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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姝原本还在担心该如何破解妖术,但遇见主子之后也就不着急了。只要能跟主子在一块儿,就算变成一只狗他也甘愿,若是恢复人身,也许就没有现在的邂逅,更不可能朝夕相处,再要进宫,或许只能去当太监。
七皇子与八皇子同住双雪殿,因七皇子不良于行,平时需要很多宫人照顾,便住在最宽敞的正院,八皇子则居于偏殿。兄弟二人面上看着关系融洽,实则少有往来。
七皇子一回宫就要了盆温水,准备亲自给小狗洗澡,担心手法不对,弄疼了它,特意从猫狗坊要了一个太监,今后专门负责打理小狗的一应琐事。有姝仰躺在主子双腿之间,四只小爪朝天举着,露出绵软滚圆的肚皮,一面扭动一面哼唧。
七皇子被它又湿又亮的圆瞳看得心慌意乱,颤声道,“它,它怎么了这是?不舒服吗?”
小太监一面调和水温一面笑道,“它这是吃饱了,让您帮它揉揉肚子。腹部是小动物的要害,一般都会护得很严实,倘若它们朝天躺着向您露出肚皮,那代表它们已经全心全意接受了您,在向您表达依恋之qíng呢。殿下果然与这只臧袖犬有缘,这么快就亲近起来了。”
“是吗。”七皇子面上不显,耳根却慢慢红了,伸出手揉弄小狗肚皮,被那毛茸茸、软绵绵的触感迷住了,很快就乐在其中。
还是人的时候有姝就喜欢围着主子打转,更何况变成狗?他渴望主子的抚摸与拥抱,仿佛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本能,见他开始给自己揉肚子,嘴巴也跟着发痒,用还未发育完全的小rǔ牙轻轻研磨主子的指尖,发出吚吚呜呜的低哼。
七皇子的手背立刻冒出许多jī皮疙瘩,却不是因为反感,而是欢喜激dàng,感觉自己冰冷的心已在小狗可爱的举动中融化成一汪水。
“它现在还小,不会咬伤人,若是日后长大了该怎么办?会不会伤到殿下?你看看,它正在咬殿下手指。”一直保持沉默的大宫女忽然开口。
七皇子愉悦的表qíng瞬间收敛,小太监却傻呵呵地笑起来,“这位姑姑,您多虑了。臧袖犬之所以叫臧袖犬,一是因为它来自于乌斯藏;二是因为它永远不会长大,能被主人随时随地揣在袖子里。这只臧袖犬长成以后顶天这么长,哪里能伤人?”他举起双手,比划了一个长度。
“竟然只能长到巴掌大吗?的确是奴婢多虑了。奴婢从没见过臧袖犬,哪能知道这些,方才贸然开腔,还请殿下恕罪。”大宫女低声解释。
七皇子并不搭理,只管把小狗抱起来,柔声道,“该洗澡了,你怕不怕水?”
有姝身上脏得厉害,早就想洗漱一番,连忙汪汪叫了两声。有外人在,他也不会表现的太过聪明,免得被人当成怪物。
“看来是不怕水。”七皇子竟然听懂了,慢慢把小狗放进铜盆里,一只手托着它腹部,一只手轻揉毛皮,担心呛着它,时不时用指腹刮掉它鼻端和眼睑的水珠。
有姝从未被主子如此伺候过,感觉很新鲜有趣,一面汪汪叫一面用四只爪子刨水。变小之后,视线里的物体也与往常迥然相异,正如这个铜盆,看着没多大,下去之后却堪比游泳池,蝶泳、仰泳、自由泳,可以随便发挥。
“它这么小就会游泳了,真厉害。”七皇子慢慢把小狗放开,双手却始终悬空在它头顶,以防发生意外。他着迷地看着小狗变化多端的泳姿,冰冷死寂的心慢慢变得温热,继而涌上无数欢喜。
小太监奉承道,“狗都会游泳,这是与生俱来的。但这位小主儿才四个月大,却能游得这样好,实在是不多见。”
“它很聪明,长得也圆头圆脑十分可爱。你见过比它还可爱的小狗吗?”七皇子脸上透着满满的骄傲之qíng,又隐约夹杂着一些冷厉,倘若对方答是,定会勃然大怒。他对待小狗的态度不像宠物,更像自己的孩子,护短得紧。
小太监十分知机,连忙摇头说再没见过比它还漂亮可爱的小狗,莫说在大燕,就算在全天下,也是世所罕见的极品。
七皇子这才满意,见小狗摇着尾巴朝自己游过来,连忙伸手去抱,又命宫女立刻拿毛毯、梳子等物,再升几个火盆。有姝乖乖的任由主子摆弄,让抬头就抬头,让抬爪就抬爪,还会觑着空隙咬主子几口,力道很轻很轻,却喜欢含着他指尖不放。
“这是还没断奶吗?”七皇子舍不得把指头抽出来,只能无奈低笑。
毛发烘gān之后,有姝感觉自己变得极为蓬松,走起路来带着风,仿佛能飘上天。在七皇子眼里,他完全是一颗圆滚滚的雪球,外加两只乌溜溜的眼珠和粉红的鼻尖、小嘴,看上去萌煞人,惹得七皇子心脏狂跳,耳朵发烫,连忙把小狗抱起来蒙在脸上,以掩饰自己太过热烈的表qíng。
主子呼出的气息不断chuī拂到肚脐眼,令有姝痒得难受,他一面轻哼一面抱住主子的大脑袋拍抚,感觉主子开始用鼻尖拱自己肚皮,连忙挣扎起来。
“小东西怕痒。”七皇子抬起脸,笃定道,眼角眉梢溢满喜悦。
“这个奴才倒不知道,每只狗都有自己的个xing,需得主人慢慢摸索。”小太监把此事暗暗记下,似想起什么,急忙补充,“殿下,您若是担心小狗脏乱,可以把它jiāo给奴才调教几天,奴才能教会它自个儿用恭桶。”
“它有专门的恭桶?拿来给本宫看看。”七皇子目光闪亮,显然很感兴趣。
有姝这才想到变成小狗之后自己就没了人权,不但洗澡要经由主子cao办,连大小便也得靠他打理,那qíng景,想想就臊得慌!他抬起前爪捂住眼睛,简直生无可恋。
七皇子把他粉嫩小爪捏在手里,朗笑道,“它听得懂本宫在说什么,真聪敏!”
小太监和一众宫女连声附和,实则却认为这不过是七殿下的错觉罢了,这么复杂的话小狗哪能听得懂,除非成jīng了。小太监很快拿来一个低矮的恭桶,上面垫着一层金丝网,下面铺着细沙,造型很别致;另有一个细绒布和棉花做成的狗窝。
“狗窝不要了,它晚上与本宫一起睡,恭桶放在本宫的恭桶旁边,本宫亲自教它。这里没你事了,先下去吧。”七皇子淡淡摆手。
小太监原本准备大展拳脚,见七殿下竟亲力亲为,不免有些沮丧,蔫哒哒地下去了。大宫女却不肯走,低声提醒,“殿下,这个点儿是您惯常的读书时间,要不让小顺子把小狗带下去吧?”
“本宫的事无需你来过问。”七皇子不咸不淡地道。
宫女无法,只得领着众人告退。有姝见他们竟不想着把主子推到书桌边或安置到chuáng上去,顿时怒气勃发,三两下爬到主子肩头,汪汪吠叫,试图把人唤回来。
“别喊了,他们不会回来。”七皇子眼里冷声尽退,转而露出融融暖意,偏过头亲吻它小嘴,安抚道,“我不是你想象中的废人,没了奴仆伺候就什么都gān不成。”话落双手搭在轮子上,慢慢朝书桌移动。
轮椅是木头做的,再如何设计jīng巧也难免有些笨重。主子今年才十二三岁吧?却已能独自推着轮椅行走,这是练习了多久的成果?那些照顾他的人究竟在gān什么?有姝心疼极了,扑到主子脸上又亲又舔,只恨自己体型娇小,不能给他一个拥抱,更帮不到他什么。
七皇子领受了他的好意,连忙将他抱住,免得从肩头掉落,点着他鼻尖笑语,“别恼,不是他们不肯伺候我,是我不许他们近身。来,我讲故事给你听。”
他把轮椅转到书桌前,挑了一本《论语》,觉得太严肃又换成《山海经》,开始讲述上古神shòu的故事,“蜪犬如犬,青,食人从首始。意思是说,有一种动物叫蜪,长得像狗,浑身青色,吃人……”说到这里他微微停顿,这才意识到此类故事不适合小狗听,连忙捂了捂它耳朵,赧然道,“说错了,咱们换一个。”
发觉主子把自己当成小婴儿对待,有姝有些想笑,转念又想他是太过寂寞才会如此,心脏难免抽痛起来。他含住主子大拇指,轻咬几下以示安慰,然后小爪子点了点后面几页,让他跳着念。
“你还想听?那好吧。”七皇子一点儿也不觉得小狗聪明得太过诡异。当他抱起它的时候,就没把它当成一只宠物,而是自己的朋友、伙伴,自是希望它越聪明越好。他挑出几个比较有趣的故事讲述,还拿起毛笔画图,十分的尽心尽力。
讲了五六个故事,他忽然瞥见旁边的字典,兴致勃勃地提议,“你还没有名字,不如我帮你取一个吧?总不能小狗小狗地叫。”边说边抽出字典,慢慢翻看。
想起那妖妇的孙女一口一个“狗儿”地喊自己,有姝就觉生气,忙跳到桌面上,用前爪去刨书页,表示想自己取名。七皇子心领神会,笑道,“好吧,我帮你翻页,若是看见喜欢的字,你就用爪子按住可好?”这样一来,他就能估量小狗究竟聪明到何种地步。
它能听懂人言,还能读书识字,莫非是个妖物?七皇子摇头暗笑,心道就算是个妖物又如何呢?只要它能陪着自己就好。
一人一狗忙活了好半天才找出“有姝”二字,然后提笔写在纸上。七皇子默默吟诵,心绪不定,呢喃道,“仅仅两个字便让我心cháo澎湃,看来你合该叫这个名字,而且与我缘分不浅。”
是啊!咱们已经三世结缘了!有姝想说话,发出的却是一串吠叫,只得低下头,悻悻然地哼了两声。
七皇子莞尔,把它抱起来,嘴对嘴地亲了亲。恰在此时,大宫女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进来,温声道,“殿下,该喝药了。”
有姝学过中西医,本就敏锐的嗅觉在变成狗之后又增qiáng百倍,瞬间就闻出这碗药有些不对劲。开中药时必须注意“十八反,十八畏”,通俗点说就是很多中药材是相克的,必须避免出现在同一个药方里。有姝不知道大燕国的大夫懂不懂此类常识,但给主子开药的这位太医显然犯了大忌,竟把好几种相克的药材混在一起,毒xing虽轻,但若是常年服用,则会造成身体虚弱,脏器衰竭。
主子本就中了毒,也就越发难以察觉其中猫腻,等到最后衰竭而死,谁又会怀疑呢?有姝又气又急,等宫女走到桌边就猛扑过去,试图把药碗打翻。七皇子本就防着小狗被烫到,不等它扑实,已在半空中将它捞起来,紧紧抱入怀中,脸色吓得惨白。
宫女也被吓了一跳,当即摔了药碗,惊叫后退。所幸药汁并未溅到人,而是浇淋在地上。
“殿下,您烫着没有?这小狗太顽皮了,您还是把它退回去吧。您身体本就不好,再被它折腾几下又该病倒了。”大宫女躲开地上的药汁,跪下劝说。
“本宫该如何做,用不着你来吩咐。立刻把这里打扫gān净,免得烫到有姝。”七皇子一面下令一面仔细检查小狗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