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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21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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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觉说错了话,有装弱的嫌疑,便往离单桥远的方向退了一点。

单桥转过身来,支起身子,像是在俯视他。

高原上的毡房不比城市里的房间,城市里有各种光源,即便关了灯,还是有别的亮光从窗外照进来,不可能真的漆黑无光。可毡房一旦断电,周围就只有月光和星光,门帘和天窗一挡,里面就是伸手不见五指。

叶小船几乎屏住了呼吸。

须臾,单桥将被子抖开,“冷就过来。”

叶小船发出一声低沉的惊呼。

单桥已经拿起他的被子,将两张被子叠到了一起。

他立即钻到单桥的垫子上。

两张被子一压下来,顿时暖和了。

但更多的暖和却不是被子带来的,而是单桥的体温。

叶小船成年后第一次这么近地挨着单桥,心脏跳得飞快,好像即将从胸膛里蹦出来。

他害怕单桥听到他那充斥着整个听觉的心跳,悄悄将身子往下挪,脸颊碰到单桥的肩膀时,已经灼热得不像样。

单桥低沉的声音从上方传来,“还冷吗?”

叶小船摇摇头。

单桥整理叶小船背后的被子,手臂自然而然圈在了叶小船身上。

叶小船从未这般紧张过,想说话,又生怕情绪激动时口不择言。

“睡吧。”单桥说。

叶小船在攀上巅峰,又逐渐平复的心跳中睡着了,醒来时天窗已经打开,雪后干净的阳光倾泻而下。

他睁开眼,看见自己正与单桥相拥而卧。

单桥搂着他,他在单桥怀里。

他处在下方,一动不敢动,一旦单桥醒来,他这场“梦”就结束了。

毡房外传来守边员们说话的声音,还有高亢嘹亮的歌声。

这些世世代代生活在这片边疆的人,好像总是那么快乐。

叶小船再三观察,确定单桥还在熟睡后,将脸沉了下去,轻轻吻在单桥的胸口。

第17章 你看到那只鹰了吗

“叶小船。”

单桥醒了,一手支在身侧,一手将叶小船推开。

这道力并不重,但叶小船身子一歪,僵硬地跌在沉重的被子里,神情紧绷到极点,辨不出是慌张还是害怕。

还是难过。

单桥似乎没有睡好,眼中泛着些疲惫,垂着眼睑睨了叶小船片刻,由榻上离开。

单桥掀起门帘的一刻,地上亮得刺眼的雪光和干冽的冷风刹时灌了进来,叶小船即便立即别开脸,眼球也被刺得发痛。

他一动不动地坐在两个人的被子里,渐渐从最初的僵硬中缓和过来,然后打了个激烈的颤,不由自主将双腿缩起来,用手圈住,接着将脸埋进膝盖里。

被发现了。

那么小的一个动作,还是被发现了。

叶小船肩背上渗出一片冷汗,汗水将贴身衣服浸湿,背上很快变得黏腻冰凉。

他其实知道单桥会醒。

单桥是当过兵的人,在部丨队待了八年,警醒程度远非常人可比。

别说是在野外的毡房里,即便在百叶小区,在“有海”,单桥也会在出现任何风吹草动时第一时间醒来。

他在赌。

赌单桥会纵容他,默许他,就像容许他留在自己身边一样。

可是单桥没有。

是他在单桥昨夜的照顾中得寸进尺了。

外面的歌声更加嘹亮,伴随着马蹄声与鹰鸣。毡房里却安静极了,只有呼吸声与阵阵心跳。

叶小船松开一只手,紧紧抓住身侧的被角。

胸膛像一座坚硬的冰窖,心脏在这冰窖里垂死挣扎,每一次跳动都撞出激烈的痛与刺骨的冷。

他难以自控地打颤,牙齿“锵锵”咬在一起。

难受,太难受了。

眼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得灼热,浑身的热量好像都涌到了那里,马上就要化为滚烫的泪。

喉咙里挤出一声闷哼,他抬起手臂,将不知存在不存在的眼泪抹去,而后再次将脸埋到膝盖上。

早在四年前,单桥就明确拒绝过他了,是他不死心,放不下,一面觉得不需要单桥回应,只要能够留在远城,陪在单桥身边就好,一面又像一个贪婪的野兽,依仗着自己与单桥小时候的关系,想要在单桥处讨要更多,更多。

可单桥照顾他、救他,并不是因为他渴望的那种感情。

单桥一直将他当做老家的弟弟,能帮就帮——包括这一回——他都知道。

那些不过分的要求,单桥多半会答应。可单桥答应得越多,他就越难以自拔。

而如果单桥不答应,或者拒绝,就像刚才,他又会痛苦得想要立即消失掉。

外面传来脚步声,叶小船陷在消沉中,误以为是单桥回来了,赶紧用力在脸上抹了把,“哥——”

掀开门帘的并不是单桥,而是金岷海。

“哥?”金岷海说。

叶小船的神色顿时暗淡下去,转身背对金岷海,叠榻上的被子。

“你这毡房比我们那间小了不少啊。”金岷海没话找话,“昨晚睡得好吗?身体有没不舒服?”

叶小船几下将被子叠好,挪到榻边想穿鞋,一眼却没找到鞋在哪里。

“这儿。”金岷海眼尖,看到炉子旁的鞋,帮忙拿了过来。

炉子虽然熄了,但庐壁一直有温度,所以放在它旁边的鞋也是暖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