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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13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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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逸醒过来时腰腿酸痛, 不太舒服。是姿势不对, 他腿都麻了。

被万蚁啃噬脚心似的一股酸麻,让他难受死了, 双手还都够不着, 没法给自己揉脚, 裴组长花了五分钟艰难地抖他的小腿肚。

周围一股腐败臭气,好像闷热天气里谁家冰箱坏了, 肉臭了。

卡车车厢一晃, 裴逸在大号麻袋里打挺,随即就被一只什么动物的蹄子戳到金贵的脸, 毛茸茸的……他终于知道是什么肉臭了。

凭借生物钟的感觉, 他估摸自己昏睡了六七个小时, 横跨大陆把他运到欧洲的时间也都够了。他睡得就像兽医院手术台上,一头被麻醉得不省人事的大猫。

眼戴黑布罩子,一双金属手套罩住双手,让他没有办法灵活地动弹手指, 无法打开手铐。

“你真厉害。”裴逸轻声点赞, 对方太了解他。

外面断断续续地有人抽烟和闲聊。操着粗鲁口音的当地人, 整理这一车臭气熏天的麻袋。“那几袋熊掌,搬出去!”“豹皮,两张!他们付钱了吗?!”

皮肤上高热的温度,以及四周专属与某些植被茂盛地区的湿润的腐气,已经让他明白身在何处。

这是政府军都无力辖制的边缘村镇。走私贩子使用这些交通工具,沿着崎岖山路, 在边境地带从事各种非法贸易。

把他运输到这里的人,就利用了当地无处不在的走私野生动物团伙,打了掩护。

太妙了,连同他这只活物一起打包装运,再按照这一行的路数,使小钱贿赂边防军警,神不知鬼不觉就绕过关卡……他此时应该是在缅甸的山区密林。

眼前光线一亮,一只温润的手抚摸他的额头,特意扶起他,喂水。

裴逸咕嘟咕嘟饮驴一样,喝干一整瓶水,眼被蒙着总之也看不到:“叔叔?”

他乱喊的。

对方声音有两分动情:“别乱喊。”

裴逸落难被捉了作为阶下囚也不妨碍他嘴甜:“那我应当怎么称呼您?师叔?……辈分好像不对了,师公?!”

这词就不太动听了,叫出了隔辈份的酸腐气。他耳边的人声音醇厚,谆谆诱导:“你可以管我叫爸爸,叫父亲。”

裴逸不作声了,沉默而警惕。

爸爸已经够多了,真的排不下位置。我是家长们心目中的“国民儿子”吗,我哪来那么多爸爸?

“我想撒尿。”国民好儿子哼哼,“都憋不住了。”

“好,我帮你。”

“我下车解个手呗。”

“我会帮你。”

后脖窝“噗”得再次中招,戳进一根针头,就是让他闭嘴别再啰嗦了。不要妄图在前辈面前,耍这份拙劣的心眼……

强效麻醉剂让裴逸软绵绵地再次栽倒,眼皮沉重无法支撑。

“你亲爸爸弃你于不顾,容忍那些无耻之徒欺负你糟蹋你二十余年,从今往后再也不会发生。我就会是你的爸爸,我一定替他好好照顾你。”

雷魄捧了裴逸的头,在汗涔涔的脑门上庄重地亲一口,抱进怀里。

山路崎岖颠簸,绑架犯就把裴逸一直抱在身前,同坐在肮脏的卡车后厢,不辞辛苦贴身照料,竟还是一脸求之不得万般享受的表情。

中途不断调整姿势,让小裴睡得更舒服,揉揉手又捏捏腿,穴位全套按摩。

偶尔帮他解开衣领透气,拎一只蒲扇吹吹凉风。

还用手沾水,湿润他干裂的嘴唇。

最后,这个男人像怀抱一个大号的多啦A梦,抱到最珍惜的宝贝似的,享受温热的身躯充盈胸怀。头一回品尝这人间的滋味,哪怕是窃来的,也相当满足。

车厢外的走私贩子嗓音粗野,像某些未开化的猿类咕哝出的喉音,眼神阴测测的,伸手就是要钱。“老子们帮你运了货,又让你个活人搭了车嘛,你要给双份!”

雷组长懒得废话,外人面前惜字如金,甩过去一沓钱,讲好的车马费用。

“不要对任何人说见过我。”

长发男人身形修长,不太精致的旅行途中把头发绑成马尾辫,衣着再普通也难掩天资与绝色。几名肤色深重的丛林贩子在背后“嘿嘿”笑了几声,喉音里透出猥琐,用趔趄的土话交谈“是男的么?”“比人妖都漂亮”“呵呵呵找他玩玩儿”……

一名贩子手脚没轻没重,突然搭住雷组长的肩,刚想说“宝贝儿你先别走”。

这厮在这世上留的最后一句蠢话,就是这句了。

“好啊。”

沉静委婉的声音配合了行云流水毫无瑕疵的转身掏枪动作。

噗——

一枚血洞出现在那泼皮的眉心,血水沿鼻梁一线划开脸。

其他几人惊骇发抖,在转身逃跑的瞬间,头颅被无形的什么东西猛地向前一扯,噗,噗……

林地中间只剩下三具不能吭气的卑贱的尸首。正好与那些被盗猎残杀的动物尸体混在一起,葬身这片深山老林,也算咎由自取。

何况,这种黑吃黑的好戏,雷组长都不是第一次动手了,睫毛都没抖一下。

莫怪我负天下人,天下谁成全过我?

四周陷入寂静。乌黑发丝拂过雷组长的唇边,收枪动作娴熟优雅,什么都不曾发生过,地上的钱都懒得捡走,不稀罕。这回也不必再废话叮嘱哪个猢狲,不会有任何人走漏他们行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