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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点点头,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有的是奶奶做的。”
“你奶奶呢?”
“天太冷了,我让她先回家了。”小姑娘眨巴眨巴眼,“叔叔,卖完了这个我也能早点回家了,放吧,许愿望很灵的。”
王树民笑呵呵地掏钱放在小姑娘的钱篓里,把剩下的河灯一口气全买下来了,末了小女孩不好意思,还送了个打火机给他们两个。
他就孩子似的拉着谢一蹲在河边,点着一个,往河里放一个,飘了一串出去,风不大,火苗旺盛,一开始在纸灯中间亮,很快点着了旁边的纸,然后火焰升起来,纸灯枯萎下去,最后烧成一把小火,烧尽了,就淹没在河水里。
谢一看着那些纸灯不知道在想什么,王树民把打火机在他眼前晃晃:“放几个不,许个愿望?”
谢一手cha在大衣兜里,摇摇头,笑了一下:“我没愿望。”

第三十五章 悱恻

王树民的心里突然狠狠地揪了一下,钝钝地疼。刚放出去的灯一个没注意,顺着水飘回来,卡在了岸边上,谢一弯下腰,轻轻地把它推开,眼色清明,含着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似的,可就是让王树民想张开手臂紧紧地抱着他。
王树民沉默了一会,一股脑地把剩下的灯都点了,不由分说地拉起谢一的手:“走吧,太晚了,外面冷,我们明天早晨再逛。”
谢一一愣,手指下意识地细微地蜷缩了一下,却没有挣开他,也许是因为这地方太美太放松,他心不在焉地在心里这么想着,任由着王树民那骨节分明、布满了多年前的伤口和已经快消下去的茧子的手,像是珍惜着什么一样地握着他自己的。
夜半无人,正是梦回私语时,河水拍打岸边的声音温柔得让人心都软下来,飘出去的河灯一盏接一盏地烧着,然后一盏接一盏地熄灭。谢一无意中回过头去,正好看见河面上最后的火光被暗淡的夜色吞噬,忽悠一下就不见了似的。
他忍不住想,王树民究竟许了什么愿望呢?
Jason疑惑不解地问蒋泠溪:“Do you believe the story about she-tang?(你相信关于西塘的传说么?)”
“What story?(什么故事)”
“That it will make people love each other deeper?(那个地方能让人们更加相爱)”
“No…no,but I believe it can help people relax.(不,但我觉得那地方只是能让我们放松)”
“Relax?(放松)”
“So that we can face our own hearts.(放松下来,我们才能面对自己的心)”
所以,深夜里不安宁的人们,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客栈房间自带的卫生间小得让人发指,jī窝都恨不得比它豪迈。普通身量的成年男子在里面也就勉qiáng能转身,要进门都要侧着身子,稍微不注意还可能被卡住。水还特别热,放上一点,蒸起来的水蒸气就立刻能把人给埋了似的,在里面待着让人有种氧气泡泡都被白汽给挤没了的错觉,谢一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立刻觉得快让水淹了的肺恢复了自由。
王树民靠在chuáng头,没开灯,只有开得音量极小的电视还微微照出一点光亮来,他正拿着遥控器百无聊赖地换台,听见动静,回头看了谢一一眼,极自然地说:“看得见吧?留神地上的鞋,等你过来我再关电视。”
谢一的心“突突”地跳起来,好像身体里的血液都在刚刚洗澡的时候给蒸出去了一样,不够送往全身的,所以手脚麻木。王树民靠在chuáng头上,外衣整整齐齐地叠着放在一边,只剩下一件很薄的衬衫,开着几个扣子,紧紧地贴在身上,露在被子外面,能隐约看见宽宽的背部好看紧致的肌ròu线条。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去的,还真就差点让脱在地上的鞋子给绊住。王树民缩起腿来,给他让地方:“你睡里面吧,我在军队练出来了,睡觉老实,省的你半夜掉下去。”
谢一下意识地就想说“我也挺老实的”,可话到了嘴边,又怎么都觉得奇怪,于是没言声,顺从地轻手轻脚地爬到了里面。那看起来挺巨硕的大chuáng上的空间一下子变得bī仄起来,他想尽量往里面缩一缩,把距离拉大一点,可是结果悲哀的发现,这客栈绝对是个黑店,连被子都只准备了一条……老板娘,您穷疯了吧?
这不是开玩笑么……怎么睡呀。
正他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王树民关了电视,借着窗户fèng隙里透过来的光看了他一眼,发话:“把毛衣脱了,穿这么多睡觉你不累啊?”
谢一多年来在谈判桌上练出来的心理素质终于正常发挥了,他尽量镇定地说,“我冷。”
“空调开着呢,温度不低啊,”王树民嘀咕了一句,突然靠过来,按住谢一的手,谢一差点跳起来,“这手是挺凉的,盖上被子,一会就不冷了。”他就那么大喇喇地凑过去,把被子往谢一身上一裹,同时传过去的还有自己的温度,谢一luǒ 露的脚碰到了什么,僵住了——他发现王树民这不要脸的王 八蛋居然没穿裤子。
他这边僵着,王树民已经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地去扒他的毛衣了,平时不显,可是在这样一个空间里,男人就这么近地靠过来的时候,谢一才发现这人原来长得这么……呃,人高马大,几乎笼罩了他所有的活动空间一样:“我不不……”
谢一悲摧地发现自己的舌头打结了。
王树民笑了,他的笑声压得很低,像是从胸腔里绕一圈以后再溢出来一样,有种奇特的共鸣感:“行了,今天走了一天了,你又开车,晚上穿着这么多东西睡,我保证明天一早你起来腰酸背疼。”
谢一往墙角缩去:“我自己来,自己来就行。”
王树民松开手,目光灼灼地盯着谢一,虽然关了灯关了电视,但是客栈小院子里的灯笼还在,透过来,半亮不亮的,王树民一双眼睛亮极了,谢一低着头不敢看他,把自己越缩越小越缩越小,最后已经要从被子里缩出去了。
王树民把他脱下来的毛衣拉过来,顺手叠好放在一边,然后再一次bī近过去。谢一退无可退,急了:“王树民你往那边去一点!”
王树民偷乐,心说这人平时衣冠楚楚人模狗样的,一副jīng英样,刚脱下一层皮就变得像只受了惊吓的兔子,他伸长了手臂,扣住谢一的腰,一把把他拉躺下,然后俯下身去——把被子掖好。
呼吸从谢一luǒ露的脖颈经过,于是兔子彻底化身棺材板,然后王树民若无其事地说:“盖好了,别冻着。”——这是明摆的、qíng节恶劣的调戏!要是人家一点反应也没有,大大咧咧地就跟他同chuáng共枕吧,王树民同志恐怕得心里郁闷半天,可是一看谢一那别扭得恨不得把脸埋在枕头里憋晕过去的样子,他倒来劲了。
直到王树民老老实实的躺下,谢一这才悄悄松了口气,可是这口气还没落地,就听见耳边那人在耳边轻轻地说:“就跟我要把你怎么样似的……”
声音像是有形的,直接对着耳朵灌进来的,谢一头皮一炸,下意识地就像往旁边躲,可是一条硬邦邦的手臂却突然伸出来箍住他的腰,王树民贴上来,薄薄的一件衬衣根本遮不住心跳的动静,那心跳的声音好像突然被放大了好几倍,贴着他的手臂、味道和温度一起传过来,就像是无数条细长细长的小绳子,紧紧地把他绑在那里。
王树民叹了口气,手轻轻地抚过他的分明的肋骨,然后丈量着什么一样从他腰上若有若无地划过:“小谢,你怎么那么瘦,累不累?”
“你……放开我。”谢一的嗓音压得低低的,却有种险些破音一样的不易察觉的颤抖。
王树民把脸埋在他的肩膀上,轻轻地嗅着他身上一次xing的浴液的香味,另一条手臂从枕头底下穿过去,抱住谢一的肩膀,把他整个地拉到怀里。谢一深吸了口气,挣动起来……然后王树民用赤 luǒ的腿压制住他……谢一于是彻底不敢动了——丫怎么当的兵,就会出贱招。
不过谁知道贱的还在后边,王树民搭在他腰上的手不老实地乱动起来,温热的手掌轻轻地挑起他的衬衫,顺着luǒ 露的皮肤爬上去,然后忽轻忽重地抚弄起来,呼吸的声音渐渐粗重,谢一狠狠地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哑着声音说:“王树民,你不要这样……求求你,别这样。”
他想一把推开身上的人,可是他知道,自己做不到……这世上,如果还有什么是他以全部的意志力都无法拒绝、无法抵抗,轻易就溃不成军的话,那一定是那个人的亲近。
王树民真的就停下来,撑起身体,看着谢一,黑暗里也能看出他那柔柔地目光,那样……谢一想,就像是真的放了满满的温柔qíng绪一样的目光,然后他低下头。谢一qíng不自禁的闭上眼睛,感受那种带着珍惜的、极轻极轻、像是怕吓着他一样的吻落在唇上,像是小动物一样地小心翼翼的舔着被他自己咬过的嘴唇。
呼吸从脸颊划过,谢一突然伸出手臂,抱住王树民的肩膀。
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什么一样,贪婪地汲取着对方身上的热度,缠绵就像是一场救赎。

第三十六章 jiāo托

等到天荒,等到地老,等到白玉成了齑粉,光yīn难以抵达,等到……
这一刻冰凉的夜像是点起来的河灯一样,激烈地烧起来,一发不可收拾的思绪被刷白在像是要融化在一起的身体里,绵远而长,谢一觉得心里压着的东西突然洪水一样地奔涌而出,骤然空出了大片的地方,然后慢慢的涌起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像是——悲怆。
半个心理学专业的蒋泠溪那里有一本关于“聚焦”疗法的书,说的是当有什么东西堵在心里进不去出不来的难受的时候,问问身体怎么说,身体是一种潜意识,知道所有的答案。于是谢一闭上眼睛扣问着自己的心。
然后他听到每一个毛孔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想要这个人,想要这个人……理智微弱地反抗,被淹没在yù 望的cháo水里,发出凄凄的尖鸣,抵死反抗,与混乱的思绪jiāo织出绝望的悲意。
王树民爱 抚着他的动作温柔得近乎小心翼翼,可是谢一却紧紧地抓着他的肩膀,指尖泛白,几乎要掐进他的ròu里,直到释放在王树民手里,很久没有这样放纵过的身体承受着突如其来的虚软,几乎脱了力。
王树民唤着他的名字,手顺着他的脊背往下滑去,停在他的尾椎上轻巧地画着圈,突然叹了口气,停了下来,低下头,嘴唇划过谢一的眼角,轻轻抿去他落下来的眼泪:“你不喜欢?”
谢一沉默地摇摇头。
王树民脸上的汗落下来擦过谢一的额头,谢一一愣,王树民就那样半跪在他身边,忍得辛苦,却没有了下一步的动作,那双眼睛依旧勉qiáng地保持着清明,轻轻地在他耳边说:“那你为什么掉眼泪了?当年谢守拙那么用力地打你的时候你没掉过眼泪,街上小混混截你道的时候没掉过眼泪,往自己身上扎针的时候没掉过眼泪,一个人住在那身都转不开的小阁楼里起早贪玩地gān活,手脚没一块好地方的时候也没掉过眼泪。”
谢一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好,只是怔怔地,在黑暗中和这个人对视。
王树民闭上眼睛,喉咙里低低地溢出一声压抑不住地呻 吟,拉起谢一的手:“小谢,你帮我……”
谢一停顿了片刻,坐起来,一只手搂过王树民的脖子,轻柔地吻着他,一只手伸到他的下 身。
王树民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最后一把抱住谢一,胸口撞在一起,钝痛,他声音沙哑,低低地,不依不饶的在谢一耳边叫着:“小谢,小谢,小谢……”
胸腔的震动直接传到另一个人身上,震耳yù聋地都是那个冬天里,顿成江河的qíng愫。
谢一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艳阳高照了。他平时生活不算规律,也没什么生物钟,睡眠常年不足,早晨起chuáng都是被闹钟生拖影拽吵醒的,一有机会睡到自然醒还就真能睡到日上三竿。
睁开眼睛的时候,依然是没反应过来地有些呆愣,木然地看着雕花的大chuáng发呆,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荒谬地以为自己像蒋泠溪整天忽悠地那样,穿越了,然后他听见动静,回过头来,看见王树民正坐在旁边,像是已经起来有一会儿了,衣服穿得整整齐齐的,膝盖上放着一本不知道从哪弄来的书,目光却不在书上。
视线对上,王树民低着头对他笑了一下:“醒啦?”
谢一猛地想起前一天的晚上发生了什么,立刻清醒了过来,比当头浇他一盆凉水还管用。
王树民发现这人只有刚睡醒的时候表qíng才比较坦率——先是迷糊地盯着chuáng上的雕花发了会呆,然后回过头来看自己,呆愣片刻,还带着水汽的桃花眼突然猛地睁大,像是受了什么惊吓一样,最后脸色古怪地看着自己。
王树民的手指cha进他的头发里,轻轻地抚摸着,皮肤上的茧子不轻不重的刮着谢一的皮肤,后者依然是一脸见了鬼的表qíng。王树民说:“我现在想明白了一件事,你知道是啥不?”
谢一仍在那自己凌乱中。
王树民笑出声来,然后他说:“那天去你家那瘦猴似的、上下一般粗的丫头,不是你女朋友吧?”
瘦猴儿似的就得了,还上下一般粗……观音姐姐保佑,这话千万别让蒋泠溪听见,对于一辈子穿A罩杯的纸片姑娘来说,这永远是她的逆鳞。
嗯?等等,王树民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