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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云澈不着痕迹吐出一口气,待到承延帝走远,赶紧上前托起凌子悦的脸。
“怎么回事?还是这么肿?”
“没关系,现在已经不疼了。”
“不疼才怪!”
那夜,承延帝宿于程贵妃处。程贵妃早早得知承延帝夜宿的消息,特意梳妆打扮,明艳动人。承延帝与她饮了两杯,坐于窗边。窗外月色幽然,树影朦胧。程贵妃倚在承延帝怀中,指尖撩动着承延帝的衣领,两人qíng意绵绵羡煞旁人。
“程贵妃,朕听说那日朕送给你的凝露桂花糕,你还拿了一些给澈儿?”
“是啊,臣妾好心本想云澈应该没吃过这样细致的点心,谁晓得云澈不领qíng,他那个伴读却伸手拿去吃,还叫嚷什么臣妾的点心比宫外的粗鄙之食好吃,真是气死臣妾了!”
承延帝笑了笑,“不就是孩子吗?你跟孩子生什么气?”
“我是气洛嫔管教不严,怎的连她儿子的伴读都能冒犯本宫。”程贵妃蹙眉,别过头去,似是生气了。
承延帝叹了口气道:“程贵妃啊程贵妃,你这脾气什么时候能改一改啊。孩子一句无心之言都能被你记在心上。你是朕的妃子,心胸须得宽广。”
“陛下若是不喜欢臣妾,不来便是了。”程贵妃起身离开承延帝怀抱,坐于榻上。
承延帝无奈,多年的感qíng,只得来到程贵妃身边,搂住她的肩膀,“好了好了,朕不就说说,你怎么就生气了?”
承延帝说了不少qíng话,才让程贵妃转怒为笑。两人躺在榻上,qíng意绵绵时,承延帝道:“程贵妃啊程贵妃,澈儿是朕的儿子也就是你的儿子,你要用心待他。”
承延帝此言之中颇有意味。云映是皇长子,理所当然的太子,为了稳固他的地位,承延帝本就有意册封程贵妃为皇后。既然要做皇后,自然要有母仪天下之德。
“用心待他?”程贵妃转身,眉眼中怒意难掩,“陛下今日是怎么了?是暗指我程贵妃会对洛嫔还有她的九皇子怎么样吗?还是陛下喜欢洛嫔多了打算废了映儿另立云澈?所以本宫这个贵妃得小心对待未来的太子?”
此话一出,方才还qíng谊缱绻的承延帝蓦地一把将程贵妃推开,“看来朕对你的宠爱过了头!你早就不是当初那个程贵妃了!”
说完,承延帝随手扯过外衣披上走出门去,宫人们见承延帝怒气腾腾纷纷跪下。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程贵妃怔在那里,还未明了发生了什么事qíng。
卢顺跟在承延帝身后,“陛下……陛下这是何故愠怒?”
“程贵妃她没有胸襟……朕对她失望透顶!”承延帝不再多言,沉郁着离开了程贵妃的寝宫。
是夜,云澈轻轻扯开被褥,小心地压在凌子悦身后。见她眉头微蹙,云澈将手掌轻轻覆上她的脸颊,感受到温暖的凌子悦向被子里缩了缩。云澈见她终于睡安稳了,这才微微叹了一口气,自行穿上外衫,走出了殿门外。
守夜的宫人赶紧跟了上去,“殿下这么晚了是要去哪里?”
“我要去趟母亲那里,你们不必跟了。”
云澈甩开宫人,来到了洛嫔的寝殿。洛嫔被宫人唤醒,披上外衫起身,云澈便坐在了她的榻上。
宫人们正在掌灯,亮光未起,云澈的双眼在这一片漆黑中显得宛若黑曜石般闪烁。
“澈儿?这么晚了怎么来我这里了?”那一刻洛嫔睡意全消,胳膊揽过儿子的肩膀。
较之洛嫔的疼爱之qíng,云澈要显得生疏许多。
“母亲,这一切都是你计划的吧?”云澈的声音充满寒意,像是金属器皿相撞时发出的声响。
洛嫔顿了顿,随即扬起一抹无奈的浅笑,“你这孩子,没头没尾地说些什么呢?”
“真要澈儿说的明明白白吗?”云澈欺向洛嫔,眼神锐利割开洛嫔一切伪装。
“澈儿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自然要与母亲说的明明白白。”洛嫔扬了扬手腕,寝殿内所有人都退了出去。
“那些掌掴子悦的宫人根本就不是程贵妃派去的,而是母亲你派去的,对吧?”
那一刻的云澈宛若蓄势待发的野shòu,洛嫔僵在那里动弹不得。
良久,她才开口道:“是,又如何?”
“儿子自然不能拿母亲怎么样,就算知道真相也只能烂在腹中。母亲的计划本来漏dòng百出根本谈不上高明,宁阳郡主随便出一招都比这jīng彩。母亲这计划胜在利用了儿子对凌子悦的qíng义。母亲知道子悦若是受rǔ儿子必不会忍气吞声,又有锦娘在一旁帮衬。儿子还奇怪,当时明明侍卫都已经赶来了为什么不将那些宫人押到父皇那里,他们若真是程贵妃派来的,就是板上钉钉父皇自然会与程贵妃计较。锦娘让那些宫人走,是为了不让母亲的计划败露!”
洛嫔蓦然按住云澈的肩膀,极为认真道:“那你可曾明白母亲的用心良苦!”
“儿子当然明白!母亲是要父皇与程贵妃产生嫌隙,一点一点让父皇越来越厌憎程贵妃,巩固你在宫中的地位!”
“你以为母亲要的只是这些吗?母亲做这一切是为了保护你!他日太子即位,你真的以为程贵妃会让我们母子在封邑逍遥吗?她心胸狭隘,母亲此时得宠,他日她能不报复?”洛嫔心痛道,她没想到自己的儿子竟然对她这般不解。
云澈别过头去,洛嫔所顾忌的,他自己何曾没有想过?
“母亲……以后无论您想做什么,儿子都会向着您。但只求您一件事,别让子悦再受rǔ!他是儿子身边的人,母亲想过儿子每每看见她因儿臣而受rǔ心中难安!”
洛嫔将云澈搂入怀中,轻拍着他的背脊道:“母亲知道,母亲知道!子悦是这宫中难得为你所信之人。它日母亲一定善待于他!”
云澈暗自叹了一口气。
翌日,云澈与凌子悦前往学舍时,凌子悦脸上的红肿消退了不少。课业结束之后,因镇国公主唤人来了,云澈前去承风殿陪伴,而凌子悦则自行回去携芳殿。
待到她回到云澈寝殿,竟然见到太子云映坐于书案边,似是等候多时了。云映笑意淡然,正如同他的名字,仿佛流云倒影于静水之上。
“太子殿下!”凌子悦正yù行礼,太子便托起她的胳膊。
“子悦,不是同你说过,若是没有他人在根本无需行这些虚礼。”云映拉着凌子悦坐于案几边,笑道,“我在这里甚是无聊,就翻了翻你写给老师的文章。字字珠玑,颇有真知灼见。我本年长你数岁,现在看来学了这许多年学问倒是不及你了!”
凌子悦本对方这般夸奖,不禁低下头去,连耳根子都红了。
云映却止住了笑意,轻轻抬起凌子悦的脸,“我听闻母亲曾派宫人掌掴你,所以特意来看看。虽然知道这几日过去你脸上肿痛说不定已经康复,但还是放不下心来。”


12、要变天了

“殿下……子悦无碍!殿下亲自来看望子悦,子悦感激不尽!”
“是我母妃不对,我来看你是应该的。”云映将面前的食盒打开,里面竟然是花式各异的点心,“我听闻你喜爱这些小点,所以特意准备了些给你送来。”
“子悦谢过殿下!”
“你我之间能否不要这般客套……”云映缓缓垂下眼来,唇角掠起无奈的笑意,“也许日后,你我再无机会像今日这般相处了。”
“为何?”凌子悦的背脊挺起望向云映。
“子悦……我本就不想做什么太子。太子之位不过是当年父皇阻断成郡王野心的对策,满足的也不过是我母妃的虚荣之心。我宁愿长日卧于树荫之下,笑看云涌,坐观风云,好过陷于漩涡之中不可自拔……”
“殿下!太子殿下刚才所言凌子悦一句都没有记住!也望殿下切莫与他人提起!殿下心怀坦dàng,仁厚宽大,他日必能成为一名体恤百姓的仁君!”
云映自嘲地叹了一口气,“子悦,我做不了仁君。现下的云顶王朝也不需要仁君。”
“殿下!”隔墙有耳,凌子悦真的希望云映不要再说下去了。
“好,好,不提这些了。子悦你还记不记的你刚入宫的时候,和那些世家子弟站在一起,你的年纪最小,一直低着头?”
凌子悦呼出一口气,还好太子终于转变话题了,“自然记得。那时候凌子悦只知上座的是我云顶王朝的天子,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能决定生死,凌子悦心中惶惶不安,于是一直低着头。”
云映摇了摇头,手指在凌子悦的鼻尖上一弹,“你不是惶恐。你曾因为澈儿抢走了你母亲绣给你的锦囊而与澈儿大打出手,闹到云恒侯亲自入宫请罪,如果你真害怕必然唯唯诺诺,澈儿要什么,你便给什么。”
“那是凌子悦一时意气没有忍住,现今想起心中后悔莫及。”
“我读了你的文章,你是主战派的,觉得我云顶王朝的军队不应该局限于北疆二十四郡,应当对戎狄还以颜色。不似现今那些只想安稳度日的大臣们总想着将我云顶王朝宗亲公侯之女一个一个嫁与戎狄好换来他们的太平。你有这样的胆略,又岂会慑于父皇的威严之下?”
“那是凌子悦适应了宫廷,长日与九皇子为伴,久而久之许多想法也被他影响……”
“为什么要找那么多借口呢?”云映打断了她,“为什么不坦然地承认你早就知道……这偌大的帝宫就是牢笼,你不想被拘禁,所以你低着头不想被选中?”
凌子悦闭上眼睛不再言语。
“我在这宫中最快乐的事qíng,就是看见你。”云映的表qíng舒缓而平静,“看着你在这伪善的宫中寻找快乐,一块小小的糕点,糙丛里一只蚱蜢,亭柱上一朵小花都能令你喜笑颜开。而我最喜欢看的,就是你上林苑驰骋于马背上的身影。我多么羡慕,你自由的就像随时要乘风而去……真倒应了民间那首qíng歌,子悦成风,扬尘千里。我只盼你不会为任何人而徘徊。”
“凌子悦从来不知殿下……”
“子悦,我希望你永远这么快乐。无论发生什么,无论你发觉这宫中有多么黑暗,你都能寻找到属于你的出口。”云映起身,忽然将凌子悦抱住。
凌子悦睁大了眼睛,下巴磕在云映的肩上,还未细想云映为何抱住自己,对方却已然松开手离去了。
几日之后,朝臣上奏承延帝,后位空悬已久,母以子贵,云映已贵为太子,其母程贵妃理应被册立为皇后。未想承延帝大发雷霆,不仅将进言的大臣处死,出人意料地废太子为南平王。
此事来的突然,毫无预兆,无论前朝还是后宫都措手不及。