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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13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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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绍池在内心默念,以后对他的少年更好一些,再多疼爱一点,不再经历任何痛苦和挫败。

最后实在忍不住了,他都没敢回头看,咳嗽了一声:“好了,差不多了。”

“宝贝。”

“够了。”

苦海无涯,我佛慈悲,会宽恕这一切。

……

半晌,终于消停了,听不见声,周围草丛里虫子都不敢叫了。

章绍池起身回头,身后的一条月光小径下,浴血的修罗蹒跚而来,那样子相当恐怖。

裴逸好像浑身都溅上血,双手十指浸红,只有面色苍白如雪,双眼大睁也像受到强烈的催磨,摇摇欲坠。章绍池赶紧把人撑住。

裴逸别开脸,躲开了:“很脏,别碰我。”

章绍池说:“好了,都过去了。”

裴逸无声地点头。

章绍池:“都结束了,没事了,我们离开这里!”

他用帐篷里的衣服帮小裴擦脸,擦手,不断低语安慰。就让黑色的血永远留在这片浸血的土地,一切就都结束了,我们仍然认识回去的路。

裴逸一手撑着树干,弯腰呕吐,把胃酸都吐光了,眼泪覆盖了一脸。

只能用稍微干净些的上臂挡住眼睛,多少日子压抑的情绪愤然宣泄,在浓绿色的山间,凌晨紫雨一般的雾水中,头抵着云杉的树干,放声大哭。

嚎啕了很久,哭到筋疲力竭。

章总不得不给这闹脾气的小孩儿擦鼻涕。

裴逸甩了甩头,眼眶肿成两个红桃,抹一下鼻涕:“他都交代了。”

章绍池还以为波奈温交代的就是怎样对警督下毒手。

“你身上带的联络器还能用?”裴逸突然问。

“谁告诉你老子身上有联络器?”章总一本正经地装熊。

“别糊弄我。”裴逸呵斥道,“组长很忙的,别耽误我的时间!你也快交待。”

章绍池打量裴先生这一脸一身的血气狰狞,不交待会死这儿吧?卧槽。

他哼了一声:“嗯。”

“他交待了冒爷窝藏大货的‘仓库’,三点连一线的几个村子。”裴逸很严肃得,“看这地图上,距离并不太远,就在山里,是克钦掸邦两省交界很大的制毒窝点,路线车程可以达到。”

“看他表情应该没有跟我撒谎了,就是这里。”裴逸再次很肯定的。

章绍池更深地点点头。裴组长刚才估摸是把那个血债累累的杀手给凌迟了……这手段,什么情报是问不出来的?

赤裸带汗的胸膛在月下反光,章总起身:“走,端他们老巢。”

裴逸说:“我们人手太少,打起来怕火力不够,通知大部队突袭又来不及了,怕村民们把货转移。”

章绍池大义凛然地:“你甭担心。”

裴逸皱眉:“你就是单突的侦察兵,被人当枪使,还以为自己是一辆坦克?”

章绍池敲一下鞋帮,终于吐出一句牛B的实话:“老子真的带了联络器,谁是单兵敢出来混的?走!”

裴逸一鞋底抽了他男人的臀:“发你的消息。”

章绍池那时候拾起枪,站在巨大的杉树下。一腔热血气概涨满胸口,眼前掠过的就是这么些年,从小到大,银幕上瞻仰过的一系列英雄形象,豪情万丈,意气风发。

那些老黄历甚至可以追溯到他遥远的童年记忆,诸如《红高粱》里面打鬼子的我爷爷,以及董存瑞、黄继光与铁道游击队的光辉形象,一个个手举炸药包,喊着为了人类正义的解放事业,前进,冲锋……

就像他两人现在这样,血染的容貌如地狱修罗,却依然亢奋,双眼放光。人活着确实凭一口气,以及心中信仰。

就着山涧的溪水,裴逸把双手洗干净。

水流稀释过的浅红色从坡下流走了,慢慢地冲刷岩石缝隙,替他洗掉悲伤,渴望今夜的不安宁能换来永生的平静。

裴逸唯独就从杀手波奈温身上,取走了一件遗物,手机。

再次划开手机屏,他盯着Madam擎烟驾车的照片看了很久。真帅啊,而且明艳动人,比他脑补过的还要好看一百倍。

“妈妈真好看,我爸这么有眼光!”裴逸笑得很真实。

章总没说话,用力揉揉这小孩儿的头发。

……

卫星地图上,在他们看不见的方位,好几股武装车队,在山间公路上用最隐蔽的方式急驰,冲向各自的目的地。

林间鸦鸣阵阵,不时现身的持枪身影让这片山区风声鹤唳,大战一触即发。

吴廷冒的装甲车队接近山坳,当地最隐蔽的洞穴工厂。

这些凭借“前店后厂”模式进行非法制售的基地,除了当地村民自己人,没有外人能够进入,没有警察能找到,不可能的……除非,除非……

吴廷冒在车内紧抓着靠背,山路颠簸,整张脸却硬如磐石。

除非雷组长确实出卖了他们。

雷魄自从脱离特情六处,无处可去被迫隐身山野,也有多年了,共同的困境和红利诱惑,让他们逐渐靠近。

冒爷迫切需要边境以北的一切情报,而雷魄需要在当地生存的人手、给养和地盘。一拍即合,交换所得,各取所需,完美的一场交易。

至于生化试验品,型号先进的武器,走私军火的暗网渠道,这些涉及大国情报机构乃至军方机密的东西,原本就不是北缅一伙毒贩子能搞出来的,他们没有技术,也没这个眼界。这些年来,吴廷冒也深受雷组长的“提点”,或者说是蛊惑,往更深的泥潭滑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