的天幕,星子星光璀璨,银河那样明显美丽。

车在无边的大糙原上开着,没有路,但是到处都是路。

风chuī拂进车里,曹逸然靠在那里已经睡过去,睡颜很是安宁,白树无言地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将他那边的车窗给升了起来。

到汇合地点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车,到的时候,大家已经在准备吃的,曹逸然被白树叫醒,跟着他一起下了车。

两个找水的人受了大家的犒劳,围着篝火,野兔的ròu香味也散发了出来。

吃了一顿饱饭之后,天已经很晚了,月亮落了下去,天上的银河更加明显,每一颗星都像是要照亮穹宇。

曹逸然找出自己的装备,架上了相机设备,在别人都准备睡觉的时候,他才开始工作。

白树找出了厚外套,来到他的身边,将衣服搭在他的身上,坐在他的身边陪着他。

曹逸然轻声和白树说话,他用中文,同行的别人都听不懂,“这星空,好像只是我和你的,真美。”

白树脸上是柔和的笑,伸手搂住他的腰,道,“是啊。”

番外之补偿那时候的一切
跟着野生动物摄制组走了大半个月的时间,拍了不少好照片,而且和摄制组里的人也都混得很熟了,曹逸然还跟着里面的摄影师学了不少东西,摄制组在要一直在一个地方守着拍摄,而曹逸然是固定不下来的,所以就和摄制组分道扬镳了。

和摄制组分开的两人继续旅程,一天晚上误打误撞地帮助野生动物保护协会的志愿者抓住了两个偷猎者,便被劝说动,也进了保护协会做志愿者。

做志愿者的工作挺艰苦,不过,两人也自得其乐,曹逸然还得了很多机会拍摄一些之前难得见到的动物和大自然和谐的照片。

不过,这份工作还没有让曹逸然厌倦,家里就来电话催两人回去了。

倒并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不好的事qíng,而是他舅舅要结婚,让他回去参加婚礼。

既然只是参加婚礼,便也不必把这里的志愿者的工作辞掉了,他们给组织请了假,说是回去参加完婚礼就回来。

从组织的基地要到机场,要开很长时间的车,其间还要在途经的一个小镇上住一晚。

到晚上,小镇上很是安静,夜空纯净,月光粲然,大地在月光的清辉里静静安详。

这段时间,他们大部分时间是白天睡觉晚上工作,习惯形成了,曹逸然到晚上就不怎么睡得着,白树因为以前的工作xing质的原因,他则是形成了只要想睡就能睡的习惯,于是qíng况还比较好。

在旅馆里,曹逸然躺了一会儿又爬起来了,而白树睡得好好的。

就着从窗户照进来的月光,能看到白树的睡颜沉静,他伸手给白树将身上的被子拉好,手指在他的脸上触了触,因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直在野外跑,白树宅在家里养起来的白一些的面皮又黑下来了,不过是健康的帅气的黑,曹逸然觉得他这样挺好看,反倒是自己怎么晒也不怎么黑的皮肤让他觉得很奇怪。

曹逸然坐在那里对着白树发了很长时间的呆,他挺喜欢和白树过这样的日子,在这样的生活里,似乎这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人。

在保护协会里,只有他们两个中国人,别人都不会中文,要说会,也只有一个特别喜欢中国的法国人会几句诸如“你好”“吃了没”“便宜点”的话,这些话,他次次说出来都让曹逸然憋笑憋得厉害。

曹逸然还故意教他一些误导人的东西,例如,法国人问他,早餐怎么说,他说“早点”翻译过来就是要快点,是指中国人特别有时间观念,做什么事都要求快点,特别是像早餐这种会耽误多睡一会儿的事qíng,越快越好……

被走过来的白树拍了一巴掌头,然后给法国人好好解释了一通,又把曹逸然给扯走了。

法国人知道曹逸然总是骗他,不过,他似乎是故意让曹逸然骗,总是去找他听他瞎掰。

曹逸然还故意对他解释中国用“东西”指非生命的物体,然后加了一句,“例如,你是有生命的,所以你不是东西。”

又被白树听到了,然后又把曹逸然给扇走。

法国人笑嘿嘿地在后面看着,问白树,“我觉得他说的是对的,又哪里出了问题了吗?”

白树只是笑,道,“没哪里出问题。”

他们这次离开,也是这个法国人开车送他们。只是他现在正睡在旁边的房间里,而白树和曹逸然却是要了一个标间,不过两人依然挤在一张chuáng上睡。

曹逸然觉得在这个远离家乡的国度里,即使他有时候有一些语言问题,但依然觉得好,因为汉语成了他和白树之间特有的语言,只有他听得懂白树说的什么,他要对白树表达的,也只有白树能听懂,他喜欢这个感觉。

白树说他这样不对,他们并不需要将两人如此束缚,只要心意相通,什么问题就没有了,而且还批评曹逸然,“你是故意不想学外语是不是,即使对我说这样的甜言蜜语,也没有用的,该学的必须学。”

于是被曹逸然在chuáng上家bào了。

曹逸然觉得白树是天生语言功能非常qiáng的人,他学习语言特别快,而且学过就不忘,即使是很久之前在野生动物摄制组时和组里一个说西班牙语的人学过的口音非常浓重的西班牙语,在很久之后,他也能够拿出来用,让曹逸然对此非常惊讶。

曹逸然不得不佩服白树实在是优秀,这样的佩服,他在从出生到至今的人生里,还从没有对谁有过,在以前,他是不乐意承认别人的优秀的,虽然他现在口头上也不承认白树各方面的优秀全能,但心里却是服了。

而这个优秀的人,居然这么爱他,更是让他满足,望着窗外的月光,这月光与他在国内看到的似乎也不一样,但在白树身边,他就觉得这个世界任何地方对他都是没有差别的,只要这个人在。

他坐了一会儿,觉得实在睡不着,就小心翼翼地下了chuáng,出门去走走看看。

旅馆的后面是非常宽敞的糙坪,在糙坪的远处尽头才有树木,在月光下,树木的枝叶迎着光显出一种雪白,而拉出的在地上的影子则随着风影影幢幢,摇晃着,带着沙拉拉的声响。

曹逸然站在那里,chuī着夜风,望着月亮。

从出生至今的二十多年的时间,在遇到白树之前的日子,他回想起来,总觉得是白活了的时光,那些曾经有过的一辈子不忘的伤痛——也许也不能称为伤痛,他不把小时候的那件遭遇当成伤痛,只是觉得恶心和痛苦,根本不想面对,他总是做各种事qíng来忘了那时候的事qíng,而他一度也觉得自己忘了,不会再想起,不过,那件事却刻到了他的骨子里,形成他的潜意识里的那一大座被掩埋的冰山,一般时候根本看不到,除非水面下降,才会露出一点冰山顶出来,而被掩盖得好的时候,虽然并不露出来,但那却影响了他之后很多,他的xing格,行为模式……

他想到那件事,心里就像是有黑黑的粘稠的污物涌上来一样,让他觉得恶心难受,不可抑制地想要破坏一切……

但和白树在一起这么久之后,他愿意想起那时候的事qíng了,似乎也是释怀了一样,觉得即使那时候是那样的,又怎么样呢。

他就是他,无论那时候的事qíng是怎么样的,他现在都是他,谁知道没有经历过那时候的事qíng的他,在长大之后,会成为什么样子。也许不是这个样子,那么,不是这个样子的他,他又有什么理由要承认他。而且,不是现在的他,还会遇到白树吗,会和他在一起吗,一切都不确定,那么,他宁愿就是这样的,就是他走过的这条人生经历。

白树一觉醒来,发现曹逸然没在了。

四处找了找,心里有点不安,便穿好衣服下了楼去找他。

没花多少功夫,在旅馆的后面糙地上看到了他。

曹逸然孤零零地站在那里,却站得笔直挺立,像是月光中吸收着月华成jīng的jīng灵。

白树一步步走了过去,曹逸然只是听脚步声就知道是他,所以并没有动。

白树伸手从他身后将他搂住了,在他的耳朵上轻轻吻了一下,问道,“不睡觉,站在这里做什么?”

曹逸然轻声道,“睡不着。”

白树一笑,“白天在车上一直在睡,睡不着也正常。不过这外面风还挺冷的,我们进去吧。”

曹逸然低低嗯了一声,却没有动,而是说道,“白树,其实我有一件事一直想和你说,我想要和你说,但之前一直没有想好怎么说。”

白树愣了一愣,将曹逸然抱得更紧,道,“既然想告诉我,那就告诉我吧。无论是什么事qíng,是你的,我都想知道,并且愿意和你一起承担。”

曹逸然那样说,他其实已经明白,曹逸然想说的是什么。

那一直扎在曹逸然心里的那根刺,让他带着伤痛成长起来的那根刺,如果拔不出来的话,那就让它融化吧。

曹逸然将头靠在白树的肩膀上,望着远处的树林,月光明亮,大地安宁,他说道,“也并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小时候的一件事qíng。”

白树没有cha话,只是将他微凉的手拢在自己的手里,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曹逸然停了好一阵,目光悠远,像是穿梭时空,又回到了当年。想要说,又yù言又止,白树的体温让他觉得了温暖,他晃了一阵神,才继续说道,“我不知道别的人小时候是怎么样的,所以,我也不好说我那时候好或者坏。我不大记得那时候到底是多少岁了,不记得那时候的很多事qíng,那件事,也是模模糊糊的,记不清楚了,那个人,我也不大记得他长成什么样子的……”

他说得很是模糊而凌乱,而白树静静地听着,他的温热的呼吸呼在曹逸然的颈子边上,曹逸然知道他在听,他在,他和自己在一起,现在,还有将来。

便又有了说下去的勇气,“他是我爷爷找回来的家庭教师,说是家庭教师,他那时候给我的感觉比我爸妈还要深刻。虽然他几乎每天都在家,每天都和我在一起,但是我不喜欢他,这不喜欢并不是因为他对我管得非常严,而是因为我知道,他只是一个家庭教师,不是我的父母,他再亲也不过是个表叔而已……我不喜欢他,不想要他管我……”

白树低低地“嗯”了一声,表示自己一直在好好地听着。

而曹逸然完全陷入当年的事qíng里面去了,月光映照出的世界,让他觉得一切都恍恍惚惚的。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我的,也许也不喜欢,总觉得是不喜欢他才会做出那些事qíng来。但大约也是他在我家里什么都要受我家规矩的管束,加上他之前也是在各方面管理特别严格的军队,他必须压抑自己,把表面上的各方面都要做好,所以,心里才会那样吧……”

说到这里,曹逸然皱起了眉,但他的声音依然是轻飘飘的,似乎被夜风一chuī就散掉了,并没有激动,似乎也没有任何其他的qíng绪,他甚至为那个让他痛苦的人找到了那样做的理由。

“我总觉得外面看着非常光鲜而优秀的人,内心一定是很丑陋的,住着一个魔鬼,大约,就是因为他是那样的,所以我觉得所有那样的人都内心丑陋。后来我才知道,也并不是那样,你就不是的。”

白树得到了他的表扬,他的心里很受触动,因为曹逸然说的这些,是他心底深处的一些东西,他将曹逸然抱紧,心里涌动着一种缱绻柔qíng,让他觉得爱他爱到和生死一样难以控制和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