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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13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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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戳心了。

连处长原话明明应当是“还有咱俩人的位置”?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谁心里没拨弄算盘,陈焕犹豫不决:“但小裴他……”

连南钰面色也很凝重:“小裴是我们一定要留住的。我们操劳多年栽培的人,养这么大容易么?陈处啊这也是你的一番心血,你要白白把人送回去?厉寒江现在凭什么管我们要人?”

共事八年的老同事,陈焕直至今日,才察觉自己低估小看了对方。一尊弥勒佛平日腆着肚皮笑眯眯的,办公室里专门喜欢搅合稀泥、三言两语都离不开“陪陪家人”“喝茶养生”的连处长,一副慈眉善面、一杯清茶的背后,绝没那么单纯。想让家人过上平安享福的日子,想要高薪厚禄安享晚年,也要牢牢占住位置不撒手啊……

陈焕:“当初厉寒江被迫出走,一定含了怨气不服。那时我就觉着,其实,不必非要逼他滚蛋了。”

“老陈你脑筋糊涂啦?”连南钰干脆把话全说敞亮,“你那时可也是站在这边,力主让厉寒江交权。你和楚总当初搞得争风吃醋剑拔弩张,他是楚珣的师傅!楚珣又坚持一手培养这孩子,将来恐怕还没等楚总退休卸任,小裴就踩着你先上去了,还有你我今天讲话的位置?”

连南钰一脸语重心长与理所当然,让陈焕哑口无言。

党同伐异,派系之争,亘古永恒的斗争话题。有能耐的人物必遭旁人忌惮,怀壁之罪……要么釜底抽薪铲掉一族根脉,要么放火烧山夷平这片树林。

所以,裴逸应当庆幸他这根藤当初没有被铲掉,改朝换代之后他仍然深受上司重用,受人庇荫护佑。因为他是“孤儿”,谁还会忌惮一个没爹没娘、没有依靠的孤儿呢?

然而假若有一天,厉寒江突然说要回来,楚总再从小红楼的病床上“诈尸”活过来,那就是万万不行的。

连南钰哼了一句:“厉寒江不归,小裴待咱俩人是对他有养育之恩的叔叔。厉寒江假若回来,小裴对咱们就是仇人了。”

陈焕:“……”

“六年前泄密那件事,”陈焕嗓音突然晦涩,质问,“连处您跟我说实话?”

“怎吗?”连南钰反问,“那时你负责情报,所有档案文件经你的手加密,难道我给你搞事?”

这六年以来日夜困扰折磨的往事,不能安枕,陈焕一手撑桌盯视:“‘褐岩行动’遭到重创和失利,到底是怎么走漏了消息情报?!”

“我不知情。”连南钰愤懑,“我又不会做那种事。”

“您跟我讲实话,不要连我也耍,哪怕出了这间屋你一枪打死我灭口,我死前也要听一句实话。”陈焕眼眶发红,“我们那一年牺牲了六个人!”

“老子他妈跟你说的就是实话!”连南钰面色涨红,掷地有声,“我的确想让厉寒江离开位子,但我不会出卖自己人,绝对没有,我没有想害谁的命。”

“……”

陈焕转身大步离开,手指也在发抖,揣着一肚子狐疑。这颗叫作“不信任”的种子一旦生根发芽,在每个人内心都将无法控制,猖獗地蔓延。

他拽开会议室厚重的一扇门,差点儿跟外面敲门要进的他的大秘书撞个满怀。

秘书一看两位上司都是这副黑面表情,递上文件袋赶紧闪人了。

……

这夜注定不是平安夜。

车窗侧面,一道灯河望不见尽头,光芒倒映在裴逸的眸子里,一路心事重重沉默不语。

燕城郊区方向,章总驾车从辅路下去,转上一条通往山区的小路。行驶到某处转弯僻静之地,裴逸说:“就停在这里,我叫车自己过去。”

章总缓缓把车靠边:“还需要防着我?”

“我们那个六边形的钢筋水泥巨无霸,本来就是闲人免进!方圆五公里范围,你就别想通过了。”裴逸按住章总右手,敷衍安抚性质地捏了捏。

章总顺势反掌就握住他的手,攥得很紧,五指关节微微绷出白色。

本来今夜月色正美,共赴同居生活之后柔情蜜意,很多话一直含在肚里,想要倒出来,总是时机不对。

“好啦,我走了。”裴逸抽出手,再反握住,笑得很皮实。

对,就是“皮实”。章绍池觉着,他的爱人时常暴露出一种游刃有余、百毒不侵的淡漠。或许就是这五年来风霜刀剑的摧磨,浪迹天涯的孤单,让一个人习惯性地掩饰真实的热情和脆弱。

“你过几天生日。”章绍池问,“回家过吗?你爸妈还有你弟弟,是要给你摆宴庆祝吧?”

“哦,有空再说吧。”裴逸道,“又不是整生日。”

章总:“过虚岁,就是整三十了!”

这个数字太可怕了,裴逸立即抗议:“还没那么老吧?”

“我跟你回去临湾一趟,见见你们家徐女士?”章总目视前方,对面往来的车灯映出他平静却分明有所期待的脸,从后视镜互相窥探对方表情。

裴逸垂下眼,抠手指甲:“干嘛啊……”

“你说干嘛?”章绍池一本正经,挺严肃的,“娶你,结婚。”

裴逸都不能自然微笑了,哑声道:“哥,你开玩笑呢?”

章总转过脸看着人:“我开过这种玩笑吗?”

永远就是这样,脾气难测又喜怒无常,但凡提及正经事情就浑身不自在,往后撤退,甚至言而无信、搪塞逃跑。越是没有家的孩子,骤然面对“家庭”“婚姻”的观念,都是这么不自信、不从容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