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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4月6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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霭如提着灯,依然挡着门,如果是往常,她不会拒绝一个风雪中的客人。可是,现在情况不同,父亲病着,家里除了父亲之外没有第二个男人。这人她不知道他的底细,她也不敢做主请他进来。而且,在目前的情况下,老周妈耳目不灵,收容一个陌生人实在有许多不便。于是,她摇摇头说:“对不起,我父亲不在家。你想借住的话,向北再走五里路,有一个农庄,他们一定会欢迎你的。”

那男人望了她几秒钟,然后冷冷的说:“请原谅我,我已经和风雪奋斗了一整天,实在没有勇气再去走那五里路。”霭如有点冒火,这人总不能强迫别人收留他呀!于是也冷冷的说:“也请原谅我,家里没有男人,不便于留你!”

但,就在这时,父亲苍老的声音传来了:“霭如呀,你在和谁说话?”

孟雷狠狠的盯了她一眼,霭如立即尴尬得面红耳赤,正想再找理由来拒绝这人,孟雷已经一脚跨进门槛,反手关上了大门,对她微微一笑,调侃的说:“我能见见刚才说话的那位不是男人的老先生吗?”

霭如咬住下嘴唇,愤愤的说:“你说话客气一点,那是我父亲。”

“是吗?我以为你父亲不在家呢!”孟雷淡淡的说,一面脱下了毡帽,抖落上面的雪。

霭如气得狠狠的跺了一下脚,可是,她立即发现孟雷的眼光里有几分欣赏的意味,而且,她也颇被这男人漂亮的仪表所惊异。她正预备找几句刻薄的话来骂骂这个不受欢迎的客人,父亲又在里面喊了:“霭如,到底是谁呀?”

“是一个过路的人,他‘一定’要在我们家借住一晚!”霭如扬着声音回答,特别强调那“一定”两个字。

“外面不是下着雪吗?请他进来吧!叫周妈打扫间房子给他睡!”父亲说。霭如颇不情愿的看了孟雷一眼,气呼呼的说:“好吧!请进!”霭如在前面,把孟雷带进了堂屋,把灯放在桌子上,对孟雷冷冰冰的说:“你请先坐一下,我叫人去打扫一间房间!”

“我能拜见令尊吗?”孟雷文质彬彬的问。

“你能,可是你不能!我父亲有病,早就睡了!”霭如挑着眉毛说,接着又问一句:“你还有什么‘能不能’的事要请问?”

“是的,还有一件,能不能给我一个火?”

经他这么一说,霭如才发现孟雷的大衣早被雪水湿透了,虽然他在克制着,但他仍然禁不住的在发抖。他的嘴唇已冻紫了,经房里暖气一烘而骤然溶化的雪水正沿着袖管滴下来。霭如一语不发的走出去,先到哥哥的房里,在衣橱中找出一件哥哥的厚大衣,然后到自己房里,把自己常用的一个烤篮里加上红炭,一齐拿到堂屋里,先把大衣丢给孟雷说:“脱下你的湿大衣,换上这件干的。这里有个烤篮,你先拿去用,我去叫周妈给你倒盆热水来,你可以洗洗手脚,等会儿我再给你弄个火盆来!”

孟雷接过大衣,默默的换掉了自己的湿衣,又接过了烤篮,在霭如要退出去的时候,他叫住了她:“我怎么称呼你?”

“我姓李,叫霭如,云霭的霭,如果的如。”

“谢谢你,李小姐。”霭如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出房子。在厨房中,她叫醒了正在打盹的老周妈。周妈从梦里惊醒过来,一面端热水出去,一面叽叽咕咕的诅咒着这位不速之客。霭如沉思了一会儿,走到自己房里,把火盆加旺了,然后到堂屋里对孟雷说:“如果你不介意,你就住我哥哥的房子吧,只有这间房子被褥一切都现成。不过,火盆必须你自己来搬,我们都搬不动。”

“你哥哥不在家吗?”

“他——死了,才去世四个月,你怕吗?”

“怕什么?”

“我哥哥。”

“不!我不怕!”孟雷微微一笑。

“那么,你来搬火盆吧!”

孟雷跟着霭如走进霭如的房间,他看了看地上那盆熊熊的火,又打量了房子一眼问:“这是你的房间?”

“是的,你快搬吧!”

“不用了,有这个烤篮已经足够了,这火盆还是你用吧!”

霭如静静的看着孟雷,挑了挑眉毛说:“你在逞能吗?你的牙齿已经在和牙齿打战了,快搬去吧,这些客套最好收起来!”孟雷望着霭如,眼睛里有着欣赏和迷惑的神情。然后一语不发的搬起了火盆。

霭如带着他走进了哥哥的房间,把桌上的煤油灯捻大了一点,说:“我猜你还没有吃晚饭,周妈正在给你蒸馒头,只有腊肉可以配,你随便吃一点吧。我想你也累了,吃完东西早些睡,这边书架上是我哥哥的书,他是学哲学的,如果你不困,看看书也可以,你占据了我哥哥的房间,万一夜里哥哥回来了,你还可以和他谈谈叔本华。好,我不打扰你,我还要去看看爸爸。等下周妈会给你送吃的来,还有什么事,你叫她做好了。好,再见!”

“等一下,李小姐!”

“还有什么?”霭如站住问。

孟雷默默的望了霭如好一会,脸上带着一个奇异的表情,半天才轻轻的说:“谢谢你!谢谢你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