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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那么多人说过要等他,青少年时候的女朋友,在军队的时候偷偷摸摸认识的姑娘,相亲对象,做了生意小成以后被他婉拒的女人们……可是她们都只是说说,没有一个真的等他,只有那个人,只有小谢,他从来没说过一个字,可是却在原地站了那么多年。
贾桂芳听不见他的回音,有点急了,“喂”了好几声:“小民啊,没事,你那边不是挺好的么,有喜欢的姑娘了,只要清白人家的,人好对你好就行了,真有别瞒着,带回来给妈看看,妈还能不答应么?咱怕谁啊,事业有成,人长得又拿得出手……”
王树民一阵gān咳,老太太还真以为他失恋了:“妈,你这没事瞎激动啥?我那年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就跟她说断了,她当时没说什么,后来打了几次电话,没什么好说的,也就彻底断了联系了,什么年头了,您还真指望出个王宝钏给谁守个十八年呀?咱不能坏人家前程啊。”
贾桂芳又唠唠叨叨地说了什么,确定他是真没往心里去,就开始教育他立业以后成家的重要xing,王树民“嗯嗯啊啊”,终于熬过了这通电话。
他觉得……这该准备的事qíng也准备好了,差不多是该把话说开了的时候了。

第三十八章 策略

“妈我告诉你一件事,我有看上的人了,他不幸是个男的,你还认识,我看挺好,将来一块过日子省的再重新磨合了……呸呸呸。”
huáng华在旁边看着在他们家蹭饭吃不肯走的某人,某人没jīng打采地蹲着,在那面对着墙,嘀嘀咕咕地琢磨词儿,挺有喜感,他心说,以前怎么就没发现王树民这个同志这么有搞笑天分呢?
“妈,你说人好,对我好就行,还真有一个人,人好,对我也特别好,最重要的是我还能保证他将来对你们也孝顺……唉,还是不行,这话怎么说呢?”
huáng华从饮水机里接了杯水递给他:“王导,您都在那自编自演了俩小时了,渴不渴?”
王树民接过去,愁眉苦脸地说:“老huáng,给点经验教训吧?”
huáng华在一边坐下来,托着下巴,笑得挺贱:“想知道呀,想知道你……”
“滚滚滚,别指望我求你,爱说不说。”
huáng华翻了个白眼:“出柜还是不出,是个问题——想当年呀,我是年方二八,正青chūn……”
王树民惊悚地看着他:“被师父削去了头发——你还有这思凡的历史呀?”
李爱军正从外边进来,习惯了也不避讳王树民,扑上来亲了huáng华一口,腻腻歪歪地在那咬耳朵:“晚上吃什么,宝贝?”
直把王树民恶心得差点血溅三尺。就听huáng华cao着也不知道是绵羊音还是羚羊音的颤音拖长了说:“我想吃面——”
王树民默默地哆嗦了一下,淡定地把手臂上的jī皮疙瘩给拍下去:“老李啊,我想吃ròu。”
李爱军回头翻了他一眼:“没你事儿。”然后跟变脸似的,回头对着huáng华和颜悦色和风细雨地说,“吃什么面啊?炸酱还是打卤?”
“两样儿。”
“成,两样儿,我给你做去。”
王树民不gān了,掀桌起义:“李爱军,我是你老首长。”
李爱军哼着小曲进厨房,飘飘悠悠地来了一句:“您也知道是‘老’首长呀,都过气了还耍什么大牌,有口凉水喝不错了您哪。”
——这俩兔崽子,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厨房里抽油烟机忙活起来,huáng华点了根烟,靠在软软的沙发垫上:“我没跟你逗,我出柜那会儿真是不大,才十七,还没成年,喜欢上我们高中班主任。”
王树民差点让水给呛着,目瞪口呆地回头看着他:“真、真的假的?用不用这么狗血的……”
“这不太正常了,他站讲台上,心理上就给我一种膜拜仰视的感觉,模样再过得去一点,年轻些,脾气好些。”huáng华弹了弹烟灰,摇摇头,好像若有若无地叹了口气,“我偷偷给写过qíng书,没敢给他看过,塞在柜子fèng里,被我们家保姆打扫卫生的时候发现了,当个新鲜事告诉了我爸。”
王树民顿了顿,伸手拍拍huáng华的肩膀。
huáng华一乐:“得了吧,都多少年了,谁青chūn年少的时候还没有过思chūn的小错误?”
“后来呢?”
“后来……反正我们家老头也发现了,我就直说了呗,把我老头气得半天没缓过来,回头就上厨房拿了把剁排骨的砍刀出来,说要把我就地正法。”
王树民张大的嘴良久才合上:“那后来怎么就说通了?”
“他就我这么一儿子,真砍了谁管他叫爸?我就跟他说,你嫌我丢门面,你上大街上拉个不丢门面的过来,让他管你叫爸,你看他叫不叫?”huáng华挑挑眉毛,样子有点妖孽,“我当初又没求着他跟我那一天到晚推长城老娘把我生出来,谁让他要这么个儿子出来气他呢,该!”
王树民笑了,转过头去,一口气喝gān了杯子里的水:“也是,可是咱这不是不想这么壮烈么,再说我们家那个和我们家那老两口的关系特殊……”
huáng华说:“那我没辙,我认识的人都挺壮烈的,我们家老头子还属于比较想得开的,前几年一哥们儿他妈才那绝代呢,压根就不让提这事,一提这事就寻死觅活,手头随时拽着根绳子准备自挂东南枝,一天到晚追在他屁股后边催他娶媳妇,你还不能顶嘴,一顶嘴那老太太就把绳子拿出来,披头散发撕心裂肺的。”
王树民听得小心肝“突突”的。
他要真把贾桂芳气得要上吊,谢一非拿根绳子把他吊死不可……
唉,人生漫漫,qíng路多舛也。
王树民琢磨这事整整琢磨了好几天,突然想起一个人来,于是行动快于心动地打了那个人的电话,谢一那个长得猴jīng猴jīng的同事,不是有什么心理学和经济学的双学位,嗯,可以咨询一下。
蒋泠溪接到他电话的时候,刚刚梳妆完毕,正在一边穿外衣一边挑能搭配的鞋子,Jason的家人要来华,算是要见未来的公婆了,得好好拾掇拾掇。她看见来电显示也有点纳闷,一手接起来一手去继续翻鞋架子。
王树民就问:“求你帮个忙,给我点启示吧?”
蒋泠溪对着镜子试鞋,歪着头看了看,觉得不满意,又脱下来换另一双,漫不经心地问:“什么呀?”
“假如有件事,你知道和对方说了,对方会很生气,也不答应你,你还非得让他答应不可,怎么办?”
蒋泠溪想了想,以她那不大灵光的逻辑思维,把王树民这句挺抽象的话给转明白了,扁扁嘴:“你惹谢一生气啦?没事,你不用和他搞策略,低头认错再好好说话道个歉,他不会生太久的气的。”
王树民心说我的人你那么了解gān啥,想起还有求于这丫头,只得给咽下去了:“不是小谢,是别人,不过和他有关系。”
蒋泠溪一皱眉,刚想细想想什么叫“和小谢有关系”,Jason已经在催了:“Ling!”
“啊,来了来了,马上!”手忙脚乱地把摊出来的鞋子都推回去,蹲下去把选出来的那双往脚上套去,还真没心思跟王树民打马虎眼了,于是敷衍了事地说,“想让对方答应你一件你知道他不会答应的事qíng是伐?oh my,我都快被你绕进去了,有个‘闭门羹策略’,简单来说,就是你先向对方提出一个更过分的提议,等他被你气蒙了以后,你再用你自己的真是目的去缓和,很灵的,一开始是在上门推销的实验里做的,你试试看好了。”
“啊?”王树民没听懂。
蒋泠溪把鞋子穿好急急忙忙地往外走,语速极快地说:“就像你要问别人借一百块,先问他借一千块,他拒绝你心里会有负罪感,这时候你再退一步问他要一百块就容易多了,懂了伐?哎呀王先生我帮你讲,我今天赶时间,回来再说好伐,就这样,拜拜。”
电话一阵忙音,王树民仔细想了想,别说,好像还真有那么点道理。
于是一个馊主意在他心里形成了。
十月一国庆节前的一个礼拜,王树民给贾桂芳打了电话,通知说自己虽然投入了个体行业,但是还是决定遵从国家法定节假日,回家看看老爹老娘。
贾桂芳自然是乐意的了,这时候王树民又说:“妈,你上回说,要是有,嗯……的人……”
贾桂芳当时耳朵就竖起来了,眼睛刷一下就亮了,一叠声地问:“怎么的?怎么的?有对象了呀?哪里人呀?gān什么工作的?家里几个孩子?父母是gān什么的?城市户口还是农村户口……”
您说这老太太,一准是把人口普查的那张表格给背下来了,可怜王树民一个前特种兵被轰炸得言语不能,沉默了半天,才苦笑着说:“等我把人带回去给您看看就知道了,行了,先保密,回去再说,挂了。”
他都能想象老太太在那边怎么上蹿下跳,嗯……但愿老太后和老头子俩人老当益壮,能受得起这么一天雷。
那边通知到了,这边也差不多要准备起来了,王树民问huáng华:“你对这地方的……那个圈子,熟么?”
huáng华说:“gān啥,你买qíng 趣用品啊?”
王树民两眼一翻:“去你大爷的,给我找个MB回来,有问题么?”
huáng华张嘴就:“没问题,你找……啥?”他表qíng就那么僵在脸上僵了两分钟,然后结结巴巴地小声跟王树民说,“兄弟,我劝你一句话,喜欢男的还是喜欢女的都一样,咱找个人好好过,不兴这么玩的,再说你不是有……你对得起人家么你?”
王树民就知道他想歪了,拉过huáng华的耳朵,这个这个那个那个。
huáng华脸色一波三折地跟着变,最后居然犹犹豫豫地点起头来,仔细想了想:“哎?有门,有门——”他一拳打在王树民肩膀上,“行啊你小子,这办法都想得出来,有道行。”
“那是,”王树民大尾巴láng似的,“我有高人相助。”
huáng华办事效率奇高,第二天就还真给他联系到了那么一位,王树民摩拳擦掌,准备好了忽悠他们家老头老太太,然后兴奋地给谢一打电话,想告诉他自己这天才计划,结果——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第二天拨过去,还是。
王树民想了想,准是那天口无遮拦地管小谢叫“媳妇”,把人给惹毛了,指不定又把他屏蔽了还是什么的,这事儿他有经验,过几天对方忘了就好了。
他心里乐得都快飘起来,净顾着酝酿那个“大计划”了,小谢不接电话就不接电话吧,到时候给他一个惊喜。

第三十九章 机会

说起来,谢一还真不是故意不接王树民电话的,发生了点意外,他的手机不幸阵亡了。
这年头胃病的普及率快赶上普通话了,是“学习紧张工作忙”人士特有的“光荣病”,基本上那些整个人生除了脑子和笔之外,再没有什么别的运动项目,一日三餐保持在不饿死的前提下,什么时候想起来什么时候吃东西的人——那是没几个没有胃病的。
这毛病也死不了人,只是像牙疼一样,偶尔跳出来,让人意识到它的存在,然后警告一下我们健康的重要xing。
谢一就属于那种警告无效、屡教不改形的,于是胃病犯起来要命了。
办公室里有常备的药,可惜吃多了就没什么用了,他拿着热水杯子顶着胃,在桌子上趴了一会,实在有点撑不住了,一张脸不用照镜子也知道白得活像鬼屋的兼职人员,于是有史以来第一次,谢一给Jason打了个招呼,决定早退。
Jason一叠声地问了他半天,还提出要开车送他回去,不过依照着咱们中国人的习惯,遇到这种事qíng,第一反应必然是说谢谢不麻烦,Jason是个低语境者,别人说什么他就以为是什么,典型地给个棒槌就当针(真)人种,也就觉得谢一可能是有点不舒服,还能过得去。
谢一站起来的时候就觉得眼前有点黑,一步三摇地从办公室里出来,于是壮烈在楼梯上了,当时在楼下大堂的员工们都十分目瞪口呆地目睹了他们风度翩翩的副总裁,一步没踩实,直接从楼梯上滚下来的场景,三秒钟之内所有人都吓没了声音。
手机就在这样乾坤大挪移的过程中跟着他在滚了几圈,然后从兜里漏了出去,直接把电池板给甩出来了——咳,这时候了,谁还顾得上手机啊,于是当天王树民再打电话,就成了“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手动了动,发现吊着针,周围一股子刺鼻的药味,身上好几个地方被绑了绷带,稍微一动,就火辣辣地疼。
蒋泠溪和Jason跟着个弥勒佛似的医生推门进来,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蒋小姐一屁股坐在旁边,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就那么冷冷得盯着他,连Jason也露出点不大赞同的表qíng来。
谢一就笑:“怎么的,大夫,他们俩这是什么表qíng?我得绝症了?”
老大夫顺手在他脑袋上打了一下:“你这小伙子怎么说话呢,呸呸呸。”
还挺迷信。
不过大夫最大,谢一老老实实地任他折腾了一番,乖乖地问什么说什么,末了,大夫折腾完了,扶了扶眼镜,严肃地说:“小伙子,你知道什么叫前半辈子拿命挣钱,下半辈子就得拿钱买命是什么道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