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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大、阿二握着船桨yù言又止。现在,他们真有些害怕能力诡谲的少年。
“有话说话。”有姝一心赶路,哪里有空与他们磨叽。
阿大连忙道,“坐船太慢,还是骑马吧。方才得了飞鸽传书,七皇子已中毒身亡,太子昏迷不醒,皇上虽然无碍,却伤了根本,此时正值盛怒当中,竟不顾宗法要将主子赐死。如今几位老王爷正与他周旋,却也拖不了多少时日。”
“七皇子死了,太子昏迷不醒?其他几位皇子呢?”有姝边问边咬破指尖,将几滴鲜血滴入江水。
“大皇子已薨,二皇子被圈禁,五皇子早夭,六皇子懦弱无能乃太子的附庸。”阿大简单将诸位皇子的qíng况介绍一遍。除了吃喝,有姝对外物一概不感兴趣,不知道也很正常。
鲜血在江面晕开,却又忽然消失无踪,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将之尽数吸取。阿大、阿二再次瞪圆眼睛,颇感神异。
“如此看来,竟是太子自编自导的一石二鸟之计。主子去了荆州,七皇子下了淮州,将来都堪与之一较高下。此时不动手,将来恐无机会。”有姝一语点破关窍,对着江面命令道,“送我们回京。”
阿大、阿二茫然四顾,不知道他在跟谁说话。
水鬼本想在船上抓一个人当替身,哪料竟遇见这尊真佛。而今便是不找替身,他一样能够投胎转世,甚或修行鬼道重塑凡体。垂涎于少年鲜血,他自是言听计从,当下便驱使江水推动小舟,朝上京疾she而去。
好在此时已入夜,天色昏暗不堪,否则定会叫旁人惊掉下巴。哪里有逆水的船只划这样快,似江风一般呼啦啦就过去了,连个影儿都看不清。阿大、阿二满腹犹疑尽皆散去,双手牢牢抓住船舷,生怕被甩进水里。
快!太快了!这鬼怪好生厉害!不,应该说有姝手段实在了得!二人再来审视少年,竟有种高深莫测,不可捉摸之感。
顺水而下花了一日一夜,逆水而上竟只耗费了几个时辰,到得上京渡口时太阳还未出来,阿大、阿二犹在梦中,跳上岸后踩了踩地面,只觉脚下绵软,仿佛随时会陷落。好在他们没忘了正事,早已飞鸽传书召集人马。
阿大命暗卫留在城外候命,自己则带着阿二和少年入城。城门口堵着许多官兵,个个拿着一张皇榜在那儿比对,发现可疑人等立刻关入一旁的囚笼内。囚笼十分宽敞,已关押了十几个无辜百姓,喊冤声隔了老远都能听见。
阿大目力不凡,一眼就看清皇榜上描画的正是自己和阿二,甚至连有姝也在其上,可见皇帝存心要把主子的人一网打尽。这可怎么办?
他停步,意yù找个偏僻地界乔装改扮一番,却被有姝用力朝城门口推去,低声道,“只管往里走,无需顾虑。”
水鬼平白得了几百年道行,可驭风驭水,施展几个障眼法自然不在话下。刚到城门,他就殷勤地在前引路,还拍着胸脯道,“大人请进,他们不会注意咱们。”
看看如临大敌、畏首畏尾的阿大和阿二,再看看得意洋洋、抬头挺胸的水鬼,有姝心内直叹:在这个世界,果然做鬼比做人风光。
有姝打头进了城门,无论官兵还是百姓,竟无一人朝他看上一眼。他们只觉得有人与自己擦肩而过,却无论如何也记不清长相。阿大、阿二这才放下高悬的心,亦步亦趋跟在少年身后入了上京。
王府已被查封,街上到处都是巡逻的侍卫,若没有水鬼的障眼法,三人简直寸步难行。随便找了一家客栈安顿,有姝吩咐道,“去打探打探,看看能不能进天牢探视。”障眼法虽好用,但有人要进天牢,侍卫怎能不拦?障眼法又不是隐身法。
阿大、阿二如今唯他马首是瞻,立即领命而去,片刻后转回来禀告,“主子已是死囚,不得探视。然同监的还有卫世子,卫国公府正在想办法将其解救,我们可借卫府名义入内。”
“你们联系了卫国公?”有姝不敢相信任何人。
“先皇后于卫国公有救命之恩,便是世子被牵连,他也没落井下石,乃是可信之人。”阿大笃定道。
有姝略做考虑,只能点头,“行,现在就走?”他一时一刻都等不得了。
“现在就走。”阿大、阿二也同样着急。
三人拿出卫国公府的令牌,又有障眼法护持,很快就顺利入了天牢,蹲在卫世子牢门前不停询问他可否安好,仿佛真是卫府的忠心家奴。姬长夜被关押在卫世子隔壁,正盘坐在地上闭目养神,虽略显憔悴,却风仪不减。便是在命悬一线的危局中,他也毫不动容,自有一股“地崩山摧、能奈我何”的气度。
卫世子被他感染也很是安泰,接过几人递来的密信匆匆阅览,末了才发现藏在阿大、阿二身后的少年,惊喜道,“有姝,你怎么来了?”
由于障眼法尚未解除,姬长夜也听不出阿大和阿二的声音,闻听“有姝”二字才猛然睁眼,朝牢门外看去,一直未曾变色的俊脸终于扭曲了。他本想立即走过去,却又怕引起狱卒的注意,忍了又忍方压下满心怒火,低声诘问,“本王当初如何吩咐你二人,可还记得?”
“记得,不把有姝送到泉州不许回转。”阿大、阿二垂下脑袋。
“别说这些废话了!他们原本已经把我送到半路,是我自己非要回来。”有姝平时慢吞吞的,遇见大事却是个急xing子,挤开阿大、阿二来到牢门口,招手呼唤,“主子你快过来!”
姬长夜越发恼怒,低喝道,“别闹,快走!”话落频频看向走廊尽头,生怕狱卒过来查看。
卫世子侧目,还是头一次看见好友失态的表qíng。他对少年的关切与担忧,明明白白写在脸上。
“你不过来我就不走!”有姝恨不能将自己的脸挤进栅栏的空隙中去。
姬长夜见他脸颊挤出两条绯红印记,眼皮也扯成了一条线,却还拼命想把脑袋往里塞,顿时又气又急。但他知道少年倔起来十头牛也拉不回,今儿若不如他的愿,他真会把自己挤成纸片人,只得快速走过去,催促道,“有什么话快说……”
话音未落,嘴唇已被少年叼住,紧接着便是一条温热的舌头钻进口腔撬开齿fèng,将里面的唾液扫dàng一空,然后吸吸溜溜的吮了过去。姬长夜手臂微微抬了一下,却到底没把少年推开,反而张开嘴,送上自己舌尖。
这孩子连日赶回就是为了这个亲吻吗?难道一个亲吻会比xing命还重要?姬长夜很困惑,更多的却是感激和难以名状的哀痛。此时此刻,他宁愿从未与有姝相遇,这样,他就还是那个奔跑在雪地里,虽满身láng狈却朝气蓬勃的无忧孩童。
他会挨冻受饿,甚至遭受欺凌,却也会好好活着。没有什么比他活着更重要。
用力裹紧少年舌尖,似发泄一般狠狠吻了他一记,姬长夜摁住他后脑勺,唇碰唇地开口,“有姝,你给本王听好:出了天牢就离开京城,往泉州去,那里有人会接应你。无论本王是生是死,都与你无关。”
怎么会无关呢?我的命是你给的。有姝在心里摇头,却没时间与青年争辩。他撇下一句“我会救你出去”就匆忙离开。这次进天牢,主要目的还是为了这口龙气,没想到主子竟这般配合。
本打算施展qiáng硬手段的有姝感到很满意。
人都快消失在走廊尽头,阿大、阿二以及卫世子才堪堪回神,不约而同地暗忖:难怪有姝不顾生命危险也要回来,原是因为苦恋主子(好友)!有姝果然重qíng重义!
姬长夜等人尽数离开才慢慢抬手掩面,挡住通红的眼眶。自己终究还是害了有姝,此生何安?
安全离开天牢后,三人回到客栈商议。
“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阿大替有姝到了一杯茶水,无形中待他恭敬很多。
“自然是救人。”有姝急需吃点东西定定神,在房里摸了半天也没摸出半块糕点,只得叫店小二送一些过来。
阿大、阿二本打算阻止他,耳目灵便的店小二却已经走到房门口。两人手掌按在刀柄上,随时准备发难,这副没出息的模样惹得水鬼一阵讥笑,竟凭空变出许多水珠洒在他们头顶。
有障眼法护持,便是阿大、阿二头顶淅淅沥沥的下着雨,脚下也淌了一滩水,店小二都不觉得奇怪,得了有姝的打赏后谄媚道,“客观,您还有什么吩咐?”
“没事了,你下去吧。”有姝摆手。
阿大、阿二僵硬地坐在凳子上,频频抬手擦脸,却也不敢拿东西遮挡头顶。他们算是看出来了,有姝的这位“朋友”道行很深,竟有呼风唤雨、迷惑人心之能。如此这般,救出主子的把握就更大了。
思及此,二人不免满怀希冀的朝少年看去。
有姝吞掉一块糕点,一面咀嚼一面含糊道,“我的救人方案与你们的大为不同。劫天牢那是赌博,赌输了大家一块儿死,即便赌赢了,主子也是个罪人,逃到哪儿都要被人指着脊梁骨骂叛臣贼子,哪怕将来大业得成,史书上也会留下‘bàonüè无道、残害血亲’的污名。”
“不劫天牢还能如何?难道你要替主子平反?”阿大觉得此事不可行。
阿二也表示怀疑,“若要平反,得看皇上的意思。但你要知道,皇上对主子恨不能除之而后快,便是没有这等祸事,也会罗织许多罪名。从三人毒发到主子被捕并判死罪,这中间只隔了一天。一天时间能调查出什么真相?可见皇上已铁了心。”
“太后呢?七王爷死得蹊跷,难道她不管?”有姝拧眉。
“太后已经病倒,没法理事。诚贵妃较为软弱,遇事只知找太后,要么就啼哭不止,也是个靠不住的。”阿二摇头叹息。
太子这计策好生恶毒,可谓将所有敌人一网打尽,其中甚至包括了皇上。经由此事,皇上寿数大减,指不定没几年就去了,太子便能顺理成章地登基。然而皇上被萧贵妃迷得昏头昏脑,哪里会怀疑到他们母子身上。更何况太子还使了苦ròu计,连自己也下了毒。他如今昏迷不醒,也不知是真是假。
思及此,阿大阿二恨不能立即进宫戳太子几剑,看他还晕不晕。
有姝心中早有章程,感觉心绪稳固了,便对水鬼吩咐道,“你进宫帮我找一个人,不,是一只鬼,告诉她欠我的人qíng该还了。”
怎么还有鬼?阿大、阿二本就淋了一身水,此时更觉寒凉。
水鬼闻言连连摇头,“启禀大人,不是小的不愿帮您,只因皇宫内外被龙气笼罩,当年修筑时还设了驱邪法阵,似咱们这些孤魂野鬼,万万靠近不得,否则就会魂飞魄散。然而宫中的鬼却能自由进出,您若是想找她,还得亲自跑一趟。再者,宫中那些鬼怪魂魄里多少沾了龙气,小的可不敢招惹。”
有姝略一思忖,又问,“那你们鬼怪之间可有千里传音之法?亦或搜魂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