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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13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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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麻将桌在晚饭开席时撤掉了,吴廷冒崇佛敬佛,为宾客们奉上素食斋饭。

这间庭院内,唯一一道荤菜是地上的一大扇肥羊,老虎津津有味地啃着羊腿,不停发出“咂巴咂巴”的唇舌音……

一屋子被软禁的大佬,气势全都怂了,谁也不敢反抗,默不吭声地吃斋。有人肩膀微抖念念有词,可能是在给自己诵经提前超度。

吴廷冒打牌输了不少钱呢,老家伙牌技一般,输得痛快。

牌桌上都让雷组长和章总轮番地赢,而裴逸就是给这两位臭脸的家伙频繁点炮,赚庄家主人的银子。

章绍池吃罢,用雪白的餐布擦拭嘴唇:“冒叔这两天清闲,都不用进城、出山吗?”

“未到时候。”吴廷冒淡淡一笑,“年纪大了,如今不会再亲自翻山越岭地挣饭碗,都让年轻人去办事吧。”

大堂供上佛龛,点上香炉,浓郁的檀香气味斥鼻,光线昏暗。

吴廷冒脸骤然塌下去,一下子老了好几岁:“今天,是我儿的祭日。”

裴逸目光游移。

今天。

他身边两个男人纹丝未动。吴廷冒的视线就缓缓扫过他们几人,要从他们每人脸上剜出大白的真相,扫视大厅所有鸦默雀静的面孔。

“啊?这事我们确实不知,冒爷您节哀啊。”密支那副厅长假作关怀的奉承了一句。

“也有好些年了,我的爱儿早就不在了,我唯一的儿子……”吴廷冒瞬间陷入极度哀痛,再凶残的老虎也还是爱惜血脉,“他是被人打死的,我到现在还都不确定,打死他的人究竟是哪个……我亲手在山岭上埋葬了他啊,啊,啊—— ”

密林间不时传来枭声,很像哭灵,动静真挺吓人。

伤心的老父从胸腔中发出空洞的哀鸣,呜呜咽咽,在空旷的厅堂久久回荡。

人这种动物最是自私自利。罪恶的罂粟让无数人倾家荡产,甚至血腥拼杀毙命街头陋巷,害死别人家儿子赚到这些不义之财。唯独自家孩子做了短命鬼,才终于尝到痛不欲生的滋味。

“节哀。”章绍池冷冷的,“希望早日击毙背后的元凶巨恶。”

雷魄干脆就哼了一声。死一个小猢狲与我们的高岭之花雷组长有何相干?活该。

“真是人间惨剧啊。”裴逸嘟囔着补刀,“白发人送黑发人,还断子绝孙了。”

“今晚,诸位贵客就且陪伴老夫,为我爱儿焚香,洒酒,祭奠,扫台。今明两日都不宜出行,你们谁也别想走。”吴廷冒声如古钟的颤音,不容反驳。

原来是这样……

裴逸内心难抑澎湃。今天确实就是档案里,我方缉毒大队在交火中击毙小毒贩的日期,是那私生儿子的死忌。老家伙要做什么呢?大开杀戒,血洗边境,还是用一场大额交易向警方立威?

就在这时,意料之外的,庭院外面再次嘈杂。那个面目凶暴、孔武有力的打手波奈温,吆喝着从外面闯入。

马仔们还押回一名蒙头扣腕的“俘虏”。

裴逸内心一紧:抓了谁?

波奈温献宝似的汇报:“老板,人给您带来,这小子已经暴露了反正也回不去,就拎过来审问。”

黑色头罩被掀,一头乱发,惊恐发红的眼,哆哆嗦嗦毫无骨气,这家伙一屁股坐到地上疯狂喘气。

在座大部分客人都不认识,这俘虏忒么谁啊?

裴逸悬在嗓子眼的一口气“扑”得呼出去了,松开手,才发现自己方才把章总的手背掐紫了。章绍池默默地抽回手,自己揉了半天。

地上瘫坐的所谓“俘虏”,隶属港岛毒品调查科,此时没穿制服但裴逸认识这张脸,就是负责监控室调度的刘Sir。

四十岁的男人,五官稀松平常,牙黄色的脸膛上没有两分英雄气概,扔人堆里都找不出来。这样的糟心鼠辈,龟缩在藏污纳垢的角落,太难清除了。

裴Sir和章Sir当夜乔装改扮,在监控室搞事,还打晕了值班的临时工,差点儿就撞见回来办公室的这位刘Sir。他们在楼道掉转方向跑了,没有被对方捕捉到真实相貌。

裴逸随后曾对范高传讯:【毒品调查科监控室的警员里面,有内鬼,查。】

他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身边的章总也闭口不言,晚风如此凉爽,鬓角和后心都洇出一层薄薄的冷汗……他娘的,冤家路窄。

姓刘的身份暴露之际,仓皇逃窜侥幸越境,在山区的一条逃亡路上也历经千辛万苦,脑袋拴在裤腰上终于爬至毒王的老巢,前来投奔吴廷冒。

这家伙此时也无处可去了。不可能再回去穿那身警皮,他也不配。

刘Sir眼神闪烁惊慌,透出强烈的求生欲:“老板,我、我有重要情报!”

波奈温递上笔记本电脑,以及刘Sir携带的一些视频资料。

“这就是我们禁毒科Madam廖的墓地,数天前拍摄的一段视频,我认为很重要,它非常重要!毕竟老板您吩咐我监控Madam的墓地两年了,终于,我终于拍到手了,向您交差了。”刘Sir两眼射出光芒,好像从阴暗的角落里突然扒见一丛希望的亮光,赶紧扑上来抱大腿,堪称逆境求生欲的模版。

章绍池:“!”

裴逸耷拉着眼皮,饭后发困打盹的大花猫,漂亮而慵懒。鼻翼的呼吸甚至能辨出微鼾的节奏,但听得一字都不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