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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能帮单桥做的事不多,能做一点算一点,不管单桥高兴不高兴,反正他高兴,他乐意。

第4章 哥 来电

“有海”一天里最安静的是下午,客人要么已经离开,要么还没办理入住。

阿贵在葡萄架下打瞌睡,小猪仍然是最勤劳的一个——刚做好客房清洁,就开着单桥的三轮车去买菜,哼歌的声音差点压过了三轮车的轰隆。

水池边没有遮阴的地方,叶小船洗衣洗了半小时,浑身被晒得火辣辣地痛。

也分不清是车祸的伤处痛,还是皮肤被晒伤了发痛。

他痛得太多,痛感已经麻木了。别人觉得很痛的伤,在他这儿也就皱一皱眉的程度。

所以出车祸时他才能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等待天亮,甚至在给单桥发语音时调整了一下语气。

虽然嘴上说不希望单桥知道,但忍痛从被撞废的二手桑塔纳里爬出来时,他内心还是希望单桥能够来救自己。

不能来的话,说一句“不痛”也好。

再不然,叫一声“小船”也好。

他爱听单桥叫他的名字,冷冷的,有不重的烟嗓。

单桥如果能哄他,那简直胜过他在医院里用的所有的药。

出着神,所以没注意到阿贵正在看自己。

阿贵好心却少根筋,冲着叶小船的背影喊:“有洗衣机你怎么不用?”

叶小船抖开衬衣,热风一吹,洗衣粉的清香全都扑到了他脸上。

“洗不干净。”他不想和阿贵解释,敷衍了事地答了一句。

阿贵话没小猪多,但也不是闷葫芦,看他抱着洗好的衣服去屋顶,忽然从葡萄架下钻出来,“哎,你等等。”

“干什么?”叶小船转身,眼神不善地睨着阿贵。

阿贵冲进自己的房间,很快又跑出来,手里拿着盒绿色的罐子,“绿药膏,你全身都红了,肯定是被晒伤了,洗完澡后擦一擦,很清凉的。”

叶小船对这些小药小膏不屑一顾,更不想收阿贵的东西,只扫了一眼,就打算上楼。

“你不要吗?”阿贵紧跑几步,几乎拦在叶小船面前,“不擦会生病,得皮肤癌。”

叶小船不耐烦了,左手夹着盆,右手在阿贵肩上一推,“走开。”

这一下他并不觉得用了多少力,但阿贵个子小,又瘦,竟是被他推得往地上栽去,绿药膏也摔出老远。

很多时候叶小船仇视这个世界,仇视这个世界上的人,却从来没有做过故意伤害他人的事。上次没想到那个情急之下的过肩摔会弄伤客人,这次不知道会推倒阿贵。

这分秒间发生的事好像被罩进了慢镜头,就在阿贵即将倒地时,叶小船奋力一捞,将阿贵扯了起来。

可同时,盆子被打翻在地,刚洗干净的衣服全都裹上了灰。

阿贵看着那些衣服,又看看凶神恶煞的叶小船,以为自己会挨揍,蹲下将绿药膏捡起来,一时居然忘了跑,双手紧紧捏着罐子,警惕万分。

叶小船脸色更难看了。

他五官清秀,脸盘也小,双眉是那种长长细细的,眉目舒展的时候很有英气,拧得很紧的时候就特别冷,仿佛下一秒就要吐出一声“滚”。

叶小船将衣服一件一件捡回盆子,不再和阿贵说话,原路返回水池边,重复不久前的工作。

这回只是冲掉灰尘,所以洗得快一些,叶小船端着盆子路过葡萄架时,看见阿贵还站在那儿,跟生了根似的。

阿贵胆怯地看他,拿绿药膏的手要伸不伸。

不知是哪根筋没搭对,他快步走过去,近乎粗暴地夺走了阿贵的绿药膏。

“对不起。”阿贵在他身后说,“一定要擦,擦了就不痛了。”

太阳快下山时,单桥还没有回来。

西北干燥,夏天的衣服一两个小时就干。叶小船把衣服都收好,坐在楼顶小屋的门槛上,脑子放了一会儿空。

绿药膏已经抹上了,但背上被晒得最痛的地方他够不着,也不愿意让别人帮忙抹,就只能继续火辣辣地痛着。

他想,如果他哥现在在的话,不知道愿不愿意帮他抹。

想了半天,一拍后脑,明白自己开不了口。

明白单桥今晚都不会回来了。

他早上出门时很兴奋,因为单桥开的是霸道,车里还打着空调。

他以为单桥是为了送他去医院才开霸道。

现在懂了,单桥是要开霸道去边境上的村落,顺道送他去医院。

单桥每次离开远城,都要花起码两天时间,两个白天,一个夜晚。久的时候就没法说了,一走十天半月。

“算了。”叶小船站起来,拍了拍短裤。

“有海”没有单桥,待着也没什么意思。

叶小船打算回自己那破租屋去拿几件换洗衣服。

这时,手机响了。

有一瞬间他以为是单桥。

但第二个瞬间他就知道肯定不是。

来电的是修车厂,人家直截了当地告诉他——你那桑塔纳本来就是辆破破烂烂的二手车,现在撞成这样,兄弟我们实在是没办法修了,你看你什么时候来拉回去?

桑塔纳没了,营生的工具就没了。

他早早在社会上混,别的活儿也能干,不是非得当包车司机。

可如果当不成包车司机,他就没理由每天来“有海”待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