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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让我帮你?先说好,我不是厉鬼,不会杀人。”老鬼连忙摆手。
“我自己动手,不用你。”
“你?”老鬼上下打量雪团子,颇有些想笑。
有姝看看自己肥短的前爪,表qíng有些凝滞,沉默良久才严肃道,“想当年我也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儿,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不知了结了多少妖魔鬼怪,扒皮抽筋,剜骨……”
噗……一声喷笑脱口而出,老鬼连忙捂嘴,颤声道,“抱歉,你继续。”
有姝默默转过身,用滚圆的背影面对老鬼。
老鬼怕惹恼他,走上前好一阵诱哄,心里却笑得直打跌。就这狗xing,还心狠手辣呢。然而很快,他就明白自己以貌取人了,只听有姝嘱托道,“改日我要把八皇子引到慈宁宫去,你替我施展一下障眼法就行了。”
老鬼心下悚然,这才明白他打的究竟是什么主意。
与老鬼商议过后,有姝顺着帐帘爬回chuáng上,在绵软的枕头上踩了踩,这才挨着主子酣然入睡。
甘泉宫一夕之间杖毙二十几名宫人,紧接着慧妃失了凤印,而久病不愈的皇后翌日就意气风发的端坐在坤宁宫,接受众妃叩拜。如此重大变故,也不知是如何引起的。众嫔妃心里好奇得猫抓一样,纷纷派遣探子去打听。
没了凤印和圣宠的慧妃对甘泉宫的掌控力大为减弱,很快就有流言传出去,众人这才明白原来是八皇子纵狗行凶,yù置七皇子于死地,反被皇上抓个正着。皇上雷霆震怒,不但带走了七皇子,还没收了慧妃权柄。他能把慧妃高高捧上去,自然也能狠狠踩下来,不过一念之间而已。
自从七皇子离开之后,曾经宠冠六宫的慧妃已有许久没见过皇上,而八皇子几次去乾清宫跪拜请罪,也都被撵走,竟是连一句解释都不听。与此同时,龙城也频频有消息传回京城。
在七皇子的建议下,威虎将军迅速在龙城北面修筑了一座新的城池,命名为新龙城,说是能够无条件接纳颠沛流离、穷困潦倒的百姓,且五年不收赋税,开垦出来的荒地也尽归百姓所有,可自去官府办理田契;商人能自由出入城门进行贸易,入城费、经制钱、总制钱、月桩钱、版帐钱等名目繁多的苛捐杂税全部取消,只须缴纳正税即可。
消息一出,饱受战乱之苦的流民蜂拥而至,不过一座小小县城,转眼就被他们扩建成足以与旧龙城相抗衡的巨大城池,且在地理位置上完全辖制住了其他九城。
景帝尚且来不及高兴,又接到一份加急战报,却原来旧龙城的百姓艳羡新龙城的种种利民政策,纷纷想搬过去,却被城主抓捕甚至残杀,从而引起内乱。威虎将军月前已出兵解救,内外夹攻之下终于生擒十城城主,现如今已押送回京,等待圣裁。
十城城主明面上是大燕人,实则早已被郑国收买,成为鼓动民乱的推手。他们无论如何也不想到,意yù利用民乱回归郑国的自己,竟反过来被百姓推翻。不过一座新龙城而已,竟引起如此大的变革,且在短短三月的时间里收拢了民心,与郑国六十年的奴化政策相比,当真极为讽刺。
景帝喟叹良久才把战报jiāo给朝臣们传阅,而七皇子正坐在堂下,轻轻抚摸怀里的小狗,脸上不见丝毫得色。
朝臣们自是对七殿下的运筹帷幄感到惊叹,闻听皇上yù册封他为端亲王,竟无一人站出来反对,盖因他双腿已废,便是王爵再高,对旁人也没有影响。
以十三岁稚龄获封亲王,这在大燕国尚算首例。慧妃闻听消息后气得吐血,八皇子也收到了其余兄弟们看似真心,实则落井下石的道喜,气怒之下砸碎一方砚台,令太傅连连摇头,失望不已。就这等心xing,怕是连七殿下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放弃了老七那样的旷世奇才,反倒挑了老八这样的歪瓜裂枣,慧妃当真有眼无珠!欧阳涛再次前来甘泉宫,将妹妹痛骂一顿,恨不能把老八的双腿截了,安在老七身上。但他现在什么都不敢做,只因老八鲁莽的举动已然招致景帝怀疑,欧阳家可能要蛰伏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寻求出路。
曾经热闹无比的双雪殿现在门可罗雀,反倒是广陵宫门庭若市,访客不断。诸位皇子看中老七的才智与圣眷,纷纷前来拉拢讨好。这日,四皇子以探病的名义递了拜帖,甫一跨进殿门就扬声喊道,“皇弟,四哥看你来了。”
“皇兄请坐,我正准备用膳,你吃过了吗?”七皇子一面说一面把特制的围兜系在有姝脖子上,顺便挠了挠他肥短的下巴。有姝仰起脑袋,发出舒慡的轻哼,小模样十分逗趣。他伤势已经痊愈,雪白绒毛也长了出来,反倒比以往更可爱。
四皇子哈哈大笑,“皇弟,你竟然还替它做了一副围兜?当真是用心了。我尚未吃过,在你这儿蹭个饭吧。”
“皇兄无须客气,小顺子,去御膳房叫他们添菜。”七皇子拿起手帕将有姝粉嫩的小爪子一一擦gān净,笑道,“有姝爱洁,吃饭的时候若把汤汁弄在身上,定然会哀求我帮他洗澡。现在天气冷了,洗太多澡容易着凉。”话落捏住他一只脚爪,用力亲了几口。
四皇子从未见过老七如此柔qíng款款的一面,不禁有些呆怔。
少顷,几名宫女把添加的菜肴一一端来,又替四殿下盛好饭,然后鱼贯退下。七皇子指着其中几盘菜,提醒道,“皇兄,这几道菜是我和有姝的,味道十分寡淡,你恐怕不习惯。”
“你与这只狗用同样的菜?”四皇子又惊住了。
七皇子笑而不语,见有姝已扭着小屁股走到一盘白水煮jīròu前,立即给他夹了一根jī腿。jī腿太粗壮,担心有姝咬不动,他就先用自己的牙齿把jīròu撕成条状,再喂给他。哪料今天摆膳的时间有些迟,有姝已饿得狠了,立刻扑上去,用粉嫩舌尖把他咬进嘴里的jīròu卷出来,末了把他嘴边的汤汁一块儿舔gān净。
看见一人一宠嘴对着嘴互相抢食,本来洁症严重的老七竟一点儿也不嫌弃,反而张开嘴含住小狗的舌头,眼里流露出欢喜而又温柔的qíng绪,四皇子不免惊讶,继而撇开视线,略觉尴尬。
“皇弟,你与它一嘴儿吃饭,会不会不gān净啊?”他低声提醒。
“有姝很爱gān净。”七皇子不以为意,把有姝抱进怀里,你一口我一口的喂饭,时不时垂头亲亲他鼻尖和小嘴,脸上dàng出笑意。
主宠俩实在太过黏糊,令四皇子极其不适,他还从未见过谁把一只狗照顾得如此周到。老七不像是在养宠物,倒是像在养儿子啊!他一面琢磨老七的喜好,一面心不在焉地吃饭,不知不觉便用了两碗。
那边厢,有姝也吃饱了,正仰躺在主子腿上,用小爪子不停拍打自己滚圆的肚皮,要求给揉揉。七皇子低笑一声,先拿帕子给他擦了擦油乎乎的小嘴,又解开围兜,这才缓慢地按揉起来。
老七不良于行,平时定然很寂寞,难怪得了一只宠物如此宝贝。四皇子终于确定了皇弟的喜好,等宫女把碗碟收走之后才轻轻拊掌,命等候在殿外的随从入内。随从搬来几口大箱子,里面均是名贵药材,又有一人拎着一只金丝笼子上前。
听见响动,快睡着的有姝立刻睁眼看去,却见笼子里关着一只半尺长的西施犬,毛发极为顺滑光亮,头顶还用红绸扎着一个小髻,品相十分出众。他心里一紧,立刻翻转肚皮爬了起来,冲西施犬吠叫。主子身边不能再出现小狗,尤其是比自己还可爱的小狗!
“跟一只狗较劲儿,你丢不丢人?”老鬼从窗外飘进来。
有姝没搭理他,继续吠叫,身上的毛也跟着炸了起来,吓得西施犬直往角落里缩。
四皇子不解道,“皇弟,有姝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我带来的这只狗气味不对?”除了斗犬,猫狗坊的小狗都经过严格地训练,绝对不会发生互相撕咬甚至咬人的状况。
他在吃醋。七皇子心里门清,面上却装作一无所知,忍笑道,“别管他,他吃饱了就容易闹腾。皇兄,你这只狗很可爱,叫什么名字?”
四皇子暗喜,一面把小狗抱出来一面解释,“这只西施犬是我托人从南边带回来的,血统很纯净,猫狗坊的总管也检查过了,没有疾病。听说你喜欢小狗,这才想着送过来。对了,训练它的随从说它极其聪明,能懂人言,还会计数,要不让它给你表演一个?”
这么神异?有姝危机感大增,用意念问道,“老爷子,快看看它是不是也中了造畜之术。”
“没,它就是一只普通小狗。话说回来,你身携紫微帝气,本该成为一代雄主,怎会沦落到这等人不人狗不狗的地步?你这命格也太奇怪了些。”
有姝不好告诉他主子是紫微帝星的事,只能假装没听见。二人jiāo谈间,小狗已被四皇子放置在桌上,面前摆了几个木牌,分别写着相应的数字。四皇子取出两个数字,问道,“快告诉皇弟,二加二等于多少?”
小狗嗅了嗅余下的木牌,很快叼出其中一块,上面写着“四”。四皇子大为得意,又问三加二等于多少,同样得出正确答案。这种事古人见得少,自然感觉神异,有姝却知道那不过是久经训练之后的条件反she罢了。
然而主子却仿佛被迷住了,竟然想去抱西施犬,口中还连连赞叹。这一下,有姝真的炸毛了,喉咙里发出呼噜噜的威胁声,沿着主子膝盖跳上桌面,把他不安分的手拍开。七皇子再次去抱西施犬,又被他一爪子拍开,如是再三,他竟动了真怒,叼住七皇子衣袖左右撕扯,乌溜溜的眼珠冒出两团火焰。
四皇子终于回过味儿来,惊叹道,“皇弟,有姝它莫非在吃醋?”
“应该是。”七皇子心里暗笑至内伤,面上却分毫不显,再要伸手去抱西施犬,竟被有姝一口咬住拇指,四只肥短的爪子全部攀到他手臂上,来个死缠烂打。
“皇兄你看,有姝这醋劲儿也太大了,竟不许我抱别的狗,若是留下这只西施犬,也不知他会气成什么样儿。他曾救过我的命,我亦少不了他,这只西施犬皇兄还是自己抱回去养吧。”七皇子委婉拒绝。
有姝这才放开他手臂,伸出舌尖舔了舔他拇指上的牙印,鼻头一耸一耸,发出委屈的哼哼声。
四皇子方才还觉得自己这只西施犬灵气bī人,再看表qíng动作都极其人xing化的有姝,便也明白二者简直是天差地别。任谁被另一个小生命当成全世界看待,心里都难免动容,更何况老七这样重qíng重义的人。他并不觉得伤了颜面,慡快地笑了笑,然后带着西施犬拱手告辞。
危机解除之后,有姝颠颠儿跑到四皇子留下的一堆木牌前,不停用爪子拍打,也想展示一下高智商。与一只狗攀比,他竟一点儿也不觉得丢人,只希望主子能更爱自己一些,更看重自己一点。
七皇子以拳抵唇,努力憋笑。躺在梁上的老鬼也跟着打趣,“我越来越怀疑你的来历了。说实话吧,你根本没中造畜之术,你就是一只狗jīng对不对?瞧你那狗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