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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21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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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桥没有坚持,去另一辆车上找一同赶到力塔克的守边员要了一条毛毯。

当时车里还有其他人,叶小船心里有很多话——后怕、庆幸、委屈、想念——所有都与单桥有关,却不能说出来,只得眼巴巴地望着单桥。

坐在副驾上,却想看着驾驶座上的人,这必然不是一个舒服的姿势。单桥回视,几乎是命令,“别歪着,坐好。”

舒服的姿势,叶小船维持不到五分钟。

后来单桥也不提醒了,一路沉默开到了库塔村。

村里的守边员将单桥当做亲人,对单桥带回来的人自然也关怀备至,直接腾了两个毡房出来,还连忙炖了一锅羊肉。

远城一半居民是少数民族,叶小船在远城待了这么久,对少数民族的餐食却一直吃不太惯,辛辣的羊肉串倒是能吃,但羊肉炖的汤和那种不知道什么汁煮出来的羊骨头却实在是咽不下去。

单桥将中年守边员送出毡房,转身见叶小船腿上的盘子里还剩着四块羊骨头。

捞起来时就四块,现在还有四块。

叶小船身上裹着毯子,脸色已经不像被困在森林里那般惨白。对上单桥的视线,叶小船连忙拿起一块羊骨头,“哥,我这就吃。”

可胃里没东西,气味不小的羊骨头刚碰着嘴巴,叶小船就忍不住干呕了一声。

单桥拧起眉。

叶小船会错了意,以为单桥烦他这样,赶紧端起盘子从榻上下来,“里面太热了,我去外面吃。”

“回来。”单桥说:“吃不下就别吃。”

叶小船逞强,“肉有什么不能吃,我冻得梆硬的馒头都吃……”

单桥看着他,打断,“我另外做。”

叶小船怔住,“给我……做?”

“回去躺着。”单桥说:“这间毡房不能做饭,我去厨房,过半个小时回来。”

叶小船将自己团在硬邦邦的榻上,听着外面柴油发电机的轰隆响声,胸口一点一点变得柔软,酸胀。

不到半个小时,单桥就回来了,因为双手都端着碗,只能用肩膀掀开厚重的毡房门帘。

叶小船赶紧跳下去,“哥,我来!”

毡房里原本有一股不重的膻味,此时全被饭菜香给取代。

单桥给叶小船吃不惯的羊骨头剔了肉,重新加料烹饪,配上土豆、蔬菜,做成一大碗羊肉手抓饭,还单做了份番茄疙瘩汤。

热气扑在叶小船脸上,顿时就把叶小船眼睛熏红了。

“这回能吃了吧?”单桥说。

叶小船几乎将脸埋进了手抓饭里,狼吞虎咽。

“慢点。”单桥坐在榻边,也不看身后的叶小船,手伸到炉边取暖。

叶小船将手抓饭和汤吃得干干净净,“哥,我去洗碗。”

单桥没阻止,只说:“厨房在两点钟方向,跟人说声‘谢谢’,他们听得懂。”

这一趟救援,忙碌的不仅是单桥和前哨班,守边员们也都累得够呛,此时正围坐在厨房里的木桌边喝酒吃肉。

叶小船不常说“谢谢”,洗好碗和勺子后,向他们深深鞠了一躬。

柴油发电机不可能开整晚,炉子也烧不到天亮。

单桥将垫子和铺盖都展开,让叶小船趁炉火还没熄赶紧睡。

经过这惊心动魄的一天,叶小船累是累,却没有什么睡意。

住毡房,就意味着睡通铺,区别只是在于人多人少。

另一个毡房里住了金岷海四人,而这个毡房只有叶小船和他哥两人。

“哥,你睡吗?”叶小船在被子里问。

单桥拿上军大衣,“我出去一会儿。”

“你去哪儿?”

“前哨班。”

叶小船不吭声了。如果没有前哨班的帮忙,就算单桥就在库塔,最后恐怕也无能为力,单桥去前哨班,自然是感谢对方。

库塔村到前哨班,一来一回也得花不短的时间,单桥回到毡房时,炭火已经快熄了。

叶小船早就将两人的垫子和铺盖放到一起,见单桥回来,就从睡热的被窝里挪去另一个被窝。

“哥,你睡这里。”

我给你暖过被子了。

单桥身上带着明显的寒意,靠近时叶小船甚至闻到了风雪的气息。

单桥躺下时,他就靠了过去,在黑暗里放肆地靠在单桥身边,“哥,你冷不冷?”

“睡觉。”单桥说。

叶小船感觉到单桥语气中的疲惫,不敢乱动了,悄悄伸出手,环在单桥的被子上。

炉火终于熄灭,毡房的温度一点一点下降。

叶小船只得将手收回被子里,捂得暖和了再去抱单桥。

单桥是背对着他的,哈萨克族的被子又厚又硬,他虚虚地抱着单桥,还以为单桥不知道。

在叶小船又一次将手伸出来时,单桥动了一下。

叶小船还没来得及缩回去,就听单桥说:“睡不着?”

嘴快于脑,叶小船脱口而出:“有点冷……”

炉火熄灭之后,毡房里确实不如之前暖和,但并没有冷到睡不着的地步。

守边员们都不会将炉火烧到天亮,一是没有必要,二是炭火毕竟是炭火,一毡房的人都睡着了,万一出了什么事,后果将不堪设想。

叶小船说完心跳都快了起来。

冷不冷,冷到什么程度,单桥就在他旁边,还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