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嗐,既喜欢男人,怎不早说?老鸨暗恨,忽又想到赵小公子仿佛就叫“有姝”,冷汗立刻簌簌直落。一个千人骑万人跨的jì子,竟与九殿下的心肝ròu撞了名讳,殿下不发怒才怪!只扇一巴掌已算万幸,要知道,这位主儿还曾当街把人剁碎过!
老鸨腿脚发软,立时跪下请罪。
九皇子的确想将绝色女子抹除。她这副长相本已是祸水,又起了同样的名讳,过些时候必定会被上京勋贵争相chuī捧。只要一想到他们与女子行云雨时口中唤着“有姝”,他就控制不住内心bào涌的杀念。
但天下间能挡得住他一击的女子少之又少,且还试图美色勾引,这其中或许有什么yīn谋算计。若在往常,他只会觉得有趣,从而放纵,但现在不行,他必须确保有姝的安全,所以这名女子的来历及其背后之人,定要尽快揪出来。
他要有姝,但在此之前,他必要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势和地位。宗圣帝等不到的人,他等到了;宗圣帝保护不了的人,他来保护;宗圣帝得不到的爱恋,他一定能得到。他绝不会重蹈宗圣帝的覆辙。
思及此,九皇子搂紧有姝,抬眸朝那女子看去,唇角挂着一抹冰冷的微笑。
女子做出惊恐的模样,与老鸨一同跪下请罪。
许是九殿下的巴掌声太过清脆响亮,薛望京和侍卫统领这会儿已回过神来,却并没有注意到女子的异状。他们只当九殿下怜香惜玉,未曾下狠手,又哪里知道他用了十成力?二人踌躇片刻,终是上前求qíng,连赵玉林也大着胆子劝和,说同名同姓不是什么事儿,叫她改了也就罢了。
这些人果然眼力有限,不堪大用。九皇子已在心中否定了薛望京和侍卫统领,打算回宫后就把宗圣帝留下的那支暗卫接管过来。不得不承认,这位传说中的霸皇的确有其神异之处,竟在六百年前预料到九皇子的出生,还指明把自己隐藏在暗处的力量传给他。
这也是仲康帝对儿子来历深信不疑的一大原因。
九皇子很看不上宗圣帝,自然不稀罕他的遗赠,但现在,他已拥有唯一的软肋,也就只能不断变qiáng,直至无坚不摧;直至整个夏启甚或九州尽在掌握。他绝不承认,他其实也怀揣着与宗圣帝一样的隐忧,唯恐哪天有姝消失不见,再也寻不到。
而现在的九州战火纷飞,血流成河,他能去哪里找他,又如何确保他的安全?宗圣帝用万世孤独铸就万世伟业,他却要用万世伟业断绝万世孤独。他想永永远远与有姝在一起,哪怕魂飞魄散也不分开。
心中柔肠百结,深qíng万千,九皇子却不敢表露,只摆手遣退女子,冷声道,“日后不许再用‘有姝’这个名讳,否则本王扒了你的皮!”非但女子不能用,待他登基后就发下圣旨,全夏启除了自己的心肝,余者都不能用!
绝色女子颤声应是,内里却恨之yù狂。她最讨厌听的两个字便是“扒皮”,九皇子又怎样?宗圣帝转世又怎样?早晚有一天将你的心脏挖出来!当然,说要宰了自己的赵小公子她也同样不会放过。
女子掩面告退,脑海中闪过许多血腥念头。
有姝等她走远才将匕首放回靴筒,继续吃饭。不仅女子不肯放过他,他也不是那种见了丧尸却不去扑杀的没有责任心的末世人,已打定主意晚上再来一趟,偷偷把人灭了。
两人继续用膳,时而窃窃私语,时而相视浅笑,气氛颇为和乐。坐在一旁的薛望京等人却觉意兴阑珊,目光频频投向女子消失的地方。
两刻钟后,饭菜已被消灭gān净,九皇子牵着有姝往外走,路过荷塘,却被他拽回去。
“方才说好了,掌柜会将荷塘里的乌guī送给我。”他趴在栏杆上往下看,嘴巴不由自主撅起,原来那乌guī早已经跑掉了。
“急什么,我让人帮你捞。瞧瞧你这小嘴,都能挂几只油瓶。”九皇子莞尔,宠溺不已的捏了捏少年ròu呼呼粉嘟嘟的唇瓣,然后看向老鸨,命令道,“找些人过来捞乌guī,谁捞到重重有赏。”
老鸨嘴角直抽,心道这两位爷可真会玩儿,来我这绿蜡小筑不寻花问柳,不饮酒作乐,偏偏要跟一只乌guī过不去,还一把一把银票往它身上砸。这年头,做人还不如做乌guī!
虽腹诽不停,她却也不敢抗命,忙把护院们叫来。
一群彪形大汉光着膀子在浑水中摸来摸去,有姝趴在栏杆上看得津津有味,却不防主子走过来,用大掌将他眼睛盖住,没好气的命令道,“都把衣服穿上!”
护院们无法,只得上岸穿衣,复又跳下去。
薛望京越看九殿下这不可理喻的模样,越觉得他有做bào君的潜质,不由为夏启国祚感到担忧。
在连续摸到十几条鱼后,终于有人摸上一只乌guī。有姝跑过去看了几眼,摇头,“不是这只。”
你怎么知道不是这只?世上所有的乌guī都长得一模一样好吗?那护院鼓着眼睛,表qíng不忿,却也不敢开口,只好将乌guī放在岸边的竹筐内,继续跳下去摸。
紧接着又有人摸上来七八只,均被有姝一一否定。九皇子非但不觉得厌烦,还撩起衣摆,脱掉靴子,准备亲自下水。
献殷勤献到这等地步,便是薛望京再心宽,也有些难以忍受。他一面去拉九殿下,一面看向少年,诘问道,“赵小公子,你莫不是在涮着他们玩吧?你想养乌guī,这里已经得了八九条,随便挑一只也就是了,莫再折腾殿下。要知道,他乃天潢贵胄,真龙血脉,伤了哪里你可担待不起。”
有姝并未觉得主子下水替自己摸乌guī有什么不妥。想当年他们寄住在开元寺时,为了打牙祭也常常跳到湖里捞鱼。及至薛望京阻止,他才意识到,这辈子已经完全不同了,主子的身份又哪里是他能高攀得上的?
他抿唇,压下心中突如其来的难过,一面脱掉靴子,一面懊悔道,“是我逾矩了,我自己去捞。我不是涮你们,我的乌guī三寸见方,左侧guī壳边缘有三道小划痕,眼睛下面长着两个红色斑块,尾巴尖儿拖着几缕水藻,像是直接长在皮肤上。这些乌guī都不是它,我认得出来。”
薛望京扶额,心道这位赵小公子真是个神人,认不出粉头,却能认出一只乌guī。
思忖间,他被九皇子拂开,差点摔进水流浑浊的荷塘,回头去看,却见对方已蹲下身,板着脸将少年的粉色朝靴穿回去,慎重道,“日后别说什么逾矩不逾矩的话。对我,你不用讲规矩,我想当你的朋友,而非殿下,咱们平等相jiāo,不论贵贱。”
有姝被主子握住脚踝,想挣扎,却被拽得更紧,只得涨红着脸颊点头。他偷眼去看主子,腮边不由自主地挤出两个小酒窝。原来这一世的主子,已经把我当成朋友了吗?心好酸,又很满,眼泪也快掉下来了。
为防出丑,他连忙快速眨眼,看上去仿佛很不知所措。
九皇子笑着戳了戳他甜蜜的小酒窝,这才利索地脱掉靴子,卷起裤腿和衣摆,跳下荷塘。
薛望京和侍卫统领哪里敢拦,只得跟着跳下去。
“本王说过,不喜欢没眼力见的东西。”弯腰时,九皇子温柔的表qíng瞬间冰冷,语气中暗藏qiáng势与不满。显然,薛望京斥责少年的行为已触及他底线。连他也舍不得对少年说一句重话,旁人有什么资格?更遑论他还试图将有姝推离他身边。
薛望京这才记起赵玉松的下场,连忙低声告罪。
赵玉林本还站在岸边看热闹,这下也只能跟着往下跳,回过头,满是怨念的瞥了五堂弟一眼。同样是人,怎么差距如此之大?有姝要下水,九皇子无论如何也不允许,还说若是他碰脏了衣裳,定要受罚,语气严厉,表qíng却温柔而又宠溺。自己不过略迟疑片刻,就被眼刀剜了好几下,差点吓尿。
他两究竟什么时候勾搭上的,感qíng竟好到这种程度?堂堂天潢贵胄,亲自跳下荷塘摸乌guī,若传出去,当真可以跟“烽火戏诸侯”相提并论,也忒荒yín无道了些!赵玉林一面摸,一面大加腹诽,指尖恰好碰到一个硬物,拿出水一看,原是一只小乌guī。
三寸见方,没错;guī壳三道划痕,没错;眼睛下面两块红斑,没错;尾巴黏着几根水藻,没错。嘿,还真有这样一只乌guī啊?不是恃宠作妖,也不是胡言乱语,这小堂弟,观察的也太仔细了!赵玉林啧啧称奇,正想拿着乌guī去领赏,却被九皇子一把夺过,并给了一记冰冷的眼刀。
薛望京拍拍他肩膀,告诫道,“献殷勤这种事,你可千万别跟殿下争,小心他把你献祭了。”
赵玉林抖了抖,委屈道,“之前不是说好了吗,捞到乌guī的人重重有赏,这赏赐……”他捻着食指和拇指,做了个讨要银票的手势。
薛望京额角青筋直跳,没好气道,“等会儿你偷偷来找本世子拿。”末了在心中喟叹:这赵家都是些什么人啊,一个要吃食不要命,一个要银票不要命,忒也奇葩!带坏有姝的账,九殿下还没跟他算呢,他倒好,已完全忘到脑后!
当然,本朝最大的奇葩非九皇子莫属。眼下,他已拿着乌guī,颠颠儿走到岸边,举起来给少年看,“是不是这只?我捞了许久才捞到。”
有姝并未注意到方才那一幕,接过来摸了摸guī壳,又揪了揪小尾巴,抿着嘴笑了,“是这只,我喂了它吃食,它就要跟我走,这是规矩。”倘若在末世,有人无偿赠送给你物资,你也接受了,那你就必须跟这人走,不守规矩可是会被宰掉的。
看见少年灿然若星的双眸和忽隐忽现的小酒窝,九皇子亦心qíng大悦,两手撑在岸边,利落地跳上去,问道,“若是我给你吃食,你也会跟我走?”
你早已给过了,若能在茫茫人海中相遇,无论今生前世,还是永生永世,我都会跟你走。有姝眨着濡湿的大眼睛,慎重点头。
九皇子先是低笑,复又大笑,恨不能把少年揉进骨血里,却在看见自己满身láng藉时勉qiáng压抑。他舍不得把有姝弄脏,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有姝只需保持现在这幅模样便好,不用长大,亦不用为任何事qíng烦恼。
他转身冲老鸨勾手,“这顿饭值多少银子?给本王算一算。”
九皇子一个姑娘没叫,只吃了一桌酒菜,老鸨不敢胡乱叫价,忍痛伸出一个巴掌。
九皇子这回学乖了,荷包里不但藏有许多银票,还塞了几块碎银。他取出一张银票抛给老鸨,然后转头去看有姝,宣告道,“这顿饭我请了,算不算我喂了你吃食?你跟不跟我走?”
“算,跟!”有姝重重点头,眼睛发亮。
他早已经想通,这辈子还跟着主子,即便他厌恶神鬼之事,即便某一天会因此而决裂,他也会等主子亲口撵人再走。哪怕生生世世都会半途分离,哪怕从来得不到一个好结果,但他尝试过,也拥有过,便没什么好遗憾的。
他不要遗憾,更不要悔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